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永仁并沒有去尋人,而是回了府,一直坐在大堂等著老鸮的出現(xiàn)。老鸮慢吞吞地走到他面前一跪到地,神情哀怨:“主上,老朽無用,連少主人都保護不了,請主上責罰?!?p> 他很平靜地說道:“逸兒的事本在你職責之外,你何以自責?”
老鸮見他不追究,這下摸不著他的心思,只得順其自然,假意悲痛哭泣。
安永仁的語氣突然變得陰沉:“老鸮,你是不是在奇怪我為何不問你將軍府的事?”
“主上何意,老朽不明白?!?p> 他暴怒地從座上站起,“你還裝糊涂,以為本王和那些人一樣什么都不知道嗎。你把三個孩子藏哪了,快快說來?!?p> 老鸮趴到地上,驚慌道:“主上明鑒,老朽冤枉啊?!?p> 安永仁怒極反笑,罵道:“好你個青龍,竟然擺本王一道。你快說,不然我立刻砍掉你的腦袋。”
后者哭道:“主上明鑒。這事若是老朽所為,那么大王子怎么還會活到現(xiàn)在呢?”
“你怎么知道他還活著?”安永仁狐疑。
老鸮一時啞然,連忙解釋:“主上您想,那些綁匪為何不在將軍府就殺了大王子,偏要把他抓了去。如果老朽果真要害大王子,那么他就應(yīng)該死在了將軍府的后院。再說他也履行了他的承諾不將主上與我等的事聲張出去,我若還是一味追究那就天理不容了?!?p> 被他這么一說,感覺有些道理,安永仁思慮了一會兒,道:“這也說的過去,那逸兒和玉妮又為何也不見了?”
“這更簡單不過。主上您想想,那幫匪徒驚擾了將軍府的侍衛(wèi),肯定是爬墻往鄉(xiāng)晨宮逃竄,而正巧被在后花園玩耍的少主人他們撞見,所以順手牽羊也把他們倆給虜了?!?p> “難道鄉(xiāng)晨宮比大將軍府更好逃竄不成,除非這些人本身就是宮里的?!彼麚u頭否定這個猜想,肯定有什么東西被遺漏了?!安恍校业民R上加派人手去找?!?p> “要不派出烏鴉堂出去找,相信有了他們事情很快就有結(jié)果?!?p> “不行,這種時候人多眼雜,不利于烏鴉行動?!?p> ……
藍承安坐在牢中,已然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獄卒近前打量著他的樣子,冷冷道:“有人來看你了,死前好好看上一眼吧。”
抬頭時已見母親和弟弟站在了牢門口。他心酸地喊了句:“母親?!?p> 承恩則流著淚喊“哥哥、哥哥”。
他上前把臉貼在母親的手掌上,后者心痛道:“孩子,可憐你父親才走,我又要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了。”
他慌道:“不,不,我不能死。我是被冤枉的,母親,承恩,我是被人栽贓嫁禍的,你們一定要相信我。”
“哥哥,是誰要嫁禍你,他為什么要嫁禍你,他為什么不要死?”
這一連串問題問得藍承安啞口無言,他暗自傷神:難道我藍承安這回真的完了嗎,我的大計怎么辦,我做鬼都得帶著這未了之仇嗎?最后,思緒化作萬般無賴,“我不知道……”
母親一臉憔悴,道:“源靈,恕娘親救不了你,我已經(jīng)盡力了。”
她從包中取出一物遞給他。“這個是你父親生前最喜歡的配物,你把他戴上,見到你父親后就交給他,讓他安心?!?p> 藍承安聽到母親的話,再看到她手中的一塊精美的雕刻。心下只覺毛骨悚然,好像是藍鶴前來迎他去,昔日內(nèi)心的愧疚和恐懼此刻一并涌上了心頭。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悲聲嚎叫,若顛若狂。只把牢外的母子嚇得臉色慘白。獄卒聞聲前來,見狀立馬將其母子趕出了監(jiān)獄。
……
封閉的密室中,只有門縫處透出一點兒亮光,在這種環(huán)境中待久了會很難熬,特別是對于兩個享盡了榮華富貴的孩子而言。
安玉妮緊緊貼著安逸,焦慮地問道:“逸哥哥,我們何時能出去?”
不聞安逸回答,她又問:“他們?yōu)槭裁匆盐覀冴P(guān)起來呢,我們又不認識他們,他們干嘛來抓我們?”
仍然不聞回應(yīng),玉妮心慌起來。
“逸哥哥逸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她嚇得哭了起來,才哭出兩聲就聽到旁邊有人嗚嗚直叫。恍然道:“哦,對了,你被塞住了嘴。”
她這話說出,旁邊嗚嗚聲更激烈。
“你別動,我來幫你取下布條?!?p> 玉妮用臉貼著安逸的身子尋到了他的臉,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嘴咬住了他嘴里的粗布,將其拔了出來。
安逸一得空連連大吸幾口氣。
她聽他聲音已經(jīng)脫解了,便問道:“逸哥哥,你剛才是想要說什么?”
安逸生怕看守聽到他的聲音,壓低了嗓子道:“我想說,你不要動不動就哭鼻子行不行?聽你哭鼻子,我寧愿被塞住嘴巴。不,最好是塞你的嘴巴?!?p> 玉妮委屈道:“你就是為了要說這個嗎?”
“沒錯。附帶回答你一句,這回咱倆倒大霉了,肯定會被殺人滅口?!?p> 玉妮聞言哇哇直哭:“啊——怎么可以這樣,我們什么也沒做過,他們?yōu)槭裁匆獨⑺牢覀???p> 他惱道:“小泥鰍你煩不煩?噢老天,我寧愿死了清凈?!?p> 老鸮從王府偷偷潛來平民屋,手下剛一開門老鸮就隱隱聞到河邊有異樣聲響,他立刻旋身進屋內(nèi)叫手下安靜,手下意識到該來的終于來到了。
西府紅腰衛(wèi)的小隊人馬剛剛經(jīng)過白卵橋,此刻正往平民屋走來,領(lǐng)頭的是府中的帶兵總教頭辰瑾,他沒睡足兩個時辰又出來尋找王室子嗣的下落了。
眼前的這間屋子靜靜地矗立在這片茂密的林子里,此處遠離喧囂的居民區(qū),他竟然之前不知道有這么一個住人的地方,在城中發(fā)生這么大的事情的情況下,他立刻對屋子產(chǎn)生了警覺。
手一抬,十幾個士兵圍上了屋子,他下了馬立即叫人將屋子的門撞開了,并身先士卒沖了進去。屋里面卻是一副被遺棄了很久的倉庫景象,辰瑾心中一陣失望。
手下情不自禁道:“這地方好像被遺棄很久了?!?p> “走?!彼涞卣泻袅艘宦?。
辰瑾的離去令地下石室的老鸮和手下悶聲松了口氣,然而老鸮的臉色突然大變。
事情有了變故。老鸮沒有再聽到辰瑾的腳步聲,他猜測他還沒有出屋子。事實上的確如此,辰瑾雖然沒有回頭看屋里,但是他的心已經(jīng)快看到了一切,他在回味方才手下的那句不經(jīng)意的話。
是的,這間屋子有人來過,地板上有許多的腳印,一些舊家具上的灰塵出賣了這些神秘的劫匪。
辰瑾一動不動,心卻在跳躍。他拉長了聲音大聲施令:“弟兄們——給我——把這里——掀個底朝天!”
士兵們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是他們已經(jīng)條件反射地在執(zhí)行了命令了?!翱臁臁獎幼骺禳c——把那些都搬出去……”
石室里的手下嚇得直哆嗦,有人急得就要向老鸮求救,老鸮立即捂住了他的嘴。他鐵青的臉上眉頭緊皺,冷汗隱隱流出。他并沒有像手下那般失去理智,他的眼神或許在等待著什么。是的,河流的下游此刻正有一人賣力向屋子奔來(他是自屋外放哨的一名手下),這個人或許就是他所等待的。
“大人,發(fā)現(xiàn)了一只魚簍”。
士兵從一只破舊的家具后面的墻角下搜出一只花色新艷的魚簍。辰瑾檢查了一下,魚簍和一般的別無二樣,但出現(xiàn)在這種地方令人生疑。
他叫人繼續(xù)搜。屋子在十幾個人的搜羅下馬上變得空無一物,士兵面對這空空如也的屋子心下犯疑,不知頭兒打什么注意。辰瑾心里也在犯疑,難道他的直覺是錯誤的?
他留意到了這間屋子其實還有一個地方被隱藏了起來,墻角的一幅畫卷在涼風中飄飄欲墜。雖然他不肯定這幅畫卷能帶給他答案,但是他必須一看究竟,他要親自去揭下它。
于是他走到了畫卷下,風被靠近的身子擋了一下,畫卷不再飄動,靜靜地伏在墻上,辰瑾伸出手正要揭下畫卷,忽聞屋外有人大叫:“啊,你們干什么,這里是我家,你們——”
辰瑾被突來的叫聲怔住,手不由自主離開了畫卷。石室里的老鸮真正松了一口氣。
辰瑾出來屋子,見一個漁夫模樣的中年男子正被士兵按在地上。他讓漁夫站起身來,打量了他一番后質(zhì)疑道:“這是你的家,怎么是這副模樣?”
漁夫振振有詞:“不行嗎,叫花子我轉(zhuǎn)行做漁夫了,好不容易找到個世外桃源就被你們給毀了,你們太過分了?!?p> “混蛋,你在跟誰說話?”兩個士兵立即揍了漁夫幾下。辰瑾止住他們倆,道:“你一副身強體壯的樣子怎么會是一個乞丐,以為我好騙嗎?”
漁夫一慌,吱吱語語道:“我我,我就是乞丐?!?p> 士兵見他行跡異常而開始拔刀,漁夫不再掩飾,拔腿就跑,跑出幾步后急中生智大叫:“我沒有殺人,我只是搶劫,我已金盆洗手了,繞了我吧?!?p> 遠處聽到漁夫的痛呼聲,顯然被抓了。辰瑾嘆聲氣,對眾人道:“先把他押回去,等候?qū)弳?,我們再去別處找找?!?p> 人馬走出不遠,屋內(nèi)的畫卷終于被風吹落了,墻上露出一處凹進去的地方,里邊安置著一個奇怪的裝置。
石室的人長長松了一口氣。手下道:“頭,老四已近被抓了,我們得趕快轉(zhuǎn)移?!?p> 老鸮頓了一會,道:“此處已經(jīng)變得很安全了,不必再作轉(zhuǎn)移?!?p> 見安逸和玉妮都被塞住了嘴巴,老鸮便問了一句:“怎么連她也塞了嘴?”
“這小女孩哭起來更讓人受不了?!?p> 看守回答時一副不耐其煩的樣子。
老鸮一愣,隨即轉(zhuǎn)移了話題:“告示貼出去了嗎?”
“你放心,我五更時趁街頭沒了人已經(jīng)把它貼到連瞎子都能看到的地方了。”
旁邊的看守聽到這話斜眼瞪著他,他難為情地回他一個眼神——不要太當真。
隨后老鸮來到安煒鳴所在的屋子,見他醒著,上前扶起他?!爸魃弦呀?jīng)相信你被劫匪抓了,今天我又在未央城里貼出了告示,要夕原王用難以答許的錢財來換你,這下主上更加不會懷疑我了,而你也可以死得心服口服了?!?p> 安煒鳴聞言心頭一涼,鼓起勇氣道:“那你此刻是來取我性命的啰?”
對方笑了,“正是。我這樣殺了你,你恨不恨我?”
他也冷笑一聲,“恨,恨不得抽你的筋。”
“若我放你一條生路,你又會不會當不認識我?”
安煒鳴只覺荒謬,笑了幾聲,忽然意識到了什么,令他立馬臉色慘白,他不敢質(zhì)信地看著老鸮,膽怯地問道:“那天我叫逸兒去告知三叔,三叔到現(xiàn)在都還不知道我的遭遇,難道……難道你連逸兒也沒有放過?”
老鸮背過身,笑道:“你先想好了怎么回答我,回答讓我滿意我就再來回答你的問題。”
老鸮出去重將門關(guān)上,安煒鳴再也坐不住,跳到門邊朝外面大聲呼喊:“逸兒,逸兒你在不在,逸兒……”
安逸和玉妮聽到長兄的呼喚連忙掙扎著,叫著,只可惜嘴巴被塞住了,無法出聲。
“逸兒,是我害了你。我真該死,那天不該去連累你的?!?p> “將他的嘴也封上。”老鸮對看守說。
看守應(yīng)聲前去將安煒鳴的嘴也塞起了。其他幾個看守見到精神一下煥發(fā),對此很是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