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邑其實并不愿意跑來程蘊這里。
他覺得這位程三姑娘不僅不要臉,且還心機深沉,對他家公子幾番算計。要他說,還不如讓她死在那些土匪手上,這世上也就少了一個禍害。
京中那么多真心實意喜歡他家公子的女人,不知他家公子哪根筋不對,竟然答應(yīng)了皇帝的賜婚,選中了這一個。
這三姑娘真是邪門的很,簡直不能以常理來論斷。
公子讓他來的時候,他本來想著自己隨時會被程三姑娘趕走,沒想到她倒是很開心,不僅將他留了下來,還好吃好喝的招待。
他從一開始的毛骨悚然到后面的坦然接受,心想這小姑娘心中還是有愧的。
可最后發(fā)現(xiàn)是他想多了,程三姑娘使喚起他來可謂是毫不含糊,完全把他當(dāng)成了自己人。
呸!誰和她自己人?
還有她這個丫鬟,也不是好相與的。
“我說丁侍衛(wèi),我們姑娘不是讓你去提兩桶水來嗎?”清圓朝他身后看了看,“水呢?被你給喝了嗎?”
丁邑沒說話,聽著這丫鬟開始唧唧呱呱:“丁侍衛(wèi)你這樣可不行,你吃我們的住我們的,總該做點兒事吧?不過兩桶水你都提不動,你這樣讓我很懷疑若是土匪出現(xiàn)你打不打的過。”
丁邑撇撇嘴,土匪打不打的過尚還說不準(zhǔn),但是面前這個小毛丫頭他肯定是打的過的。
“我們姑娘這都是為了你好,你看你來我們姑娘身邊這幾天,是不是過的比在你們公子身邊舒服?”
“要我說,你們公子身邊危機四伏的,指不定哪天就被人抹了脖子了。而我們姑娘是擔(dān)心你在我們這里太怠惰,武功變差,回頭回了你們公子身邊,你們公子見你沒什么用,把你給趕出來了?!?p> 丁邑冷笑:“不勞你費心,我們公子身邊人多著呢,你還是好好擔(dān)心擔(dān)心你們家姑娘的安危吧?!?p> 回頭等程三姑娘嫁到薛家,還不是照樣要學(xué)著以夫為尊,早晚有她低頭后悔的時候。
清圓兩手叉腰,一揚下巴,傲然道:“我們姑娘一人便可活成千軍萬馬,比你們家公子強多了!”
還千軍萬馬,這大話說的,也不嫌燙嘴。
丁邑看到她眼底的鄙夷,挖苦道:“獨木不成林。你還是讓你們姑娘好好學(xué)著怎么和人相處吧。”
清圓冷笑:“你好意思說我們呢,你們家公子也好不到哪去?!?p> 丁邑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辯解道:“京中那么多姑娘等著嫁給我們公子呢,哪里一樣?”
清圓嗤笑:“眼瞎罷了。只要我們姑娘愿意,想要求娶我們姑娘的照樣一抓一大把!”
丁邑眉頭跳了跳,這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們姑娘愿意?
“清圓?!?p> 程蘊的叫喚打斷了他們越扯越偏的話題。
清圓扔下他提起裙子跑到程蘊身邊,大聲道:“姑娘,薛大公子派來的人光吃飯不做事,太懶散了,不如咱們今晚不要給他飯吃了吧?”
丁邑撇撇嘴,不以為然,少吃一頓又不會餓死。
緊跟著他便看到那位程三姑娘笑了笑:“我們明天就要回去了,不給人家吃飯,要是路上他不肯幫我們打土匪怎么辦?”
丁邑點點頭,這位程三姑娘還知道分寸。
清圓又道:“他要是不肯幫我們打土匪,那就把他賣給土匪吧,說不定還能賣些銀子呢?!?p> 程蘊哈哈笑了:“土匪買他作甚?”
清圓聞言嫌棄地看了他一眼。薛大公子派來的人真是太沒用了。
…
…
次日一早程蘊便坐上馬車回京城。
她坐在馬車?yán)锇贌o聊賴地翻著一卷書,直到馬車停下,緊跟著她便聽到一道低沉的男聲。
程蘊怔住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她沒有想到這么快便遇上了故人。
又是因為她將一些事情給改變了嗎?
她下了馬車,看向不遠處站著的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
劍眉星目,鼻梁挺直,嘴唇偏薄。
這張臉讓她熟悉又陌生。
這個男人是她上一世的丈夫,襄成伯府嫡出大公子,崔良域。
說起來他的經(jīng)歷倒和她有些類似,同樣是幼年喪母,同樣是伶仃一人長大。
如今的襄成伯夫人并不愿意看到崔良域的存在,于是在他還小的時候,便找了個由頭,將他送去了五明山。
她當(dāng)年聽到他的遭遇,心中泛起同病相憐的感覺。以至于在后來她到了適婚的年齡,崔良域來求娶她,程峘問她的意見的時候,她點頭同意了。
反正嫁誰不是嫁,嫁給崔良域他們或許會有些共同語言。
但是若說喜歡,她并不喜歡他,她沒有喜歡過一個人,并不知道什么是喜歡。
而崔良域?qū)λ??他?dāng)年娶她難不成是因為對她情根深種?
程蘊不會這么自作多情。
她沒有程葶的容貌,更沒有出色耀眼的才華,就連性格,也是十分不討喜的。
這樣一種情況下,她更愿意相信崔良域想娶的不是她程蘊這個人,而是她身后的孟家,更確切的說,是權(quán)勢,是更高的地位。
真要說起來,當(dāng)年上門求娶她的那些人,哪個不是抱著這樣的心思?而今回想起來,當(dāng)真諷刺。
他們雖然做了夫妻,可程蘊卻并不了解這個男人,她摸不清這個男人心中想些什么,又或許是因為她當(dāng)時并不愿意去了解。
她剛嫁到崔家,崔良域?qū)λ前侔泱w貼,她身邊的人都為她歡喜。后來離開了京城,崔良域被調(diào)到興州做知府,漸漸的他對她的態(tài)度卻發(fā)生了變化,她的丫鬟們?yōu)榇撕苤薄?p> 程蘊卻覺得可有可無,她既然不愛他,那么就沒有理由去在乎他的態(tài)度如何。
他愿意抬誰做姨娘,納幾房小妾,只要不妨礙到她的生活,她都隨他去。
可是后來發(fā)生了動亂,叛賊逼近興州,收到消息的他完全不顧她這個正房妻子和滿城百姓的感受,帶著一個眷養(yǎng)的外室趁夜逃出了興州。
到那時她才知道,他已經(jīng)有了一個兩歲的孩子,還是個男孩。
那時候她覺得自己真是太不識趣了,未出閣時在家中便是個多余的存在,而今嫁了人又變成了多余的那一個。
當(dāng)?shù)诙煜鞅榱伺d州,她的丫鬟都不敢出門,只因為外面那些人的目光足以殺死她們。
他們雖然同情她,但崔良域身為一州知府,關(guān)鍵時候扔下百姓逃走,這更讓他們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