待莫吟淵稍稍回神,轎子已在顧三王府的府門外停著了。
感覺到簾子被掀開,小裴在她身旁耳語(yǔ):“姑娘,已到顧三王府了?!?p> 莫吟淵應(yīng)了一聲,將手緩緩抬起,搭在了小裴的手臂上。
被小裴引著進(jìn)了府門,跨過了火盆,終是領(lǐng)著進(jìn)了王府內(nèi)殿。顧懷此行婚禮辦得不大,請(qǐng)來的客人此時(shí)都在前廳,從小裴手里接過莫吟淵的手,顧懷才道:“皇兄沒來,場(chǎng)外也都是些不重要的人,吟淵無需害怕。”
莫吟淵笑了笑,只是這笑顧懷是看不見了:“別人也瞧不見我,我有什么可怕的?”
莫吟淵這話算是把顧懷給逗笑了,牽著莫吟淵到了前廳,前廳熱鬧,人雖不多,卻也是你一言我一語(yǔ)的嘈雜。
“恭喜三王爺?!?p> “是啊是啊?!?p> “夫人定是美若天仙的,王爺,好福氣?!?p> 這些話也不管中聽的還是不中聽的,顧懷全都點(diǎn)頭應(yīng)下了。
誰都知道他顧三娶的是江晚樓的女子,不少人因此不來赴宴,仿若這婚宴是污了他們的身子似的。顧懷心里有數(shù),全數(shù)記了一筆,表面上卻波瀾不驚。
反正外人當(dāng)他爛泥扶不上墻,他也不往心里頭去。
這些來赴宴的,真心道賀的沒幾個(gè),顧懷又豈會(huì)不知?只是這宴席依舊得擺,只管宮里頭那個(gè)人知道這個(gè)架勢(shì)便可了。
畢竟當(dāng)初自己上殿,只為了求這一門親事的。
顧懷在眾人堆里留戀了一陣,而后與莫吟淵在后廳拜了天地。
顧懷與莫吟淵一樣,家里沒有長(zhǎng)輩,唯一的長(zhǎng)輩卻也不愿來看自己的婚禮,于是兩人就拜了兩把椅子。
拜過天地的,兩人已是禮成。顧懷還得跟外邊的客人周旋一番,莫吟淵在小裴的指引下回了房間。
一日未曾進(jìn)食,大約是顧懷吩咐的,不多時(shí),小裴便端著一碗紅棗蓮子羹進(jìn)屋:“夫人,王爺還有一會(huì)兒才能來,您也是一天沒吃東西了,多少吃一些?!?p> 莫吟淵愣了愣,而后便慢慢地掀起了頭帕,朝小裴點(diǎn)了點(diǎn)頭:“謝了?!?p> “夫人莫要與奴婢客氣什么,這是要折煞奴婢了。”
“喊名字,那些個(gè)詞難聽?!?p> 莫吟淵甩下一句,惹得小裴愣了一會(huì)兒,才明白過來莫吟淵說的是‘奴婢’二字,登時(shí)覺得不可思議,可她抬眼看向莫吟淵,只見莫吟淵已是端著蓮子羹吃著了。
“夫人……”
“嗯?這難道不是給我的?”
“不是,我……我那什么……”
瞧見小裴略微緊張的模樣,莫吟淵竟覺得好笑,一時(shí)間還真笑出聲來了。
“莫夫人,你拿我笑話?”
莫吟淵還是笑,笑意卻也稍稍斂下了:“尋個(gè)開心罷了,別往心里去?!?p> “莫夫人跟別的姑娘都不一樣?!?p> 莫吟淵愣了愣,倒也配合地看了看她:“嗯?”
“起初以為夫人定是不好相處之人,不曾想竟是這般好脾氣的。”
小裴倒是老實(shí),這話實(shí)說了,也不怕莫吟淵氣惱。
事實(shí)上莫吟淵確實(shí)不氣惱,只是笑著道:“橫豎都是過日子的,何不讓自己舒心些,旁人也自在些?!?p> 莫吟淵垂了垂眸,忽然沒了興致,只遣了小裴到門外,自己走到床邊坐好,放下了頭帕。
大約這樣的日子,到底是讓莫吟淵的感受更加強(qiáng)烈,門外一片歡聲,她心里便是一片寂寥。
仿若死了一般,有些木,帶著些麻。
毫不意外的,莫吟淵在顧懷不在房的這一個(gè)時(shí)辰里,又情不自禁地將溫子衡念了一遍。這般肖想,心里越難受,大約是想著無人看見,莫吟淵索性放縱了些,頭帕底下的面容已被淚水爬了滿臉。
雖說與顧懷的婚事大約是不作數(shù)的,可她回不去彌渡閣,卻也是鐵錚錚的事實(shí)。
彌渡閣向來不留廢人,此一遭過后,溫子衡便不再需要她做任何事,她與廢人沒什么分別,自然也就不必留著。
莫吟淵不知道溫子衡這盤棋下了多久,只知自己也是這盤棋中的棋子,任由著他擺布。那張紙條寫著的‘汝自由’,連夜里來像是噩夢(mèng)一般纏著拖著。
莫吟淵思來想去好一會(huì)兒,不覺房門被推開,聽見了顧懷的聲音:“退下吧,不用伺候。”
小裴應(yīng)了聲是,便關(guān)上房門退了下去。
許是憂傷甚重,莫吟淵這會(huì)兒有些迷茫,還來不及緊張,便被顧懷輕輕地撩開了頭帕。
“你哭過?!?p> 顧懷盯著莫吟淵看了一會(huì)兒,扔下這一句,聲音有些冷,卻又很清冽,莫吟淵抬眼看他,驚覺顧懷連神色都帶著不悅。
“……王爺?!?p> 莫吟淵張了張嘴,實(shí)在不知道說什么,只好嘆了一聲。
“我沒喝酒,”顧懷依舊皺著眉:“吟淵陪我喝兩杯?我們尚未飲交杯酒?!?p> 似是要提醒莫吟淵什么,顧懷將‘交杯’二字咬得極重,惹得莫吟淵有些慌神:“你……”
“過來?!?p> 只見顧懷自顧自地走到桌邊,又招呼莫吟淵過去。莫吟淵垂了垂眸,只得起身緩步走了過去。顧懷已將兩杯酒倒好,兩人各懷心事地飲下酒,莫吟淵一直垂著眸子沒怎么看顧懷,可顧懷卻一直盯著她瞧。
“南風(fēng),你……”
“交杯喝過,天地拜過,你我已是夫妻?!?p> 顧懷說完,將杯子放置桌上:“該是最后洞房了?!?p> 最后意指什么,不需要問,莫吟淵心里也是有數(shù)的。她也不是沒想過與顧懷好好商量,甚至想過要不要在大婚之夜手刃了此人……
可事到如今,莫吟淵嗅到顧懷隱隱的怒火,就覺得事情有些難以控制。
“吟淵,你過來?!?p> 莫吟淵應(yīng)了一聲,起身往顧懷的方向去。
“你可知我何意?”
莫吟淵坐在顧懷身側(cè),心里有答案,卻又不大敢說。
“吟淵,我沒那么大方。我既迎你入門,你眼里心里自然就只能有我一人。我不管你以前心里有誰,可今天,我們拜了天地,喝了交杯酒,你就只能待在我身邊,心里眼里,只能是我顧懷一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