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
蕭祁一動不動地側趴在地上,被烏發(fā)掩住一半的面龐還隱約帶著一絲笑意,他張了張嘴,喉間清潤的溢出這一個字。
沈知秋點點頭,迅速抓了一把殘余的糕粉撒到自己身上,另一只手毫不遲疑地推開了桌上的幾只最靠近桌角的茶盞。
“啪嚓!”
聲音就響在耳邊,破碎又刺耳。
沈知秋牙一咬,右手握住其中一塊瓷片,順勢在蕭祁身邊趴了下去。
她俯臥著,鼻息間都是塵土的氣息,微微側過臉,蕭祁深邃的眸子正注視著她,未曾轉移。
沈知秋心里一顫,從心底涌上一股從未有過的感覺。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漸漸從樓下傳來。
這層樓只有他們?nèi)齻€人,一間開過的房。
在門被推開的那一剎那,兩人同時閉上了眼。
耳朵幾乎是貼在地板上,沈知秋可以清晰的聽到來人的腳步聲。很明顯,兩個人,步子不急不緩地朝他們走來。
其中有一人似乎蹲了下來,聲音就響在沈知秋的頭頂。
“放了多少料?”
是那個女老板!
“按照你的吩咐,所有糕點都是用這些原料制成的?!彼归降穆曇糁新牪怀鲆唤z情緒。
“這么多?”
女老板聲音一變,“那他們不會出事吧?這批貨可都是優(yōu)質品!”
貨?優(yōu)質品?
過了好一會兒,斯楠的聲音才再度響起。
“我只是按你的吩咐辦事。至于會不會出事,個人體質不同,受到的影響也不同?!?p> 女老板吸了幾口氣,似乎在極力忍耐著噴薄欲出的怒氣。
“那就先把他們綁起來!”
斯楠看了看倒在地上四仰八叉的三個人,又沉默了一會兒。
“怎么還不動手?”
“一起綁。”斯楠將早已準備好的繩子扔到對方懷中,神情還是淡淡的。
“我一個人綁,不公平。”
“你…你還敢提要求?”
那女老板雖無休無止的罵咧起來,但還是跟著斯楠將手中的繩子打開,動作熟練地套在了離她最近的沈知秋身上。
沈知秋死死咬住里唇,她擔心自己會忍不住笑出來。
沒想到在她第一印象中如此冷艷能干的女老板,在這個沉默寡言的斯楠面前,倒是顯得手足無措了許多。
這兩個人,到底是什么關系?
在沈知秋暗自神游的期間,斯楠已經(jīng)把蕭祁和蘇炳捆了個嚴嚴實實。沈知秋也悄悄瞇起眸子掃了一眼,這斯楠動作雖是麻利,但技術卻實在不敢恭維。她一眼就看出兩人該綁緊的地方絕對沒有綁緊,甚至只要隨意甩甩胳膊就能將繩索晃開………
…真是夠業(yè)余的。
反觀自己這邊就不一樣了。沈知秋身上的衣物原就比身體大了一寸,沒想到還是能被這繩索硬繃繃地綁住,她暗自發(fā)力也只能讓身體愈加緊繃難受,不得不放棄。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沈知秋等了許久,斯楠這么明顯的疏漏都沒被女老板提出來,真是奇了怪了。
這樣也好。
沈知秋暗自慶幸,等到蕭祁和蘇炳都清醒過來,掙開繩子對他們而言就是再容易不過的事。
想到這兒,她忍不住又偷偷瞄了蕭祁一眼。
為了使假狀看上去更加逼真,蕭祁自己也吃了兩塊加過料的糕點。與蘇炳的惡心反胃不同,蕭祁只是暫時性的頭暈目眩,全身無力而已。
斯楠說的沒錯,不同體質會受到不同影響。雖然這的確是極為劣性的藥料,但還不至于要了他們的性命。
沈知秋忽然感到一塊黑布從眼上覆蓋過來,觸感粗糙,來人粗魯?shù)膭幼麟U些讓她喊出聲。
緊接著眼前就是一片漆黑。
沈知秋不知道蕭祁和蘇炳是如何的處境,她只覺得自己身子一輕,隨即就被人攔腰扛了起來。
這絲毫不憐香惜玉的動作,著實對她不太友好。
她整個人腦袋朝下,身子跟著扛住她的人一晃一晃的,好在她在茶館趕了多年馬車,不是沒遭受過這種暈頭轉腦的待遇。
幸好蘇炳和蕭祁都是昏迷狀態(tài)…沈知秋一邊偷偷捂住嘴防止自己吐出來,一邊還不忘想著另外兩人此時的境遇。
話說扛著她的這個人…
似乎不像是斯楠…
斯楠身形瘦長,但并不強壯,而這個人肩寬有力,能直接將她倒扛在身,一定是個孔武有力的大漢。
頭好暈…
沈知秋被晃得腦袋越來越沉,她的胃部在不斷翻騰。無論怎么睜大眼睛面前都是一片漆黑。此時她多希望自己也吃幾塊下了料的糕點,至少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被甩來甩去。
她只能費力地豎起耳朵聽著身邊的動靜。
只有風聲。
看來已經(jīng)被帶出客棧了…可這個家伙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忽然出現(xiàn)的!斯楠和老板呢?
在接下來的一柱香時間內(nèi),沈知秋幾次忍住快要吐出來的欲望,除了拼命想著其他人的處境分散注意力外別無他法。
快不行了…到,到底要把她帶到哪里去…
—知秋快要吐出來的分割線—
“彭”地一聲巨響,一個鼓鼓囊囊的大物被扔進漆黑的屋子里?;ㄇ逡菀惑@,立刻從那堆雜草上爬了起來。
木門迅速被關上,花清逸連來人的臉都沒看清。
這是什么?
花清逸上前試探性的拍了拍那個看不清是何面容的大物。
哎?有溫度!
花清逸正打算低頭好好研究研究,沒想到這個活物已經(jīng)先他一步動作了起來,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扭動起來。
花清逸:………
緊接著一個腦袋就從繩索中掙脫出來,花清逸的嘴巴逐漸張大,要不是對方的鼻子都快懟到他臉上了,打死他他也不信眼前的這個人居然會以這種方式出現(xiàn)在他面前。
“皇…”
“先別說話。”蕭祁果然輕松地抖動了一陣子就掙開了身上的繩索,黯淡的光線下,他深色的眼眸格外沉靜,面沉如水。
“他們果然是一伙人?!?p> 蕭祁緩緩直起身,晃了晃已經(jīng)麻木了的胳膊,眼神打量起這間不起眼的屋子。
“殿下,你是故意被他們送進來的嗎?”
花清逸看著他在屋子里轉來轉去,忍不住開口問道。
“蘇炳哥哥和知秋哥哥呢?”
“他們不會有事的?!笔捚钭呓ㄇ逡荩嫔坏耐荒樀暮跐n。即使在這樣漆黑的屋子里,花清逸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依舊如點點星辰一般明亮,只是看一眼就能迷醉其中。
封閉的空間內(nèi),陣陣奇怪的氣味惹人反胃,蕭祁似乎剛剛意識到這一點,表情終于發(fā)生了一絲變化。
“你在此處待多久了?”見花清逸看上去像是已經(jīng)習慣了這里的環(huán)境,蕭祁好看的眉尖聳到了一起。
“清逸不知道?!?p> 花清逸一臉委屈地往木門上僅存的那個洞眼上瞧去,右腳悄悄將身側的破碗往后踢了踢,使其隱在暗處。
“那你可知抓我們進來的是群什么人?”
花清逸再次搖了搖頭。
………
好吧。
“殿下又是怎么被抓進來的呢?”
花清逸清亮的聲音一響起,蕭祁眼前就浮現(xiàn)出自己意識清醒時最后一刻的畫面。
斯楠拿起繩索走過來,伏腰探到他耳邊,輕輕的說了一句話。
“身體放松。”
隨后繩索被松松垮垮地系在他身上,甚至沒有一絲緊繃感。
只要隨意晃動身體就能掙脫。
這也是為什么,蕭祁被扔進來的時候完全不需要花清逸的幫忙也能輕松掙開。
那個斯楠,難道是在幫他們?
可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蕭祁疑惑不解的分割線——
沈知秋像個撲棱蛾子一般在地上來回滾動著,全身上下每一個器官都在用力。
該死!沒想到繩子綁的這么緊!
雙眼被蒙,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只是身邊已經(jīng)沒有了風聲,扛了她一路的人似乎也在剛剛離開了。黑暗之中,嗅覺和觸覺變得格外靈敏。腳尖貌似挨上了一個硬物,管它三七二十一,先踹它一腳試試!
“?。 ?p> 熟悉的慘叫聲從不遠處傳來,沈知秋驚奇地翻坐起來,“誰?”
“是哪個殺千刀的滾蛋…”
對面的活物也在地上翻滾了一陣,衣物發(fā)出了刺耳呱啦的摩擦聲。
這個聲音…“是蘇炳嗎!”
沈知秋心中一喜,難道她和蘇炳被關在一起了?
“是我!”
蘇炳標志性的大嗓門響了起來,他的聲音有些嘶啞,“怎么回事?我們這是在哪里?”
“誰知道啊,你先過來幫幫我!”
又是一陣衣物摩擦的聲音,蘇炳又翻騰了一陣子,意外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繩索居然輕而易舉的就被掙脫開了。
他一把扯開面上的黑布,屋里暗色的光線倒是讓他的眼睛很容易就適應了。
腦袋一轉,他就看見了角落里被五花大綁起來的沈知秋。
別說,沈知秋這副粽子包裝,倒還莫名有些喜感。
蘇炳上前順勢抓住了沈知秋不停在半空中胡亂蹬梯的腳。
“嘖,別亂動?!?p> 蘇炳暗自穩(wěn)下心神,心中大概也有了事態(tài)進展的影子,看來自己是在昏迷狀態(tài)下被送到這個地方來的。
“你這家伙,怎么被綁的這么緊?”
蘇炳一邊嘟囔著一邊扯動著沈知秋身上緊繃繃的繩子,手指也難免碰到了不該碰的地方。
當蘇炳一把按在她的左胸上時,即便有著繃帶的阻擋,沈知秋還是抑制不住的身子一顫,從喉間溢出一聲輕喘。
怎么會能出這種羞恥的聲音!
沈知秋的雙頰被燒的通紅,她好不容易被解脫的雙手脫離意志般的往前一推,卻瞬間被蘇炳抓住。
“矯情什么!腰上的繩子還沒解開呢!”
矯情?
蘇炳把她剛剛的反應當成矯情了?
不知為何,明明應該松了口氣的,為何心里忽然悶悶的?
沈知秋伸手去揭開眼上的黑布,半途又被蘇炳抓住。
“又干什么?”
蘇炳沉默了一會兒,又將她的手松開。
………莫名其妙。
黑布被揭開后,沈知秋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充滿安全感的世界。
眼睛適應了屋內(nèi)的光線后,她發(fā)現(xiàn)蘇炳已經(jīng)背過她,轉過身不知在搗鼓些什么了。
搞什么呢…
沈知秋不會知道,蘇炳在剛剛那一刻所經(jīng)歷的心路歷程。
當他不經(jīng)意碰觸到沈知秋左胸的時候,兩人同時一震,連他自己都察覺到心口不安分的跳躍感。
…很奇怪的感覺。
沈知秋發(fā)出一道奇怪的喘息聲時,因為離得夠近,蘇炳發(fā)現(xiàn)她的臉已經(jīng)紅透了。
殊不知蘇炳自己的臉也燙的不像話。
這小子,身體居然這么敏感。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花清逸經(jīng)常說的一句話。
“還是知秋哥哥好,身子軟軟的,還有彈性!”
身子軟軟的,還有彈性…
蘇炳一時之間竟呆愣住了。
剛剛的那個觸感…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沈知秋就伸手過來想將他推開。
這家伙,一定也很害羞吧。
不知為何,蘇炳不想就這么被他推開。
他一把抓住沈知秋的手握在自己手中,第一次感到…
原來男人的手也能這么細膩溫軟。
蘇炳看著這雙比自己小了整整幾指的手,一時之間竟恍惚起來。
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莫名地占據(jù)了他的心口。
不想松開,這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