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春勇咳了一聲,在一面牛皮鼓上“咚咚”敲了幾下,“肅靜!”
“上告列祖列宗,下告族人鄉(xiāng)親,今日丁之航砍傷丁宇之事,本來應該有族長三叔來決斷,但由于丁宇是他老人家的親孫子,三叔高風亮節(jié),主動避嫌。所以,由我來代替他老人家解決?!?p> “丁之航,你可知錯了?”
片刻的沉默之后,人群中發(fā)出各種奇怪的疑問,明明看著進來的五個人,怎么一轉(zhuǎn)眼就已經(jīng)不在堂中間了呢?
“咳咳咳……”
丁春勇一陣咳嗽以掩飾自己的尷尬,“不知悔改!”
“人呢?”
“明明剛剛還在??!”
“五個大活人,怎么都不能一下子就不見吧?!?p> “……我一直聽說他們家神得很……”
人群騷動,所有人腦袋都在四處轉(zhuǎn),終于有人看見日客額搬著張桌子走了進來,旁若無人的放在祠堂當中。
洛雨,地客額拿著凳子,茶壺,香燭跟在后面,丁之瑤和丁之航走在最后,“祖父翻修祠堂時候特意增加了兩側(cè)廂房,準備了茶具酒器,為的是能清明祭祖時,讓族人們在祠堂召開族會,增進增進感情?!?p> “看樣子他是想多了?!?p> “嗯?!?p> 丁春勇簡直要被氣炸了,這些小子完全沒把他放在眼里?。?p> 他“咚”一錘子砸在牛皮鼓上,怒吼道,“丁之航!”
丁之瑤眼見著男人眼中的暖意在一瞬間凝成寒冰般的銳氣,眼皮一抬,祠堂里頓時充滿了讓人心悸的壓迫力,本來還在嚶嚶呀呀議論的村民頓時安靜得跟陶俑一樣。
“等一下我再給你介紹祠堂。”丁之航低頭沖丁之瑤輕輕說了一句,然后自顧自坐在日客額他們擺好的桌子前面,冷笑道,“繼續(xù)說,我在聽?!?p> “你……你……你大逆不道!你恬不知恥!你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你就是個畜生!”
丁春勇氣得跟拉磨的驢一樣,完全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使勁錘那面鼓,“我……我要你,你賠丁宇一只手!”
丁之航嘴皮輕抬,“做夢。”
話音剛落,便看見丁旅一頭跪在地上,涕泗橫流的大吼道,“春勇哥!這種絲毫不顧親族之心的人,不能再留在族里了?。 ?p> “對啊,春勇哥,爹,給我宇兒做主??!”丁旋也趕緊跪下,“鄉(xiāng)親們,我宇兒今年就要上郡里參加省考,先生都說他肯定能中,我宇兒冤?。 ?p> 丁宇被他娘掐了一把,也明白這是個關鍵時刻,又想到自己的手,悲從中來,哭得倒真是很悲傷,“爺爺,爹,三叔,勇叔……我疼啊……”
三叔公眼瞅著勢已經(jīng)造得差不多了,顫顫巍巍從椅子上站起來,一個趔瘸,順勢就跪在地上,老淚縱橫,“鄉(xiāng)親們,我一直以來對文隱公是敬重有加,當年一起去京城,也是彼此照應,彼此扶持?!?p> “本以為好歹也能成就個兄弟和睦的典范,沒想到后人不賢啊?!?p> “是我家丁宇不懂事,是我家丁宇活該,惹誰不好,偏偏去惹文隱公家的后人?!?p> “那也是我們這些小人物惹得起的嗎?別說一只手,他就是砍了丁宇的腦袋,咱也得認啊?!?p> “嗚嗚嗚……我都一把老骨頭了,為什么砍的不是我的手啊,我孫兒,我孫兒……他還小??!”
“蒼天不公!”
丁之瑤簡直驚呆了,這是何等的舞臺展現(xiàn)力啊,這一家人要生在現(xiàn)代,奧斯卡的小金人得被他家包圓了。
她當然不能忍,拍桌子想要站起來互懟,一巴掌卻正好拍在丁之航軟軟的手心里。
便宜大哥沖她眨了眨眼睛,手指輕輕晃了晃。
這貨難道還有什么秘密武器?
丁之瑤強忍下罵人的沖動,眼觀鼻,鼻觀心,默默的把屁股放回椅子上。
村民們的情緒已經(jīng)被完全的挑撥了起來,一開始只是零星的幾個人低聲在喊,“除族吧?!?p> 片刻之后,就變成了許多人在喊,“除族!除族!滾出丁家村!”眼紅他們家宅子和地的人可不在少數(shù)。
要是把丁之瑤她們趕出了丁家村,雖然宅子分不到,但地總可以瓜分一下,而且聽說他們家新買了很多糧食,到時候讓他們?nèi)粝聛怼?p> 丁春勇也被激得到了頭,連連道,“好,好,好,除族!必須除族!我丁家族里留不得這樣不忠不孝之人!”
“同意把丁之航,丁之瑤逐出丁氏一族的留在原地,不同意的站到門外去!從現(xiàn)在起,一炷香的時間給大家決定,超過半數(shù),極為通過?!?p> 人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起哄容易,輪到自己做選擇的時候,人們多半還是很忐忑的。
不過,只是留在里面不動,這算不上難事,站出來反而需要更大的勇氣。
好一會兒,終于有個少年扭扭捏捏的從人群中走出來,站到了門外。這人正是丁之瑤來那天,幫他們挖井的少年之一,他們家父母已經(jīng)都不在了,只有他和一雙弟妹,平日里就很得丁家兄妹的照拂。
此時能站出來,丁之瑤在心里給他加了幾十分。
有人帶頭了就好,片刻之后又走出幾個少年,他們都是在村里的無父無母的孤兒,混得比較差的,丁蜀不屑于跟他們交往,反倒是丁家兄妹時常接濟他們。
這樣的人其實還不少,只不過不是每個人都能在這種情況下有勇氣當少數(shù)人。
一炷香燒盡,門外也只站了幾戶人家的代表。
丁之航漫不經(jīng)心的端起茶杯,撇了撇茶沫子,喝了一口,“看樣子,就這些了?!?p> “哈哈哈!丁之航,看看,眾怒難犯,叔叔我也保不住你了?!倍〈河麓笮ζ饋恚翱丛谝还P寫不出兩個丁字的份上,族里給你半天時間吧,今夜子時之前,離開丁家村!”
“呵呵——”丁之航竟然笑起來,“春勇堂叔現(xiàn)在說話能連詞帶句也真是不容易,不枉爺爺當年出錢出力送你們?nèi)タh學讀書?!?p> “也好,免得一會我還要特別的作解釋?!?p> 跟著他的話音,洛雨已經(jīng)捧出一個明黃色的匣子,恭敬的放在了桌子上面。
丁之航笑吟吟的捻起盒子,在三叔公丁蜀驚恐的目光中,輕輕將它打開。
“這需要離開丁家村的,怕是另有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