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可能性A 對答
空氣中的尷尬氛圍讓預言家有些喘不過氣來。
——推理錯了嗎？
——這邏輯應該是足夠完整的……如果我自己都不相信我的推理，那我的推理才是徹底的失敗。
“對，目前的推理中，你最有可能是兇手?！鳖A言家硬著頭皮說道。
心里想的其實是“只有你能完成密室的手法”，不過在這種氣氛下無論如何都做不到這么堅定。
“搞、搞錯了什么吧？不對，為什么說我是兇手啊？”電競選手神色慌張起來。
“嗯，因為要進入門窗已鎖的倉庫密室，就必須找出一條通道。而那條通道就是窗戶……夜間的倉庫實際上只是一個‘心理密室’，并沒有人真正看到窗戶關上了。打開的窗戶就是通道。而能確保窗戶打開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最后檢查窗戶的你……”
“我不懂你在說什么……窗戶真的是關著的啊！”
“但這也是你的一面之詞……”
“我沒有撒謊！”
“但是沒有證據(jù)能證明你說了實話，從手法上推理又只可能……”
頭都快大了，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的是對的還是錯的。
——周圍的人呢？如果認同我的推理就來幫我說兩句啊。如果否定我的推理那也直接論破我啊——
“我明白了?！彪姼傔x手認輸般地說道。
“你……”
“只要我證明我沒有殺人就可以了吧?！彼哪槤u漸漲紅。
“……對，如果你能證明那扇窗戶確實是鎖著的——”
“我有不在場證明?！?p> “不在……不在場證明？”預言家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電競選手紅著臉，像是下了什么很大的決心般：“對，不在場證明……”
“什么不在場證明？”收藏家皺著眉插話道，“雖然在那種時間段的不在場證明，猜也會是……吧?！?p> 仿佛印證了收藏家的猜想，電競選手說道：“鎖匠死的那天晚上，我一直在警察的房間里?！?p> “誒！”
“這、這樣嗎？”
“嘖……”
“……我們還是高中生，這種事情還太……”
“唔，那是真的咯？”天才看向警察。
“完全屬實?！本炜嘈χ?，像一個罪犯一般舉起了雙手。
“嗯、啊，一下子就有兩個人被排除在嫌疑人范圍之外了啊……隨便選一個都有十一分之一的概率，還行?！碧觳挪徽?jīng)地說道。
“等等，”收藏家不滿地對天才道，“這個不在場證明真的可信嗎？”
“收藏家的提問很有道理，那——”天才的目光轉向江之島奇運，“如果有共犯存在的話，那學級裁判要怎么算呢？”
江之島奇運的手在黑白熊玩偶的腦袋上狠狠一抓：“如你們所見，學級裁判是一人一票的。所以并沒有針對共犯的設計。如果真的存在共犯的話，學級裁判的兇手將判定為執(zhí)行殺人行為的人?！?p> ——言下之意是“共犯”在自相殘殺游戲中是沒有意義的。因為兇手和共犯在最后的學級裁判上是以生命為賭注的對立方。那么共犯的可能性基本排除。
預言家迫使自己快速思考。而這時，天才繼續(xù)提出了問題。
“如果第一個兇手用刀給了死者無法醫(yī)治的重傷。在死者失血過多身亡之前，第二個兇手勒死了死者呢？”
“死因第一優(yōu)先。兇手是第二人?！?p> “那如果是兩個兇手一人捅死者一刀，最后死者因為失血過多而亡呢？”
“先出手者?！?p> “如果第一個人只是不小心用指甲刀刮破了死者一點皮膚，然后第二個兇手捅了死者一刀呢？學級裁判的兇手還是先出手者嗎？”
“是后出手者?！?p> “誒，那這樣的話規(guī)則不會太模糊了嗎？完全是個有缺陷的自相殘殺吧？這種自相殘殺有什么意思？”
“當然有意思了。”江之島奇運突然笑了起來，能看出來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案件，人與人的沖突，人的成長與變化等等，這些才是自相殘殺游戲的精髓。規(guī)則只是一個約束你們的限制而已，本身不具備任何意義?！?p> “那干脆不要約束好了啊，說不定會有更棒的節(jié)目效果呢？”天才的話越來越脫離現(xiàn)實。
不知為何江之島奇運卻愉快地回答著問題：“這可不行啊，形式本身也是魅力所在。眼下的‘學級裁判’不就充滿了扭曲的浪漫感嗎？”
“那‘原·超高校級的幸運’為什么要過來？你認為旁觀也對你具有美感嗎？”
“美是火光中的金閣寺——我確實也想成為縱火犯。不過實際上我們的身份都只是《金閣寺》的讀者而已，包括三島由紀夫本人，也沒有真的去燒毀金閣寺?！?p> “代入感本身具有美學上的價值嗎？”
“無所謂，因為這個世界止步于代入感。以上的部分全部可以用奧卡姆剃刀剔除?！?p> 天才遲疑了。
江之島奇運雖然表現(xiàn)出高興，但似乎也不打算繼續(xù)剛才的話題，說道：“你們是討論結束了嗎？要不要現(xiàn)在就開始投票環(huán)節(jié)？”
“喂，等、等等啊，還沒有確定新的嫌疑人，最后最有可能被投票出局的人不還是我嗎？”電競選手慌忙說道。江之島奇運的話鋒轉得太快，一下子讓人反應不過來。
“現(xiàn)在先別投票，”收藏家推了推眼鏡，“我也確實還有問題想問電競選手?！?p> “……什么？”
“這個不在場證明真的可信嗎？”收藏家瞇著眼睛看著電競選手。
警察沉聲道：“你想表達什么？我做了偽證？”
“……我主要是懷疑另一件事?！笔詹丶椅⑽⒁惶糇旖牵澳銈兿?，密室的手法要保證窗戶在最后是開著的?？墒钦l知道偵探最后會不會再去檢查一下窗戶，說不定那時別的人也會心血來潮去檢查窗戶。作為一起早有策劃的謀殺，在留下自己嫌疑的關鍵之處卻如此大膽，不是很古怪嗎？”
預言家認真思考收藏家的話，感覺確實有道理。
——只是如果不從手法推理，不就徹底失去了方向嗎？而且手法的思路也沒什么問題……
“結論是什么，直接說出來吧?！?p> “那好，我就直說了?！笔詹丶?guī)洑獾厮κ郑拔以趹岩伞卜浮目赡苄??！?p> 完全是意料之外的發(fā)言。預言家在一瞬間呆住了。
“誒——”催眠師有氣無力地拖長音。
“真是厲害的結論……稱為‘偵探的頭腦’也不為過吧？”天才低聲道，“說到底，沒有偵探的專業(yè)知識，而只有頭腦的‘超高校級的偵探’，真的可以說是擁有‘才能’的人嗎？”
“繼續(xù)?！本斓?。
“所以窗戶的手法只是障眼法而已。窗戶實際上確實關著的。而真正的通道就是大門。我們只是被傳統(tǒng)本格推理給無形限制了思維而已——沒人規(guī)定大門不能打開吧？”
“兇手是從大門進去的……”預言家沉吟著。
“對。電競選手與警察晚上待在一起，而他們手上各有一把倉庫大門上鎖的鑰匙，兩人一起正好可以打開大門。”收藏家此時有點激動，“至于為什么警察要讓鎖匠制作兩把鎖——當時我也在場，完全能作證是警察提議的——表面上是為了確保倉庫的安全，實際上是為了進一步淡化他們在我們心中的嫌疑！”
“……不?！毙疫\搖頭，“那是不對的！”
警察亦是冷笑著，看了眼天才：“如果連這種腦補都能稱為什么‘超高校級的偵探’的話，那‘偵探’才真的不值錢了。好在說這推理的只是一個跟推理無關的收藏家而已?！?p> 收藏家擰著眉毛，正欲反駁。
警察以強烈的氣勢繼續(xù)開口：“就讓我來徹底論破你吧?！樀酪惶?，就是因為總是有一些外行人偏偏要僅憑想象去干涉警方辦案，還自以為是地自稱‘偵探’，我才會對偵探討厭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