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電影院時,夜已經(jīng)很深,羅夢露縮回了一直被彭勇濤牽著的手,她的心中忐忑著,這出戲,已經(jīng)演到了盡頭,是時候宣布最后時刻了。
她沉吟半晌,道,“彭勇濤,戲已經(jīng)結束了,謝謝你!”
彭勇濤說不清自己是失望還是別的什么,總覺得在這里就分手,似乎有些不合時宜,他想了想,道,“夢露,還沒結束,我想,我應該送你回家,這才是有始有終?!?p> 羅夢露一聽,心下一暖,終于道:“也好,那就麻煩你了。”
彭勇濤微笑道:“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這一刻,你還是我的女朋友。”
他不愿說出“現(xiàn)在還是演戲”的話,因為事先已經(jīng)約定好,于是只得變著法兒提醒羅夢露。
羅夢露笑了,兩人又順著大街,往羅夢露家里走。
夜空深沉,卻有無數(shù)繁星,星光之下的街道,此時行人不多,一片寂靜,只有偶爾經(jīng)過的轎車不時傳來幾聲喇叭聲,卻更使得街道顯出了那浪漫的靜謐來。
經(jīng)過中心廣場時,那靜謐卻被打斷,一陣流浪歌手的歌聲傳來,破碎的吉他聲伴奏下,那歌聲如深夜的一束光線,在大聲對著命運嘶吼,也在對著愛情訴說自己真摯的渴望。
彭勇濤是喜歡唱歌之人,丘小生擅長吹笛弄蕭,他擅長吉他和架子鼓,他們二人遇到方兆龍后,一直都計劃著將來要組建一支樂隊,到酒吧賣唱賺錢,只是由于方兆龍一向事多,眼下又臨近高考,于是,計劃也就只得暫時擱置。
他的聲音十分富有滄桑感,聲線也很是獨特,三人曾在方兆龍家里預演了一次演唱會的現(xiàn)場,不僅各奏樂器,更是同時作為主唱,將黃家駒的歌唱了個遍。
上一次,方兆龍對著王曉雨唱歌的情景,盡管他憑借的是“星火之光”的助力,但其唱歌的基礎也發(fā)揮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后來聽方兆龍?zhí)崞疬^那件事,盡管方兆龍已經(jīng)隱去了王曉雨,暗依然令彭勇濤神往不已,恨不得立刻就沖上街頭,唱個天昏地暗。
此刻聽到歌聲,想到自己原本就是替方兆龍“還債”,模仿一下他,也說得過去。
于是,他對著羅夢露神秘一笑,拉著她的手走到了中心廣場,對著唱歌之人說了幾句,那人起初有些為難,聽他指著羅夢露又說了幾句,于是,將吉他遞給他,轉身走到他身旁,給他放起一首《一生有你》。
旋律緩緩響起,曲調(diào)帶著淡淡的憂傷,在羅夢露的耳畔回蕩。
“因為夢見你離開,我從哭泣中醒來,看夜風吹過窗臺,你能否感受我的愛……”
歌聲婉轉動人,盡管沒有如方兆龍唱歌時那般,吸引了周圍聽到歌聲的幾乎所有人,卻也有不少人圍了上來,看著唱歌的小伙子,嘖嘖贊賞。
羅夢露聽著歌聲,心中幻想著許許多多溫暖柔情的畫面,她感到自己今天才第一天認識眼前的這位平時調(diào)皮搗蛋的同學,因為,他帶給她的驚喜,本來已經(jīng)足夠多了,卻沒想到,他還會來那么一手。
當彭勇濤唱出“多少人曾愛慕你年輕時的容顏,可是誰愿承受歲月無情的變遷?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來了又還?可是一生有你我都陪著你身邊……”
一邊唱歌,一邊雙眼看著對面的羅夢露,那眼神之中,似在訴說自己所唱歌詞中的含義,也在訴說自己心中真情。
羅夢露看著、聽著,只感到眼睛一陣溫熱,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哪怕眼下的一切都是虛妄的假象,她也多么希望這假象能停留多一秒,再多一秒……
此時,她已經(jīng)迷迷糊糊地感受到,自己的這場告別,似乎已經(jīng)成為了另一個開始,一個她重新認識彭勇濤的開始,一個她感受到了他那綿綿情意的開始,一個她感傷著過去同時不合時宜地沉迷于眼下的假象中的開始。
歌聲停止時,彭勇濤撥弄著吉他,發(fā)出的余音并未止歇,那尾音似乎比剛才的正曲更加耐人尋味,余音悠長,似那未道盡的心中癡情。
彭勇濤看著羅夢露,見她淚流滿面,一下子有些慌亂,將吉他遞給一旁的流浪歌手,幾步跑了過去,說道,“夢露,你怎么了?”
羅夢露抽泣著道,“我沒事,眼睛里進了一顆沙子?!?p> “啊?那我看看,給你吹口氣就沒事了?!迸碛聺锨皟刹剑p手捧著她的俏臉,小心翼翼地查看究竟是哪一只眼睛進了沙子,看了半天,也沒見她眨眼,一時間不能確定,問道:“夢露,是哪一只?。吭趺纯粗幌襁M了沙子啊?”
羅夢露又好氣又好笑,道,“傻瓜,已經(jīng)出來了,沒事了?!?p> 說著,轉身跑開了。
彭勇濤急忙快步跟上,跑了幾步,方才明白:只怕是自己的歌聲太過動人,將羅夢露感動得哭了,咳,還別說,自己真是笨。
想到這里,卻又心中詫異:“為什么自己這戲竟然能演得這樣好?這原本是劇本中不必出現(xiàn)的場景?為什么會這樣?唉,怪就怪自己是一個學習耽誤了的天才演員。
想著想著,就自然而然地感受到,那潔白如玉的臉,喝過紅酒之后迷人的微笑,那看電影時梨花帶雨的姑娘。
自己的舉動,說明了什么?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沖動?不就是替自己的哥們兒還個債嗎?怎么就會弄成了這樣?
思慮及此,他心中大急:“不行,這戲不能再演下去了,否則,假戲真做,我彭勇濤就真容易忘記了自己真實的身份了?!?p> 想罷,追上了羅夢露,吞吞吐吐道:“夢露……我……我剛才只是想演個全套,如果你覺得可以了,那我們就到此為止吧?”
話一說完,卻似乎發(fā)現(xiàn)有什么東西戳了自己的心一下。
羅夢露一聽,沒有回頭,只是佯裝著沒事一般,道,“嗯,已經(jīng)結束了,到此為止吧?!闭f話之時,心中也莫名陣痛。
“那……我……我送你回家吧?現(xiàn)在大晚上的,也不安全?!迸碛聺龂肃榈?,本來這話應該暫且不說,只等送她到家之后再亮出底牌,但話已出口,無法挽回,只得硬著頭皮說了出來。
“不用,我家離這里很近了,我自己一個人可以,你快回去吧,明天還要上課呢。哦,對了,今天,謝謝你!”羅夢露說著,轉身跑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彭勇濤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半晌之后,自己抽了一個嘴巴子,自語道:“誰讓你演得這樣真了?有天賦就可以這樣任性妄為嗎?看把人家弄成啥樣了?”
說罷,還是不放心,快步追了上去,只是不敢靠得太近,只是不遠不近跟著,直到看到羅夢露走進了小區(qū)的大門后,站了一會,方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