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
“所以,投票給死者的理由是什么?”弓道家著急地問霧切響子。
“排除‘不正常結(jié)束’和‘打破公平性’,可接受的事項就只剩自殺了?!膘F切響子道,“死者自殺,但是其他人在學級裁判上并沒有破解案件,于是引發(fā)了全滅的結(jié)局。與此同時,既是兇手也是受害者的死者也沒能享受到通關(guān)的待遇。這樣就回避了重復處刑的問題?!?p> “有沒有可能是:死者的死亡正好導致了上一輪游戲減員至兩人。所以在未召開學級裁判的情況下結(jié)束了那一輪游戲?!鼻舴柑岢霎愖h。
沒有人理會最原終一的警告。
“這種可能我也考慮過。十八幅處刑畫,排除之前推理中提及的三個新參加者會有的處刑畫、本輪中演繹部的處刑畫,還剩十四幅。竊賊沒被處刑但我想她的處刑畫也有制作,剩余十三幅,分散在三輪學級裁判中。而全員處刑的處刑畫只有一幅,就算是最極端的‘第一案兇手就勝出了’,平均下來剩下兩輪游戲也只有六場學級裁判。六場學級裁判,需要兩場是‘雙死者’才能成功減員到兩人。以假設(shè)而論我覺得可能性很低?!?p> “可能性低……等等,可是除了‘兇手勝出’和‘自相殘殺至最后兩人’,還能怎么結(jié)束那一輪游戲呢?”劍道家為了生存拼命地思考。
“你覺得為什么要設(shè)計一真一假兩個黑幕?”霧切響子用問句回答問句,“每一輪都選出新的假黑幕,并由一位真黑幕進行引導的用意是什么?”
“……打倒黑幕……”囚犯說道,“打倒兩個黑幕一樣可以成為結(jié)束當前輪次的條件。就是說打倒黑幕是自相殘殺游戲的特殊結(jié)局……不對,這才是自相殘殺游戲預定的標準結(jié)局嗎?”
在壓抑絕望的自相殘殺游戲中,參加者們付出慘痛的代價之后打倒了黑幕,故事就此落下帷幕。
“將跨越重重絕望的希望展現(xiàn)給外界。這就是自相殘殺游戲的核心?!弊钤K一緊皺眉頭。
殘余一分三十秒。
“霧切同學,投票給‘超高校級的死者’,你有多大的把握?”預言家問。
“五成左右。”霧切響子抱胸,“只是我認為有一賭的價值,決定權(quán)在你們?!?p> “——我也公布一下幸存者特典的內(nèi)容吧?!睎|野恭一郎插話,“獲得特典的人如果在下一輪游戲中勝出,能額外再自由選擇一個人,兩人一起脫離這場自相殘殺游戲——活著脫離第五十期彈丸論破。本次學級裁判會給你們特殊優(yōu)待:如果你們真的成功找出兇手,本輪游戲也不會再繼續(xù)進行,你們會立刻被處刑。但是,這些被處刑的‘勝出者’在下一輪游戲中也可以收獲本來只給真兇準備的‘幸存者特典’。
現(xiàn)在你們也知道找出黑幕就能通關(guān),就是說理想情況下,下一輪游戲能有十二個人逃離游戲。這是以往不曾有過的重量級特典,還請好好考慮。當然,本場學級裁判比較特殊,即使殺死預言家也不會算你們勝出,可以先死了這條心?!?p> “……居然真的接受討價還價了啊?!鼻舴笓u頭。他雖然之前提出了“若找出真兇能否有特別優(yōu)惠”的提議,但沒想到東野恭一郎真的會接受。
劍道家握緊刀鞘:“自由選擇……”
“劍道家,這次可以由你來拯救偵探。囚犯,你可以幫助黑客逃離這里?!睎|野恭一郎道。
“黑客才不關(guān)我的事?!鼻舴钙_視線。
東野恭一郎抬手:“預言家,你也有想要……”
最原終一朗聲:“這是黑幕的誘餌,就像是囚徒困境中互相背叛的誘惑一樣,本質(zhì)是接受失敗前提下的讓步,是虛假的希望。難道你們要對這種充滿惡意、不可理喻的自相殘殺游戲妥協(xié)嗎!”
“……就算你一直說什么‘對抗外面的世界’,可既然是‘外面的世界’了,我們在這里談它有意義嗎?可能與之對抗嗎?”催眠師問。她覺得最原終一太過聒噪了。
“并非毫無可能!外面的觀眾現(xiàn)在就在看著我們!所以我們要讓他們知道我們的意志!”反駁。
“棄權(quán)者無法在下一輪獲得特典。”東野恭一郎道。
“你!”
“而且最原他說的沒錯,觀眾正在看著,現(xiàn)在是現(xiàn)場直播。所以特典的事項絕對屬實。我以黑幕的身份擔保?!?p> 最原終一雙手一拍欄桿:“就算在場的大家都成功活下來了,這種帶給我們苦難的自相殘殺游戲還是不會結(jié)束,還會有其他的人因此受苦!失去重要之人的悲劇還會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演,就算這樣也沒關(guān)系嗎!”
東野恭一郎微笑:“嗯,你們也可以好好考慮最原的提議。畢竟按霧切同學的說法賭也只有五成的成功率,畢竟獲得特典也需要在下一輪游戲中勝出才有用。希望只會屬于直到最后也不放棄求生可能性的人?!?p> 最后十六秒。
沒有人再發(fā)言。
預言家盯著屏幕,視線在渙散和聚焦間反復切換。
——下輪游戲中我應(yīng)該會保留本輪的部分記憶。但僅憑那樣的記憶無法扭轉(zhuǎn)敗局。
自己能力有限,這點預言家再清楚不過了。
——既然敗局已定,而所謂特典不過是對成功者的嘉獎,那么從一開始就不該對其抱有期待。還不如像那個最原終一說的放棄投票,至少還能發(fā)揮點作用。
——可放棄又會有作用嗎?過去的記憶是虛假的,現(xiàn)在的“黑幕身份”也是虛假的,或許所謂“外面世界的人”確實充滿了惡意,但又怎么樣呢?他們真的存在嗎?他們重要嗎?于我而言不僅僅是虛無的自我安慰嗎?
預言家哈氣。止住了他自己不斷下沉的消極思想。
【“到此為止?!毙疫\這么說?!?p> ——不,還不應(yīng)該這樣……
不再有槍口對準他,也不再有古怪的隊友以槍擊替他解圍。
手指顫抖著。
……
投票結(jié)束。
大屏幕顯示出最后的投票結(jié)果:超高校級的人工智能——五票。
隨即是過于花哨的“CONGRATULATIONS”大字。投票結(jié)果正確。
“恭喜大家。”東野恭一郎露出溫和的笑容。
積極活潑的舞臺燈光。
“我想活下去。偵探他曾經(jīng)也這么說過。所以妥協(xié)讓步也要活下去?!眲Φ兰掖瓜乱暰€,“而且游戲循環(huán)進行就意味著我還可以與偵探再見的吧?那我就絕對不能放棄?!?p> “……我倒是最后放棄了投票哦。反正我已經(jīng)是死人了,大家一起去死才是good end?!贝呙邘熆嘈?,“就算我下一輪活下來了,那特典對我這個死人也派不上任何用場?!彪S即,她又用厭惡的目光看向最原終一和東野恭一郎:“你們兩個人啊,什么特典特典、反抗反抗的,都很煩啊。想讓我們?yōu)槟愕哪康墨I身還那么多話?把我們逼著自相殘殺還那么多話?”
“我……有五成的成功率就值得一試?!惫兰抑徽f了這么一句。
“我是現(xiàn)實主義者。結(jié)束自相殘殺游戲又能怎樣?我自己不活下來就沒有意義?!鼻舴刚f。
解謎家沒有任何表示。
預言家盯著屏幕看了會,對最原終一說道:“我不知道你經(jīng)歷了什么,但我暫時還不想放棄,不想以‘停止思考’為代價去完成什么其他目標。”
CONGRATULATIONS。
“最原,還有什么想說的嗎?”東野恭一郎問道。
浮夸歡快的光。
“……東野,身為黑幕策劃這種自相殘殺游戲,親手把青年們推下懸崖,你的感覺是怎么樣的?”最原終一聲音低沉,“是習得了殺人的心態(tài)嗎?從殺死你的朋友,殺死江之島奇運時起,就變質(zhì)成一個殺人魔了嗎?”
話題:江之島奇運。
“……你呀,都到了這種地步還要咬我一口么?!?p> “在虛擬世界沒法出示證據(jù)。但我知道的哦,你就是殺害江之島奇運的兇手?!弊钤K一沉著地說。
這是偽證。匆忙趕來的最原終一沒有任何證據(jù)。不過反正是彈丸team讓他陷入了“即使有證據(jù)也不可能出示”的狀態(tài),干脆借此虛張聲勢。
已經(jīng)沒有破局手段了。唯有以東野恭一郎本身為突破口最后一試。
“——我也認為江之島奇運對彈丸論破有復雜的情感?!鳖A言家在此時補充道,“他的行為表面上是‘作為黑幕行動’,‘協(xié)助黑幕方’、‘推動劇情發(fā)展’。但實際上對游戲的破壞性更大。身為黑幕的他應(yīng)該知道‘輪回游戲’的事情,事實上真正的黑幕沒任何必要對我們出手,因為‘自相殘殺游戲’本身并非要‘殺害某人的陰謀’,而是‘以娛樂為目的的反人道真人秀’;我們無論做出什么事,理論上都對真黑幕毫無影響——畫家是肩負‘引導我這個假黑幕’的責任,所以才會參與進故事,與之相應(yīng)的,她也被賦予了‘十六分之一’的參加者身份。江之島奇運既然不在十六人之列,就代表他不應(yīng)干涉故事情節(jié)。否則就算他能出人意料地給故事增加新的爆點,也會在此之前就破壞這個娛樂游戲的公平性。而這是得不償失的。
所以我們必須從另一個角度假設(shè)——江之島在上次事件中的行動并不是為了‘協(xié)助黑幕方,打擊有威脅的天才方’,而是‘破壞這場游戲’。結(jié)果來說也確實如此。如果天才方的計劃在上場學級裁判中就成功執(zhí)行了,那么固然對自相殘殺游戲有所沖擊,可是也浪費了‘超高校級的死者’這個特殊事件,也就不可能讓我們有如今的得知真相且逼迫黑幕的機會。
另外,彈丸team對待江之島的態(tài)度也很微妙。既然讓他作為代理監(jiān)獄長上場,為何又要派出黑白熊這個正統(tǒng)監(jiān)獄長呢?這不也是對他抱有敵意與不信任嗎?”
“東野。”最原終一說出了他自己的具體推理結(jié)論,“你試圖在現(xiàn)實世界謀殺江之島奇運,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他在你安排的車禍下并沒有死亡,而是重傷進入醫(yī)院。你隨后安排了對他的手術(shù),將他的大腦取出,對外界則宣稱是傷勢過重只能保證腦的存活。只有意識存活的他被你置入程序世界,而他也只能在這種虛擬世界中活著。因此他不得不配合彈丸team運營自相殘殺游戲,也因此盡管他身為真黑幕并知道一切真相,還是對彈丸team懷抱恨意?!?p> “你們知道江之島奇運的什么?”東野恭一郎閉眼,“他對彈丸論破的態(tài)度才沒你們想象得這么簡單。他自己也無法真正脫離彈丸論破,不過是無法下定決心再次加入而已?!?p> “你承認了你對江之島犯下的罪行。”最原終一道。
“——而且在真正的彈丸論破世界出現(xiàn)后,肉體的存在本身就不再重要了。新世界程序中的彈丸論破世界會取代現(xiàn)實世界,成為新的現(xiàn)實?!睎|野恭一郎罕見地終于露出了不耐煩的神情,“馬后炮的推理到此為止吧。霧切同學,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CONGRATULATIONS。乏味的光。
紫發(fā)的偵探自蘇醒以來就在竭盡全力分析推理,一邊與超常識的現(xiàn)狀戰(zhàn)斗,一邊又在盡量幫助自相殘殺游戲的參加者們尋找生路。孤獨的她或許才是眼下最疲勞的人。
“……不管原因為何,我無法接受這種‘自相殘殺游戲’。當然,既然入局了,我就會盡我所能去幫助局中人,像剛才那樣。”霧切響子抬手捋了下劉海,“但這不代表我接受它,這是我作為偵探的立場。”
東野恭一郎鼓掌:“帥氣的發(fā)言,大家……”
“唰——”“噌!”
刀在空中劃過弧線,直飛向東野恭一郎,千鈞一發(fā)之際被地下射出的岡格尼爾之槍彈開。
襲擊者——超高校級的劍道家——被另一把岡格尼爾之槍貫穿了左肩,血流如注。
“這是虛擬世界的形象,你就算在這砍殺了我也沒有任何用處?!睎|野恭一郎絲毫未動。
“實在是越想越氣?!眲Φ兰姨撊醯匦πΓ半m然噩夢之館事件的記憶不知為何不太清楚,但我從那時起就很討厭幕后搞事的家伙。我會繼續(xù)自相殘殺,直到救出偵探,但怎么也要讓你嘗點苦頭……可惜使暗器不是我的強項,也沒趁手的道具……”
“劍道家……”預言家愣住。
“劍道家,你……”弓道家握了握拳。
東野恭一郎瞇起眼睛,深呼吸,重新?lián)Q上那副營業(yè)性笑容:“我還真是小瞧了你們??磥硖脹]進入彈丸論破,讓我的情感也淡漠了啊……或許我也該像江之島奇運一樣參加一場自相殘殺游戲試試。你說呢,最原同學?”
“……”
“如果我頂替畫家的位置,加入下一輪自相殘殺游戲;你會頂替王馬的位置來與我對抗嗎?”東野恭一郎問。
偵探間的對峙。
“——開玩笑的,再怎么說下一輪都還是他們的舞臺,我們倆至少等到下下輪吧?!睎|野恭一郎面向眾人,“我很期待你們在下一輪游戲的表現(xiàn)。加油吧,‘超高校級的幸存者’們。”
黑白熊默契地用小錘敲下按鈕。
處刑開始。
光芒亮起、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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