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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zhàn)國謀天下

第五十六章 論題

戰(zhàn)國謀天下 戊寅人 3659 2020-02-26 15:06:18

  內(nèi)侍躬身搬諸多編鐘,有樂師微提外衫,手持鐘錘而至,亦有琴師抱著五弦琴至,一眾美姬裊娜移動,宛如眾星拱月般圍著那個身穿紫袍、面帶輕紗的美人,編鐘聲響,琴聲隨之而起,眾美人身形搖晃,姿態(tài)裊娜,好一副美姿容!

  眾皆有沉醉,這清麗的鐘磬音,清幽的琴聲,美麗的舞姿,如何不教人沉迷?

  鐘衍心中亦嘆,原來生在古代的貴族,竟這般腐??!

  大多王公從者皆沉迷于琴聲與舞姿之中,鐘衍觀其面色,心中不免慨嘆,縱引不起來他國廝殺,需知曉,這美人計最易挑動身邊人也!

  若是贏來這美人非從者出力還好,若是從者以一己之力贏得這場文較,為王公者又當(dāng)如何?

  鐘衍瞥了一眼被眾美姬擁在中心那人,心中一嘆,莫說是他人,便是自己,到了手的美人豈有送出去的道理?

  梁王這計,簡直是陰謀中的陽謀!

  賈彧見鐘衍看了那美人一眼,轉(zhuǎn)而唉聲嘆氣,不由得笑道:“小公子莫非是看上了這美人?可需彧將其贏過來贈與公子?”

  鐘衍忙擺了擺手,“此等美姬衍是消受不起,衍尚欲建功立業(yè),實在消受不得,消受不得?!?p>  鐘永眼中盡是笑意,正常男人哪有不好美姬顏色的,只是審時度勢,有所取舍,方能成就大業(yè)!

  賈彧見鐘衍不是作假,是真的推卻,當(dāng)即搖頭道,“似小公子這少年人,當(dāng)真無趣,一不好聲色,二不好富貴,當(dāng)真無趣。”

  鐘衍心知賈彧又想往歸夏的話題上引,也不接話,賈彧心中暗贊,向鐘永遞過一個無可奈何的眼神,鐘永心底輕嘆,看來臨走之前需得與侄兒好好說道說道,這梁國有甚好的?汝又不饞人家美姬!

  鐘衍但見各王公身后都跪坐的有從者,唯有大夏這邊,除了幾案上坐著他們?nèi)耍砗笫且蝗艘矡o。

  鐘衍不由得奇道:“賈先生,這文會大夏竟未帶從者?”

  賈彧嘿嘿一笑,看向鐘永,鐘永端起酒杯,似乎是遮住嘴唇,輕聲道:“我大夏使團來了一千七百有余,除賈公一人外,無一文士,盡皆驍勇之士?!蓖瑫r在心中補充了一句,賈公劍術(shù),亦是老辣,非手無縛雞之力......

  鐘衍一愣,繼而瞳孔放大,賈彧冷笑道:“其實各國使團都有合縱偽劣的心思,方才小公子說‘計’,某與將軍只是未曾想到這位梁王竟圈的這般大?!?p>  三人低聲說活,借酒杯遮掩嘴唇,四下又是無人,場中聲樂更是最好的遮掩,因此不怕隔墻有耳。

  鐘衍點了點頭,想來其他各國王公帶的都是平日里倚重的門客,頗有本事的那種,先前又未聞文會之事,故使團中文士這種相對而言有些累贅的便未帶幾個。

  不多時,歌舞畢,一眾樂師、琴師率先退去,一眾裊娜美姬后緩緩?fù)巳?,那勾人的眼神教諸多王公都欲罷不能,函陽君秦谷高聲道:“梁王,文會這便開始罷,何需多待?”

  梁王呵呵一笑,“善,便如函陽君之言,這便開始!”

  中行息起身,主持之事,自然是他來,其拍了拍手,一眾內(nèi)侍躬身而入,各攜一沙漏放在眾王宮幾案之側(cè),有有內(nèi)侍捧來一大卷的錦帛、數(shù)支上好的筆并便于書寫的小幾案放于眾人身前,便于眾人書寫,也便于眾人從大幾案上取美酒、肉食、瓜果菜蔬飽腹。

  眾皆點頭,心中暗贊大梁確實周道。

  中行息笑道,“主公這便在錦帛上寫下所辯之題如何?”

  眾皆應(yīng)聲,鐘衍三人對視一眼,賈彧笑道:“這題目不若由小公子來寫如何?”

  鐘衍笑道:“切莫如此,若是誤了賈公攜美人歸,賈公豈不怪我壞公好事?”

  賈彧失笑,鐘永淡淡道:“還是賈公來寫罷,此一場,倒是能稱稱他國副使斤兩?!?p>  賈彧點了點頭,鋪開特質(zhì)的長條錦帛,蘸了蘸濃墨,在其上寫了“白馬非馬”四個字,鐘衍心中一笑,老狐貍就是老狐貍,就白馬非馬這個論題,莫說是五國各一刻鐘的時間,便是五國派出的人一人辯上那么一刻鐘,這個問題也不會有什么結(jié)果,因為這就是個偽命題,無法證明的偽命題,按照中行息的三層論勝負(fù)的方法來論述,最后根本說不出誰贏誰輸。

  鐘衍輕嘆一聲,“賈公高明?!?p>  賈彧笑道:“看來小公子識得這幾個字的厲害之處,也難怪,小公子精讀法論,能看出來也不難?!?p>  鐘永雖不懂白馬非馬究竟是甚么意思,但見二人在這互相吹捧,便知賈彧出的這個題目是個坑人的題目。

  賈彧輕聲笑道:“若是梁王選到此題,管教他陰謀陽謀皆無用處?!?p>  鐘衍一笑,替賈彧卷好了題目,然后喚來遠(yuǎn)遠(yuǎn)避開的內(nèi)侍,眼見著內(nèi)侍在沒有打開的情況下,用金線整齊的拴上數(shù)圈,然后打上一個活扣,扣子的形狀還整理了片刻,鐘衍與賈彧對視了一眼,心中皆道,這形式上的問題,梁王還真是一點都不含糊。

  待眾王公皆書寫完畢,拴上金繩,內(nèi)侍將四個題目交予中行息,中行息將四個卷的差不多的小卷給眾人看,眾人但見其上金線圈數(shù)、活扣打法盡皆相同,心中已然不起波瀾。

  尤其是鐘衍與賈彧,在他二人眼力,梁王這種小事做的越好,就說明梁王這廝所謀甚大,爭取不讓人挑出毛病了,然后刺激其他各國使節(jié)各尋他國使節(jié)的毛?。?p>  中行息將四個小卷放入一個大錦袋之中,交予梁王,梁王接過來笑道:“此諸王公與孤之信任也,孤萬萬不可辜負(fù)!”

  眾人皆笑,只見梁王將錦袋搖了搖,然后在眾人注視下微微挽起袍袖,露出雪白的手腕來,緩緩朝錦袋中伸過去。

  但見梁王取出一小卷,緩緩解開金線,雙手展開,起身朗聲念道:“王道與霸道,孰更勝之?”

  一眾王公頓時議論紛紛,這叫甚么辯題?只有兩個答案,一共五個國家,這,這怎么分?。?p>  梁王亦是皺眉,心中暗罵,這是甚么玩意兒?方才中行息說的這般清楚,怎會有人出這般辯題?

  只見函陽君秦谷站起身來,笑對眾人道:“諸公,此便是某提出之題,諸公以為如何?”

  眾人心中皆在暗罵,心道這問題提得可真是不怎么樣!

  中行息見梁王皺眉,忙起身道:“函陽君,汝這問題直接劃定了王道與霸道,教其他眾人如何論辯?論辯者又非只有兩國之使。”

  田見發(fā)聲道:“中行公所言不差,依某看來,汝這王道與霸道之問,想來一開始便選定了霸道罷!”

  眾人皆笑,知曉他這是諷刺函陽君秦谷這般粗暴的劃定議題,萬侯亦發(fā)聲道:“雖然某不愿駁斥,然函陽君汝所劃定之題,當(dāng)真不好,不好?!?p>  不少人看向鐘永,鐘永本就覺得無所謂,見不少人看來,只好板著個臉淡淡的說了一句,“確實不好?!?p>  秦谷恨恨的盯了鐘永一眼,搞得鐘永有點莫名奇妙,老子諷刺你用的字?jǐn)?shù)最少,汝確這般盯著老子,莫非是皮癢了?

  鐘永心里正暗暗嘀咕,秦谷冷笑道:“某不信爾等議題便不是那非黑即白可天下同納共容共包者!”

  鐘衍心中一笑,這秦谷還不算太蠢,能在眾人圍攻時提出一個這種原則性的東西,著實不差,本來辯論這東西就是各持一觀,想要勝利,那還真就是非黑即白,以己之強攻他人之弱,在鐘衍想來,梁王與中行息都有些想當(dāng)然了,形式雖然不錯,卻沒抓住重點。

  正眾人紛擾只見,賈彧捻須起身,沖著眾人微拱手一拜,眾人或是聞過賈彧之名,不敢托大,微拱手還禮。

  賈彧笑道:“方才中行公有言,抽到哪國使節(jié)所書之題,今日文會便以之為論,老夫所言可對?”

  眾人皆點頭,秦谷眼中則滿是錯愕,他沒想到賈彧開口會幫他說話,鐘衍心中暗笑,自己身旁這位老狐貍準(zhǔn)是想到了甚么比他那個白馬非馬更費時費力又費腦子的論題,不然他絕不會第一句幫秦谷說話,秦谷還是太年輕?。?p>  “然函陽君所書議題,實難讓眾人各持一論,故讓人覺得這議題不美,依老夫之見,此題甚美,只消稍改上那么一兩分,人皆喜也?!?p>  中行息忙拱手道:“還請賈公不吝賜教。”

  梁王亦滿心期待,賈彧微微昂頭,輕捻胡須笑道:“此事容易,函陽君之議題乃是‘王道霸道,孰能勝之’可對?”

  “然也?!敝行邢⑦B忙附和。

  賈彧笑道:“這治國之道,可非是只王道霸道兩種也,在座五國使節(jié),依某之見,恐是五種治國對外之道!”

  眾人皆來了精神,忙拱手拜道:“還請賈公賜教!”

  賈彧捻須笑道:“且先說汝大雍,汝大雍,實霸道也,好用兵家,假托法皮,實以軍法治國,連年擴張,欲侵吞天下,吾言說汝大雍霸道,汝可愿?”

  秦谷洋洋自得道:“冠絕乃稱霸,我大雍霸道,賈公確是所言不差?!?p>  賈彧心中冷笑,面上確微笑道:“燕國俠士雖重,治安確好,全賴國中墨家橫行,墨家仁以愛民,護(hù)民保國,可稱仁道,田公,某言之如何?”

  田見忙起身拜道:“賈公所言不差!”

  賈彧又對大乾道:“大乾好商,世人皆贊大乾之財,卻少有人知大乾兼容并包,雜家商人專愛囤積居奇、奇貨可居,某稱之為奇道,萬公以為如何?”

  萬侯皺眉,但是細(xì)細(xì)一想,自家也確實是這般,雖然豪富,卻無甚么稱霸天下之心,稱做奇道,也無不可,遂拱手而拜道:“賈公所言甚善。”

  賈彧又面朝梁王笑道:“大梁雖處四國之中,然四國之中,三國堪稱善意,大梁內(nèi)外安定,結(jié)交他國,自有一種大國風(fēng)度,某稱之為圣道如何?”

  內(nèi)圣而外王,大梁不強,賈彧是強行搜刮腦袋才擇出這個圣字兒來,果真,梁王對這個字兒倒是歡喜的緊,忙起身一拱手,“賈公之言甚善!”

  此時函陽君秦谷才反應(yīng)過來,這糟老頭子沒安好心?。?p>  而此時其余諸國都稱“賈公甚善”,他也不好起來臭罵賈彧,只得坐在幾案旁氣的漲紅了臉,鐘衍看著秦谷臉色只覺得好笑。

  賈彧整了整衣衫,也不捻須了,正色道:“我大夏兵鋒雖威,然并不愿與他國廝殺過重,向來是以守土為責(zé)任,大王專愛法家治國,堪稱王道以抗大夏之霸道,諸公以為如何?”

  眾人皆思,心道跟雍國死磕的,還就是夏國,來到梁國這參與會盟,人甲都是盼著和和氣氣的,等五年到了好再續(xù)下去,爾等倒好,干了好幾場也,還真是霸道對王道!

  賈彧笑吟吟的道:“既諸公都認(rèn)同,那我等不若探討一番,那國之道,更能強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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