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狼在林間漫步,看著周遭略微冷清的環(huán)境,低下腦袋,有些無奈的笑了起來。
明明是很平常的事情,偏偏他和柳砂歌都犯了傻。
按照柳砂歌落拓豪放的性格,過兩天就會將這些不快全部忘在腦后。
是自己過于心急,追到了這清冷的樹林,卻連個人影都沒有看到。
關(guān)心則亂,關(guān)心則亂。
微微搖了搖腦袋,關(guān)于吳家男人和陳老大的案情還沒有什么有效的進展,接下來又是一場好忙。
徐徐漫步,往潯陽城的方向一步一挪,緩緩的踱去。
一道火紅色的身影,從隱匿的樹林間顯現(xiàn)出來,默默注視著土狼慢悠悠離開的身影。
有些泄氣一般,一點點爬到樹上,開始閉目養(yǎng)神。
也許,是自己做的太過分。
可是,只要想到那孫溪嬌嬌柔柔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
因為,那種嬌柔是自己天生不具備的,因為孫溪輕而易舉的就擁有她沒有的東西,因為這些不同,讓柳砂歌總是覺得不如孫溪。
可是,她從來不會知道,自己在土狼心中的地位有多么的不一樣。
回到衛(wèi)吏司,天已經(jīng)十分漆黑。
曲火和邢水各自收拾好桌面,返回住處安歇下拉。
一盞昏黃的燭火,在空空蕩蕩的大廳閃耀充盈著。
屋外秋風(fēng)瑟瑟,帶著夜的寒涼與刺骨。
屋內(nèi)卻溫馨十足,昏黃的燈光,在漆黑的深夜,別具一格,帶著滿滿的溫暖。
土狼緩緩走近,一道嬌嬌柔柔的身影,坐在茶桌旁邊,微微低垂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這么晚的時間,出乎土狼的預(yù)料,孫溪竟然還在。
放輕腳步,緩緩走到孫溪身邊。
微微闔著的雙眸,安靜又乖巧,好似精致又活潑的布娃娃,看起來沒有什么新奇,但是那份陪伴卻會一點一點滲透到心靈的深處。
聽到徐徐的腳步聲,還有衣裳相互摩擦發(fā)出的窸窣聲。
孫溪突然間睜開水潤的眼眸,看著土狼的視線中充滿了愧疚和自責(zé)。
如果,自己沒有那么執(zhí)拗,土狼大哥就不會憤而離席。
畢竟,土狼大哥已經(jīng)代替柳砂歌道了歉。
作為民防的一份子,百姓的喜悅便是他們的喜悅,百姓的安危則與他們息息相關(guān)。
雖說柳砂歌蠻橫又霸道,但也是潯陽城的一份子,應(yīng)該受到他們民防的關(guān)照與呵護。
這么霸道的性格,肯定是因為不快的童年,自己應(yīng)該理解。
“土狼大哥,你是不是生氣了?”
試探性詢問出聲,孫溪從座位上起身,小心翼翼的看著身邊土狼的神色,有些焦灼不安。
“沒有,這么晚了,早點回去休息?!?p> 土狼坐在桌邊,將白天的記錄重新檢查一遍,看看是否有什么缺漏或者新的發(fā)現(xiàn)。
吳家男人,陳老大,年紀(jì)相仿,除此之外,還有什么共同點。
“那就不打擾土狼大哥,土狼大哥,改天我給你帶瓶去疤的藥來。”
靜靜思索間,孫溪應(yīng)聲,又輕聲說了兩句,低著腦袋,緩慢的退了出去。
“不用麻煩?!?p> 土狼抬起視線,望著門邊那漆黑一片。
孫溪的身影一瞬間退去,什么蹤跡都追尋不到。
也許,適當(dāng)?shù)木嚯x,對自己,還有對孫溪都好。
這般想著,伏案看著卷宗,緩解心里淡淡的煩悶。
自己去了西郊,卻沒有看到柳砂歌的身影,白跑一趟,真是令人頭疼。
還有這案子,一時半會兒也理不出什么頭緒來。
火花呲啦呲啦的跳動著,昏黃的燭火,讓人的心一點點安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長的時間,燭花只剩下手指蓋一般的長短。
土狼坐直身體,朝著左邊緩慢轉(zhuǎn)動身體,腰部便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那是關(guān)節(jié)在舒展放松。
天色逐漸深沉濃密起來,星辰越發(fā)閃耀,皎潔的月光散落在地面上,像是纏綿的水流,緩緩流淌,淡白的光四散開來,好似虛無縹緲的仙境。
空曠的院落,一陣涼風(fēng)吹來,身上的秋衣似乎有些單薄,單薄的不勝寒冷。
土狼將案卷細(xì)致的整理好,走到茶桌邊,將那即將燃燒殆盡的焰火精準(zhǔn)的掐滅。
踏著細(xì)碎如雪的月光,慢悠悠的走進黑暗。
第二天,天色大亮,城東的學(xué)堂便吵鬧起來。
陳老二抓住小男孩的手,便要往學(xué)堂外面走去。
一眾好奇天真的視線,落在陳老二手里抓著的小男孩,又害怕,又有兩分擔(dān)憂。
若是陳老二長得高高大大的,那手微微一用力,小男孩的胳膊就快要掉了。
“這孩子不念了,我得帶他回家。”
一身布衫的男人,溫文儒雅,四十多歲的年紀(jì),看多了世事的變化無常。
瘦削的腦袋,長長的脖子,瘦弱的身板,看起來弱不禁風(fēng),卻沉穩(wěn)內(nèi)斂。
話不多,卻十分簡練。
“為何?”
陳老二抱怨起來,看著那教書先生清冷的視線,不知為何,心中莫名的懼怕起來。
好像,脖子難以呼吸,被什么莫名的力量鉗制住。
是了,面前教書先生的視線過于凌厲,就好似荒山野外只有一條渡船,那漁夫見慣了驚濤駭浪,所以面無波瀾,讓人看了反而更加敬畏。
原本拔高的聲音,不自覺弱了下來,混沌又迷茫的視線,不敢繼續(xù)直視那教書先生,而是朝著四下里四處瞧著。
一雙雙童真,充滿對知識好奇與欣喜的雙眸,讓陳老二覺得自己有些難堪。
可是,家里沒錢,這是現(xiàn)實的困境。
“沒錢買書,沒錢買衣裳,連飯錢都沒有,還念什么念?”
教書先生看著柔柔弱弱,聲音也清脆明亮,好似林間沒有任何攻擊力只會唱歌的黃鶯一般。
但那壓抑的聲線,還有堅定的口吻,卻帶著不容拒絕的確定以及肯定。
“你不能帶走他,我的學(xué)生,一個都不能少。無論什么理由,那是你們家里的事情,不要涉及到無辜的學(xué)生。”
陳老二提高嗓門,對于教書先生的固執(zhí)顯然有兩分不耐與不滿。
“我?guī)壹依锏暮⒆踊丶?,與你有何干系?”
教書先生一臉認(rèn)真,靜默的瞧著陳老二,又瞧了瞧陳老二身邊一直莫不吭聲的小男孩。
“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學(xué)生,請你尊重孩子的想法。小陳,你想和叔叔回家,還是想繼續(xù)留在學(xué)堂上學(xué)?”
小男孩渾身哆哆嗦嗦,嘴唇有些蒼白,努力的搖著腦袋,卻不敢說出一句話來。
顯然,他和這位自己都十分迷茫的叔叔,關(guān)系沒有那么親密。
“看,他在搖頭,具體的意思就是,他不想和你回家,他想留在這里聽我講課,和孩子們在一起聽書,一起在休閑時玩耍。不學(xué)習(xí),怎么能認(rèn)字,不認(rèn)字,怎么看畫本和賬本,不懂賬本,對于社會有什么價值?”
一連串的反問,近乎咄咄逼人,明明語氣柔和,教書先生身上卻散發(fā)出一種強勢的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