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光線久違地照耀在幾人身上,沈知秋上前一步,揚起衣袖遮住了一只眼睛。
“這件事就這么圓滿結(jié)束了吧?”
聽到蘇炳得意洋洋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沈知秋居然一如反常地感到一絲愉悅。
雖然不過短短幾天,但這件事實在是耗費了他們太多力氣。眼下終于解決了,能不愉悅嗎?
“先不要高興太早了,”蕭祁淡淡地補充一句,“在找到其他人之前還不該放松警惕?!?p> 剛剛宮瑾應該是興奮過度,拉著楚昀一溜煙兒就不見影子了,叫都叫不住。
“表哥和小世子殿下不會有事的?!被ㄇ逡菥o隨其后,即使不見蹤影的人是他的表哥花池,也絲毫聽不出他的語氣有一絲擔憂。
“子舒哥哥是景安的熟客,身后又有謝家香坊在,我們根本無需擔心?!?p> 花清逸清透的瞳仁在陽光的反射下格外漂亮,他櫻色的嘴唇色澤溫潤,瑩白的皮膚似乎天生不畏懼陽光的威力,整個人都像是在閃閃發(fā)光。
“他們當然不會有事?!笔捚钷D(zhuǎn)過身,青色的衣袍在微風的帶動下淺淺拂動。
那墨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直直望向花清逸,似有冷意。
“額,眼下還是先找到他們…”見兩人氣氛有些不對,沈知秋趕緊插到他們中間,“既然無從下手,我們不如直接去謝公子的香坊碰碰運氣如何?”
話音剛落,兩雙截然不同的眸子雙雙移到她身上。
“知秋哥哥果然聰慧?!被ㄇ逡蓓右涣?,不動聲色地避開蕭祁深邃的目光,滿是笑意的眼睛格外好看。
沈知秋臉色漆黑地退后好幾步,聰慧?這個詞用來形容她怎么總覺得怪怪的?
“他若是聰慧,那母豬便也能上樹了?!碧K炳冷嘲熱諷的聲音果不其然迅速傳來,沈知秋的臉色瞬間變冷。
“沈公子說得有理?!笔捚罹従徸哌^花清逸身邊,留給眾人一個清俊的側(cè)顏。
“是啊,指不定表哥他們就在香坊等著我們?nèi)フ宜麄兡??!被ㄇ逡萘⒓幢硎举澩?,雙眼無辜地左瞄右瞄。
“那還等什么?走??!”蘇炳看著他們幾個磨磨唧唧的,眉毛早就揚到天上去了。
幾人紛紛走出宮府,這次的大搖大擺倒是完全不復之前的偷偷摸摸。
還沒到大門,四人隔著幾層高低不平的臺階就遠遠地瞅到了宮瑾那輛眼熟的烏色馬車。
………
待幾人走近才發(fā)現(xiàn),那輛烏色馬車旁還站著兩位熟悉的人。
“靈兒,玉兒?”沈知秋望著兩人脫口而出,“你們怎么在這兒?”
是叫這個名兒沒錯吧…
其中一名丫鬟恭敬地行了個禮,“我家少爺讓我們將這輛馬車借給幾位公子,車夫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
還沒等眾人開口,另一名丫鬟也跟著上前一步,“少爺說了,幾位公子坐在這輛馬車中,是無人敢來叨擾的。”
四人齊齊望向這輛烏色馬車,面上的神情都有些捉摸不透。
“替我們謝謝你家少爺?!笔捚羁戳塑嚪蛞谎?,“不過車夫先生知道我們要去哪兒?”
靈兒猶猶豫豫地抬起頭,目光閃爍不定地望了蕭祁一眼,“那個,他…”
“他當然知道了!”一個清朗有力的聲音從車內(nèi)傳來,蘇炳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這個聲音?!
還沒等其余幾人反應過來,早已等候在車前的車夫終于等不及一把掀掉了腦袋上的兜帽,“你們幾個到底上不上車?”
“謝子舒?!”
沈知秋和蘇炳不約而同地喊出了“車夫”的名字,“你怎么…”
“其他人也在車內(nèi)嗎?”花清逸的目光瞄向那掩住了他目光的車簾。
“只有豐易一個人?!敝x子舒重新將兜帽戴上,“這馬車不大,可載不下那么多人?!?p> 陸豐易此時也掀起簾子朝幾人揮著手,招呼他們趕快進去。
看著陸豐易明顯瘦削下來的臉龐,蘇炳和沈知秋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
——大家上了車的分割線——
“你坐到我衣服了!”
“你還扯到我頭發(fā)了呢!”
………
就不該讓他倆坐到一起…
蘇炳和陸豐易相互嫌棄了一會兒,便各自往一旁挪了些位置,險些被蘇炳一屁股擠到角落里的沈知秋臉色頓時一黑。
“豐易哥哥,幾天不見,你怎么瘦了許多?”花清逸半撐著下巴,清亮的目光從陸豐易的面龐輕輕掃過。
“哎?我真的瘦了嗎?”陸豐易聞言興奮地捂住臉,一張臉快要懟上花清逸的鼻子,“沒想到我在鏢局日日苦練都比不上在景安東躲西藏的幾天!”
“這么說,這幾日里你們一直在躲人?”蘇炳幸災樂禍地挑了挑眉,“你也有今天啊!”
陸豐易朝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我們?yōu)榱硕汩_景安城的女子,還幾次遇見宮瑾的人?!敝x子舒的聲音從車外傳來,“那小子不知道什么毛病,就是不愿讓我們進城。為了趕我們走,甚至親自出面嚇唬我們,真不明白他是哪根筋搭錯了!”
謝子舒的語氣充滿埋怨,車內(nèi)的幾人安靜了幾秒,知曉內(nèi)幕的幾人紛紛交換了下眼色。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啊。
誰能想到,名士榜排名僅次于小世子的宮瑾,居然因為一名女子放棄了試煉資格?
沈知秋掀開車簾望向四周從眼前掠過的車水馬龍,不知為何,她的眼前浮現(xiàn)出他們第一次見到宮瑾時的場景。
那溫潤男子揚起暖色衣袖,面上揚著一抹極淡的笑容。
“如果不是因為某個人,我或許也能像你們一樣,有機會到處走走。”
現(xiàn)在想來,那雙狹長的眸子中,原來滿是深情。
她又是為了什么,冒著欺君的罪名來參加這場試煉呢?
從未有過的迷茫在沈知秋眼中慢慢散開,她轉(zhuǎn)過身看著車內(nèi)的幾人,目光一一從他們身上掃過。
謝子舒小小年紀就成為香坊坊主,謝家香坊的名聲甚至一傳千里;陸豐易雖是家中末子,但依舊憑自己的本事被父親器重,在涼州的名望更是無需多說。
他們二人,一定也經(jīng)歷了無數(shù)艱辛才能走到今日…
沈知秋又看向花清逸,那雙澄澈的眸子也剛好對上她的視線,嫵媚的眼型修飾著微微上揚的眼角,竟是沒有一絲違和。
沈知秋心中一個咯噔,十分僵硬地移開了視線。
花清逸這家伙,人人都道他是繡花枕頭,只是靠著一張臉上的名士榜,但是…
根本不是那樣!
已經(jīng)記不清有幾次了,花清逸每次都會在大家遇到棘手事件時不動聲色地站出來,還有那次在雍城的城主府………
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沈知秋低頭沉思的小動作全被花清逸看在眼里,一抹極易忽視的神色在他面上一閃而過。
蘇炳跟陸豐易斗了一會兒嘴后終于歇下來,他瞅著沈知秋在那東望西望,心中有些莫名的不悅。
沈知秋一抬頭就發(fā)現(xiàn)蘇炳正在瞪著她,還是那副不可一世的面孔,淺色眸子投來的視線卻沒剛見面時那般銳利。
“干,干什么?”
“你小子東張西望地在看誰?”蘇炳張口就是一擊絕殺,話音剛落,車內(nèi)的人紛紛朝她投來視線。
沈知秋的嘴不知所措地張了半天,她望了望蘇炳,一副十分困惑的模樣。
“想什么呢?我不過隨意看看,怎么就東張西望了?”
蘇炳的眉頭蹙了起來。
這小子,剛剛明明就一直在看花清逸,現(xiàn)在居然不承認?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煩躁在他內(nèi)心陡然升起。
沈知秋只覺得自己的后腦勺有些發(fā)涼,她現(xiàn)在沒心思去管蘇炳了,一股冰涼的視線盯得她后腦勺險些脫離控制。
顫顫悠悠地轉(zhuǎn)頭,果不其然蕭祁正在盯著她,視線淡淡的,但強烈的震懾感就是讓人難以忽視。
好在這道視線并沒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蕭祁似乎是低聲笑了笑,終是收回了目光。
沈知秋抹了抹腦袋上的虛汗,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車夫謝子舒的背影。
狹小的空間果然容易讓人窒息,蘇炳說得對,眼下還是不要東張西望了。
這一個個的明明年紀都與她相差不大,可為何都是一副讓人看不透的模樣?
沈知秋的左腰忽然傳來擠壓感,她面色一黑。
蘇炳這家伙又在暗暗擠她!
偷偷摸摸地瞅了一眼,蘇炳雖然沒看她,但是一張臉臭得不行,白皙的側(cè)臉布滿了戾氣。
…………
他倒是讓人看得很明白,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沈知秋忽然玩心大起,她緩緩抬腳,不輕不重地在蘇炳雪白的鞋尖碰了碰。
蘇炳渾身一震,幾乎是下意識地抬腳就踩了回去!
反應這么快嗎?!
沈知秋心中警鈴大作,完了,來不及躲了…
這么大的動作,自己的鞋怕是要被踩爛…
所有思慮都在那一瞬間產(chǎn)生,沈知秋眨了眨眼睛,發(fā)覺預想中的疼痛并沒有從腳上傳來,她低頭往下看去,甚至自己的腳還好端端地放在蘇炳的鞋上,鞋尖已有了肉眼可見的污塊。
“你還想放多久?”
蘇炳低低的聲音從她耳邊傳來,沈知秋心中一驚。
蘇炳保持著剛開始的動作倚在她旁邊,只不過腦袋微微側(cè)了側(cè),為了方便她能聽到,豐潤的嘴唇幾乎貼在了她的耳朵上。
“!”
沈知秋迅速撤回自己的腳,甚至身體都已經(jīng)自動挪到了不可能再挪的地步。
蘇炳望著自己鞋上那塊明顯的污塊,不知為何竟生不起沈知秋的氣。
自己剛剛在意識到踩他的人是沈知秋的時候,是怎么控制著自己不踩回去的?
如果剛剛踩他的人是陸豐易,估計那家伙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法子走路了吧…
而且剛剛靠近沈知秋的時候,他身上居然有一股女人身上才有的香味…
一個念頭悄悄地冒了出來,蘇炳陰著臉狠狠地把它拍了回去。
一定是在景安城混到的脂粉味!
這家伙,怎么總是莫名其妙地讓人困惑?。?p> 蘇炳也悄悄地瞥了瞥沈知秋,從這個視角看過去,只見她的耳朵全紅了,雖然一副若無其事面無表情的模樣,但她的一邊眉毛已經(jīng)別扭地塌了下去,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沈知秋,你讓人有點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