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我?”
沈知秋頓了頓,面上沒有多余的神情,“隨你吧?!?p> 她可一點都沒指望蘇炳能幫她。
兩人走出偏廳,已經不見沈歌的蹤影。
蘇炳和沈知秋都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瞥見蘇炳的反應,沈知秋迅速意識到了些什么,不由得偏頭看了蘇炳一眼。
那略帶警惕的眼神看得蘇炳眼眸一暗。
“沈…”
眼見沈知秋就要快他一步走開,蘇炳伸手想攔,不料沈知秋側身閃躲,竟是精準地避開了他。
看著那已經觸摸不到的背影,蘇炳呼吸一窒,莫名地感到一陣空虛。
不遠處,花清逸也看到了二人。
“知秋哥哥!”
花清逸立刻上前關切地沖她噓寒問暖,“怎么去了這么久?你表弟都離開了?!?p> “哦?!?p> 沈知秋漫不經心地推開他,語氣中滿是敷衍,“與沈歌聊聊家事而已,沒曾想聊了這么久,讓你們久等了?!?p> “…是,嗎?”
花清逸的視線望向她身后,語調上揚,“蘇炳哥哥一直不見蹤影,原來是隨知秋哥哥一同離開了?!?p> “…嗯。”
蘇炳神情黯然地走到他身邊,“你若是攔住我就好了?!?p> 這下輪到花清逸驚訝了,“這是為何?”
“…算了,蕭祁那家伙怎么樣了?”
蘇炳搜尋著蕭祁的蹤跡。
“聽聞南陽侯的死訊,殿下不太好受。”
花清逸嘆了口氣,“這段時間,就讓殿下一個人好好靜靜吧?!?p> 真是世事無常啊。
沈知秋垂下眼眸,掩住心底的萬千思緒。
短短一日,她的心緒波蕩起伏,實在擾得她無法靜下心來思考事情。
不管怎么樣,剩下的試煉之路,一定得堅持走下去!
幾人各懷心事,都沒有再主動開口。
不遠處,陸豐易手中拎著自己破碎的竹蜻蜓,遠遠地就能瞧見他面上呈黑灰一片,陰暗無比。
“陸公子,看樣子你的竹蜻蜓,是修不好了吧?”
沈知秋一針見血道。
“唔!”
陸豐易捂住胸口,像是猛遭重擊,神情痛苦。
“沈公子,這下輪到咱倆同病相憐了!嗚嗚嗚!”
說著,他張開手臂手腳并用朝沈知秋撲了過去,以求一個安慰的抱抱。
“喂!”
蘇炳眼神一變,想也不想就將沈知秋拉開。
陸豐易撲了個空,怔懵的臉上還掛著淚花,顯然是沒反應過來。
“蘇炳你這個毫無人道的家伙!抱一下怎么了?我的竹蜻蜓算是徹底沒救了!哇哇哇!”
咆哮幾聲后,他又退而求其次般轉頭痛抱住花清逸。
“沒有竹蜻蜓我以后可怎么活?。』ㄇ逡?,趁我還沒哭出來快安慰我!”
花清逸:………
蘇炳的手心冒出冷汗,他紅著臉,不敢看沈知秋面上的神情,狀似平靜地緩緩松手。
未曾料到,手上握著的,那松軟的觸感并沒有主動遠離他。
沈知秋斜睨著他,發(fā)現(xiàn)了蘇炳如玉耳垂上的一抹紅。
“你是在幫我嗎?”
她不退反進,湊近問道。
蘇炳慌不擇言地抖了一下。
經過剛剛的局面,他以為沈知秋不會再與他說話了。
怎么…又愿意理他了?
“雖然沒必要,但還是多謝你?!?p> 沈知秋坦言道。
沒,沒必要?!
蘇炳差點從原地跳起來,“本少爺再也不管你了!”
反應過大,花清逸似有察覺地朝他們看去。
蘇炳立刻眼觀鼻鼻觀心站好。
這樣也太明顯了吧?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沈知秋暗自腹誹。
不知為何,看著蘇炳如此笨拙地為她掩飾,她有些想笑。
同時,她也在擔心。
“事情都解決了,我們也該離開了吧?”
陸豐易“發(fā)泄”完,嘟囔著嘴拉著花清逸走過來,“皇長孫殿下怎么還不來?”
“或許一會兒就過來了?!被ㄇ逡莶恢圹E地與他拉開距離,“說起來,知秋哥哥和沈少爺?shù)年P系很好呢?!?p> “嗯…啊,啊?”
沈知秋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她有些不明所以地望過去,正對上花清逸探究的目光。
“胡說!清逸你可別被表象給糊住眼了!”
蘇炳腦海中立刻浮現(xiàn)出沈歌對沈知秋上下其手的畫面,頓時臉色鐵青,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
“表象?”
花清逸眼中閃過一抹笑意,“知秋哥哥,你還沒有看到,沈少爺留給你的補給吧?”
“補給?哦,你是說,皇朝派發(fā)給我們的吃食用物?”
先前聽沈歌說,陛下大赦天下,特將試煉時間縮短,還改變了行程。
“陛下仁厚,給每個人都派發(fā)了吧?”沈知秋聽出花清逸話中的歧義,什么叫沈歌留給她的?
“知秋哥哥看看就知道了?!?p> 花清逸伸手指了指東側。
沈知秋和蘇炳一齊看了過去。
沈歌給他們留下了一匹精壯的黑馬,上面不規(guī)整地掛著五個包袱,其中一只大得驚人。
“那里面…”
“那只包袱里的東西,比起其他,足足勝上幾倍?!?p> 沈知秋頭冒廬山瀑布汗。
沈歌到底在里面給她塞了些什么?。?p> 蘇炳的嘴角跟著抽了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臉色明滅不定。
此時,一陣不急不緩的步子踏來,眾人紛紛看了過去。
蕭祁神情晦暗,往昔明亮的雙眸仿佛失了焦般黯淡無光。
他一言不發(fā)地出現(xiàn)在院落前方。
陸豐易直起身,面上帶著關切,“殿下!”
“殿下,節(jié)哀順變?!?p> 花清逸也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難得正經起來。
“我沒事?!?p> 蕭祁勉強提起嘴角,“耽擱了這么久,我們也該上路了。”
陸豐易觀察著他的神色,“殿下,我們…不再歇息一會兒嗎?”
“時間緊迫,我們必須趕在國宴之前到達皇朝?!?p> 蕭祁搖搖頭,不再說些什么,“走吧?!?p> 其余幾人皆無異議,沈知秋找到自己的包袱掛在肩上。
蘇炳默默跟在她身后拿起包袱,頗有亦步亦趨的動勢。
察覺到的沈知秋皺起眉,小聲道,“你跟著我做什么?”
蘇炳臉蛋微紅,同樣小聲回敬她,“本少爺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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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匹黑馬怎么辦?”
行到半路,陸豐易忽然道。
“賣了,得來不少銀子?!?p> 沈知秋掂了掂袖子,發(fā)出“叮當”幾道清脆的聲響。
“什么,你居然瞞著我們賣了它?”陸豐易眼睛都直了,“若是我不問,你就打算私吞了這些銀兩?”
“這是什么話?”
沈知秋瞥了他一眼,“你問了,我也沒打算分給你們?!?p> 陸豐易啞口無言。
“蕭祁,你是不是繞路了?為何這路越走越偏???”
蘇炳隨后便嚷了起來,一如既往地毫無顧忌。
“路線更移,如此方能更快到達柳都?!?p> 他們的下一處必經地,便為柳都。
“柳都乃南域邊界,聽聞也有不少外鄉(xiāng)人在此地久居?!?p> 花清逸微微笑著,語氣不知因何逐漸欣喜起來。
陸豐易眼眸明亮,“這么說,我們此途說不定能瞧見些新奇玩意兒?”
“既然是南域邊界,那治安自然不會好到哪兒去?!?p> 蘇炳揚了揚眉,“依本少爺看,保好小命才是一等大事!”
“好你個蘇炳!這個時候潑冷水,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陸豐易朝他擠眉弄眼起來,示意他往蕭祁的方向看去。
蕭祁異常沉默,清俊的面孔不帶多余的神情,使他看上去愈加拒人于千里之外,渾身沾染著生人勿擾的冷漠氣息。
蘇炳皺了皺眉,有些不明所以,“怎么?”
“你會不會看人臉色?”
陸豐易壓低聲音湊近他,苦口婆心道,“還不消停點。”
蘇炳聞言多看了蕭祁幾眼,微微別過臉,“你所說的消停,就是不聞不問,任其發(fā)酵?”
他聲音有些大,沈知秋和花清逸停下步子,不約而同地望向他。
“蕭祁?!?p> 蘇炳置若罔聞地從兩人身邊走過,“你我同行如何?”
陸豐易慢慢張大了嘴。
“蘇炳哥哥的考量尚在情理之中,”花清逸含笑合掌,“南域開闊,兩路并行,尋跡會更快些?!?p> “我拒絕?!?p> 蕭祁緩緩轉身,冷眼看著蘇炳,“與你同行,自尋煩惱?!?p> 沈知秋默默在心底應和。
“這是什么話,與我同行怎的就是自尋煩惱了!”
蘇炳果然氣甚,本想在路途中好生安慰蕭祁,沒想到他如此不領情!
“沈知秋?!?p> 蕭祁視線轉移,看向沈知秋。
沈知秋立刻偃旗息鼓,一副聽憑蕭祁差遣的模樣。
“你同我走。”
走?走去哪兒?
蘇炳立刻反駁:“不行!”
“為何不行?”
“干嘛非得是姓沈的?”
看他那副不甘心的神情,蕭祁自動理解成蘇炳是想與他同行被拒絕后對自己產生了敵意。
“路上想尋個清凈,沈公子是最為合適的人選。”
沈知秋這才反應過來,蕭祁是想與自己結伴同行。
“既然蕭祁都這么說了…”
她剛想應下來,就被蘇炳火速拉扯到一邊。
“你忘了你表弟對你說的話了?怎么能與成年男子單獨相處?”
“…你連這個都偷聽到了?”
看著蘇炳憋紅了的俊臉,沈知秋內心毫無波瀾。對她而言,自從蘇炳得知了她的身份后,一切,已經無所謂了…
“你這是什么表情?你一點都不擔心蕭祁會知道嗎?要是被他看出來…”
蘇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難以啟齒的畫面,整張俊臉都扭曲了起來。
“就算時運不濟被殿下看出來,我也無計可施啊?!?p> 沈知秋看到蘇炳過度緊張的神情,不由有些忍俊不禁,“再言,不管怎么說我也瞞過了你們三個月,若不是沈歌,想必你一輩子都不會知道?!?p> “你,你還想瞞我一輩子?”蘇炳臉上紅一塊白一塊,他的心跳如鼓錘,因過度振動而散發(fā)著令人不適的氣息。
“不管怎么說,這件事若是被圣上察覺,那便是欺君?!鄙蛑飮@了口氣,“我們同行一場,你也不希望我腦袋落地吧?”
“誰說你會腦袋落地了?”蘇炳立即反駁,“本少爺都說了,不會暴露給別人?!?p> 用不著暴露,也有不少人已經得知了…
“沈知秋。”
兩人循著聲音轉過頭,蕭祁正在距他們不遠的地方環(huán)胸矗立著,神情淡淡。
“呃,蕭祁,我…”
沈知秋不知他站立了多久,嚇得臉色有些白。
“考慮好了嗎?”
看著蕭祁緩緩向兩人靠近,蘇炳警惕地向前走了一步。
“考慮好了,與殿下同行,想必路途十分令人安心?!?p> 沈知秋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就答應了下來,畢竟留在蘇炳和花清逸身邊,她的危機才是最大的。
蘇炳飛快地換了副面孔,不動聲色地抖動著眉毛。
“那么,沈知秋,眼下有一件事要拜托你?!?p> 蕭祁全然無視蘇炳,語氣加重,“煩請你去把那匹黑馬贖回來吧?!?p> 沈知秋:“…哈?”
——沈知秋乖乖贖馬的分割線——
“可惡,那馬販子居然加價不加量!”
沈知秋秀麗的面龐難得爬上陰沉,“蕭祁,你讓我將馬贖回來是為何?我們可是有兩個人?!?p> “這匹黑馬是你表弟所贈,想必與尋常馬場中的次等馬有所不同。”
蕭祁輕松躍上馬身,手掌緩緩撫過馬身,“此等精壯的良駒,應當不會連兩個人都載不動?!?p> 沈知秋微微張嘴。
蕭祁的意思是?
“上馬?!?p> 蕭祁居高臨下地坐在馬背上俯看著她。
沈知秋盯著同樣俯瞅她的馬頭看了一會。
“說來慚愧,我不會騎馬?!?p> 沈知秋脫口而出,“不如我再去買匹馬?”
“你想把得來不易的銀子全花在這些馬身上嗎?”
蕭祁瞥了她一眼。
“不想?!?p> 沈知秋下一秒就跨上了馬,她艱難地抱住馬頭,那黑馬極其不給面子地一甩腦袋,險些沒將他甩下去。
看此情形,果真是不會騎馬。
蕭祁拍拍她的肩,“坐好,不要亂動?!?p> “喔….?。 ?p> 蕭祁用力一勒韁繩,黑馬抬蹄嘶吼一聲,緊接著順從地轉了個圈。
沈知秋一個沒穩(wěn)住身形,蕭祁單手將她拽回坐好。
“這就要離開了嗎?”
沈知秋抹了把腦袋上的冷汗,左右張望。
“還是與蘇炳他們說一聲比較好吧?”
“沒這個必要。“
塵土飛揚,蕭祁寬闊的胸膛緊貼在沈知秋的后背上,他的手臂繞過坐在馬前的沈知秋,仿佛將她整個人牢牢圈在了懷中一樣。
沈知秋這才察覺到不妥,但她沒有多言,只老實端坐原處,盡量將蕭祁馭馬時的姿勢與手法映入腦中。
待到蘇炳他們反應過來,已是一刻鐘以后的事。
“蕭祁和沈知秋已經離開了?”
蘇炳一臉懊惱,“怎么也不說一聲…”
“我們也啟程。”
花清逸抬頭望了一眼天色,“還有兩個時辰,天黑之前,我們要找到落腳之處?!?p> 蘇炳聞言一個激靈,“找不到會怎樣?”
“那就只有就地露宿了?!?p> “蘇炳你能不能盼點好?”陸豐易雙手叉腰,“還等什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