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槐蒼天師
江洋撲騰出來跪倒,雙手高高舉過頭頂,向天哀嚎道:“我一生迫切想要成為一個人,哪怕舍棄千年壽命,哪怕跋山涉水,翻山越嶺,哪怕風(fēng)餐露宿,食不果腹,我也要做一回書里寫的真正的人,人,有那么強(qiáng)悍的求生欲,那么精彩絕倫的人生,縱然只是一瞬,卻抵萬年,我要有父親,有母親,有我的美嬌娘,還能有一個胖娃娃,白澤啊白澤”,他話鋒一轉(zhuǎn),哭得稀里嘩啦撕心裂肺,“你丫的毀了我的夢想,啊啊啊啊,我的夢想?。 ?p> 沈相思一腳踢過去,“去你丫的夢想”
“啊!”江洋屁股向后,頭栽在地上,索性張開雙臂趴在地上,也不說話,
“喂!哭了?”沈相思試探。
白澤凝視著他,沉默許久,轉(zhuǎn)身走近他,蹲下身,輕聲道:“你想要做人,是想有個孩子?”
“我送你個孩子!”白澤凝識聚神,手指在空中滑動,半晌,右手掌中出現(xiàn)了一個泥娃娃。白澤把泥娃放到江洋跟前,道:“從今以后,他就是你的孩子了!”
江洋一聽,抬起頭看向小泥人的方向,盯了半天,嘴角的肌肉開始抽動,“白澤,你!”他可憐巴巴地說道:“你為什么這么對我!”
白澤水汪汪的眼眸望向他,輕輕一笑,“這小家伙可是花了我半顆真元,只要七七四十九天,你護(hù)好他,每半日跟他說說話,他就能長出意識,長成人類,成為你的孩子,生老病死,和真的人一模一樣!”
“誰要這仿真品!我要真的!”
白澤的眼睛總似含著淚,她神情溫和,也不惱,只是淡淡的問道:“為什么想做人?”她好像沒有在問,只是自言自語。
沈相思看他倆離得近,氛圍似乎有些不對,湊上去道:“你倆啥情況?”
江洋本來盯著白澤,這樣一說他瞬間撤回了眼神,打滑道:“你妹的,要不是你爹,我們會來這鬼地方?”順手拿起地上的泥人向離沈相思遠(yuǎn)的方向滾了一圈后站了起來。
白澤眼里盡是悲傷,看著他們打鬧也不吱聲。
“手帕!”沈相思突然驚呼:“手帕還在院子里!”
“我去拿!”沈相思頭也不回地沖出去!
“相思!”白澤起身阻止道。卻見早已沒了沈相思的身影,縱使使用的是她的身體,也不可能移動速度如此之快,難道,她體內(nèi)的神女之力在覺醒!
江洋驚訝之余不忘碎嘴,嘟囔道:“這個家伙被我吸收了一半的靈力,還能移動的這么快就讓人無語,人啊,天生參差!”
“你吸收了她的神力?”白澤突然冷靜的嚇人。
“是啊,為了救你!”江洋一臉得意的笑,“怎么樣,我現(xiàn)在也算是你的恩公了吧!”
“這件事,沈天霸一定有所了解!”
“了解什么?”
“當(dāng)年他欺騙夭夭的感情,騙夭夭生下孩子,與妖獸鹿獼狼狽為奸,苦心謀劃多年,最終合力在這所洞穴內(nèi)害死夭夭?!?p> “真的是沈天霸害死了他夫人?”江洋嘖聲道:“人心啊!”
“這所墓洞,殘留了太多夭夭的靈魂碎片,我又以靈力護(hù)養(yǎng),多年來已成為療傷圣地,想必這就是恩公來此地的原因!”
“你剛剛說沈天霸了解,沈天霸了解什么?”
“沈天霸從小就在相思這孩子身上設(shè)了禁錮,神力損失一分一毫他都感應(yīng)得到,包括神力消失的方位!”
“你是說,剛才,是我間接導(dǎo)致沈天霸過來的!”
“倒也未必,他心思縝密,或許早就猜到我們會到夭夭的舊址?!?p> “不過,鹿獼都死了,咱們還糾結(jié)什么?”
“不,鹿獼之死,是我?guī)煾到淮娜蝿?wù),但沈天霸之事,卻是為了故友?!?p> 江洋不假思索,“霧山神女一脈世代與白澤交好,這個倒是有耳聞,可是這沈天霸畢竟是那丫頭的親生父親,你真下得去手?”
“若他能痛改前非,我倒是也愿意成全!就怕他心里幽暗了多年,再也找不到來時的一寸丹心了!”
“嘖嘖嘖嘖嘖!難啊,你去吧!我走了!”江洋又調(diào)侃道。他一向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
“你去哪里?”
“去能成人的地方!”
“不要走!槐蒼......”
江洋眸色一沉,身形一滯,回過身來疑惑地看著她,她面色發(fā)白,嘴唇青紫,看著很虛弱,只是那雙眼睛,仿佛沉淀了一種他看不懂的憂傷,那雙眼不似往常,突然明亮了,只是真的,一片悲慠!“你剛剛叫我什么?”他緩緩踱步走到她身前,近到他分明能感覺到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一皺眉,“白澤,你這個人,你不是看上我了,就是腦子有問題,你利用我成婚提升功力這件事我還沒跟你算賬呢!還有那天晚上你講的那些話,你今天的神情,我沒理由不懷疑,白澤!”他開始鄭重其事,根根分明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強(qiáng)迫她看向他,“你這雙眼睛,究竟在透過我,看著誰呢?”這一聲明顯氤氳著絲絲怒氣,可能連江洋自己也沒有察覺,卻嚇得白澤瞬間就掙脫開他,向后退了十幾步,身形不穩(wěn)跌在地上,她明顯全身都在控制不住的顫抖,眼眶里打轉(zhuǎn)著淚,倔強(qiáng)而又脆弱地盯著他,她哭道:“我沒有,我沒有,我不敢!我不敢!”
江洋也被她這一舉動嚇著了,何至于此?他只是發(fā)揮推理嚇嚇?biāo)?!難不成,他是真的和什么人長得像?
看著她淚流滿面,江洋心下遲疑,理智卻不肯讓他上前去安撫她?!澳銢]事吧!”他嘆息一聲!
白澤看著他,她知道他是什么人,也知道他來做什么,正因如此,才痛徹心扉。“你來看我,卻不識我!”
“說什么屁話???我什么時候來看你了?”她的眼睛永遠(yuǎn)承載著霧色,讓他看的心里不舒服,江洋不由感嘆,這里的人,每個人,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白澤初具人形時,還頗為懵懂,對世間的許多事,都充滿了好奇,恰巧她住的林子,離天族皇脈講學(xué)的天書庭只隔了一個荷花池的距離,那里面的小孩子們都齊齊的面向一個人,或兩兩竊竊私語,或是昂首認(rèn)真聽學(xué),或是東倒西歪的打鼾,白澤覺得有意思,好奇地躲在庭院門口偷看。
那人俊朗非凡,面前只是簡單地擱置了一塊木板,說是木板,其實(shí)并不規(guī)整,毛糙的正面,上面還長了許許多多的青苔,看著那樣好看的人,周圍很是邋遢,她那里見過那樣有趣的人,手里拿著一塊木頭,她倒是知道那塊木頭,應(yīng)該叫戒尺。
那人披散著頭發(fā),身上穿著魚肚白兩側(cè)開叉的道袍,胸口大片古銅色的肌膚裸露,席地而坐,正開口講著:“所謂奧究天庭運(yùn)玄武,兇神惡煞空頓足。神威浩蕩百萬年,天馬行空做羈族。小娃娃們,誰能解釋一下?”
他看起來年紀(jì)不大,說話倒是老氣橫秋,說話的樣子倒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衣服一樣的蹩腳,白澤貓腰看熱鬧,不知不覺中離墻面越來越近。
“師尊,我!我來!”司徒穆堯舉著手,躍躍欲試。
“好,就你!”
“這是說,當(dāng)年太公,就是開世元老,武力強(qiáng)勁,所向披靡,所到之處無不臣服,當(dāng)世之世,要練就一身好武藝,才能開創(chuàng)我天族盛世。讓萬族臣服!”
那人沉思片刻,“說的不錯!”他看向角落里的一個女孩子,笑道:“今天,有了新人??!我猜猜,荒川小火狐,靈力很弱嘛?”
戚黛韻見點(diǎn)了她的身世,環(huán)顧四周也沒發(fā)現(xiàn)同類,怯生生地站起身來作揖,“先生您好!我...乳名黛黛,確是只火狐,我跟著父王來天族,父王讓我來聽您講學(xué),黛黛這才叨擾您了,實(shí)在不好意思!”
“哈哈哈哈,好生可愛,怎的戚戰(zhàn)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剽悍主,會生得你這般可愛乖巧的女娃兒!”他認(rèn)真打量她:“小女娃兒,你倒是說說,我剛才說的句子,你怎么理解?”
“我......”戚黛韻膽怯地低著頭,也不敢看周圍人的眼睛,“黛黛覺得,是.....愛!”
“哈哈哈哈”
“這荒川的火狐貍怎么看著頭腦不太靈光?。俊?p> 他對周圍的哄鬧置之不理:“想不到,你不足百歲,便有這樣獨(dú)到的見解,說下去?”
“太祖心懷蒼生,大愛無疆,才能神威浩蕩,母親講,仙族的仙力可以進(jìn)階,不是天生的,仙力源自于心,心有愛,才仙力充沛,太祖法力高深莫測,黛黛想,就是因?yàn)榇髳郏 ?p>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他笑著。
“轟!”白澤偷看的太過入迷,輕輕一推,墻就倒了。
槐倉撐著膝蓋歪頭一笑,頗有菩提樹下開出一朵蓮花之感。他面向她,不慌不忙,悠然開口:“這不是師兄收的關(guān)門小弟子嗎?看來師兄管的不嚴(yán)???”
他這般氣度從容,倒是顯得白澤慌不擇路,原來師叔長這個樣子“師叔!白澤拜見師叔!”
“嗯!可以坐下來聽!”他示意她坐到最后面的圓墊子上。他的聲音洋洋盈耳,溫柔低沉,白澤跟著貓腰跑過去坐下。
從那以后,聽了有一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