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妍,他是林焰,字云楚,你以前一直都喊他焰哥哥的,他剛回京不久,我想該讓你們見見才是。”曹瀚柔聲向淺解釋。
“是?。″麅?,我是你的焰哥哥??!你真的連我都忘了?”林焰的眸光黯淡下來,見她不勝嬌弱的偎在曹瀚懷中看都不看他一眼,心中酸楚,卻轉(zhuǎn)而對曹瀚笑道:“妍兒以前可是個死腦筋,怎么說都說不通……看來傳言不假,如今皇上果真是寵這丫頭……如此甚好!”
甚好?好什么?!只因為他是皇帝,可以給你權(quán)勢與地位,你就可以犧牲掉愛你的女人?齊若妍,你看清楚,這就是你愛的男人!
擁有那樣一雙眼眸的男人難道都注定會選擇背叛愛情?焰是如此,林焰亦是如此……
奇怪的是應(yīng)該傷心欲絕的齊若妍從站在林焰面前的那一刻開始就變得出奇的平靜與安寧,內(nèi)心激蕩著濃濃的喜悅,讓她也跟著心情愉快起來……
看來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她那么快的認清事實,有的人寧愿沉浸在盲目的愛情里,不惜騙自己那個早已變心的男人依舊還在愛著她……
“讓你去鹿鳴軒里等,怎么又跑到雪地里站著,你重傷剛愈不可受寒,若妍身子也弱,還是快去鹿鳴軒吧!”曹瀚不由分說攜著淺起步先行。
淺突然很想逃,她真的不夠堅強,尤其在林焰的黑眸凝視著她的時候,她必須一遍遍的告訴自己這不是焰的眼睛,甚至不敢去和他對視……
林焰對她扯出一抹笑,那道猙獰的刀疤的確破壞了他的俊逸,卻又為他增添了另一種奇異的氣質(zhì)與獨特的魅力。
淺偏低著頭,假裝沒看見。
林焰表情一愕,那個天真爛漫、無憂無慮總喜歡跟在身后叫他焰哥哥的女孩如今見了自己倒像看見個陌生人,甚至逃避他的視線,卻嬌媚溫順的依偎在皇上身邊……
他的心揪疼著,失憶了也好,否則從小享盡眾人寵愛的妍兒又該如何承受這些?
這一切都是誰造成的?
是他嗎?是他的錯嗎?
可他是為了讓她離開這座名為皇宮的牢籠,才違背了自己的良心做了他毀滅齊家的幫兇,滿以為事情成功之后可以借此求他放妍兒自由,然后帶著她離開宮廷……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在他傷還未好就馬不停蹄的趕回京之后,一切都變了,他竟然如此傷害了他的妍兒……
他拼了命換來的竟是這樣的結(jié)果,讓他如何能接受?!
沿著掃過雪的小徑走到頭就是鹿鳴軒了,林焰神情僵硬的慢慢走著后頭,始終離他們幾步遠的距離,他的右手緩緩撫上腰間的白玉帶,表情變得猶豫不決……
淺默然而行,見了林焰之后才發(fā)現(xiàn)除了那雙眼睛之外,他與焰其實只有九分相像,可能是那條猙獰的刀疤改變了他原有的面貌造成了這樣的效果,但就是那雙眼睛讓她心亂,總像是在不經(jīng)意間向她訴說著什么。
她看不懂,畢竟她不是齊若妍,也沒有讀心術(shù),她和林焰根本就是陌生人,沒有一點默契,他的眼神也許只有齊若妍才能懂得,無法為她回應(yīng)些什么,也就索性裝作沒看見。
但現(xiàn)在這莫名驚心的感覺是怎么回事?
那懸而未決的殺機從身后傳來,這身處危機的感覺她再熟悉不過,而身后除了林焰沒有其他人……
曹瀚似有所感的回頭一望,見他神色不對,不動聲色的問:“云楚,你怎么了?”
“沒事,傷口有些癢罷了?!彼麡O其自然的撫摸著臉上泛紅的刀疤,右手已然離開了腰間。
危機感消失了,盛不住的積雪從不遠處高大的雪松枝椏上碎落下來,一片簌簌之聲過后,一切重又歸于平寂。
鹿鳴軒里早備好了茶點,三人圍桌而坐,曹瀚上首,淺在左側(cè),林焰居右,使得她不可避免的正對著林焰。
她看皇帝對林焰的態(tài)度不似君臣,倒更像是朋友居多,想起繡兒說過林焰自小就是皇帝的伴讀,關(guān)系自然非比尋常,而她身為太后最疼愛的侄女,齊厲長年征戰(zhàn)在外,她待在宮中的時間比震北將軍府的還多,而從皇帝上次說起麥芽糖的事看來,這三人年幼時應(yīng)該是相處融洽的,然而世事無常,歲月流轉(zhuǎn),經(jīng)過巨變之后,如今對面而坐的三人,各人心中又懷著怎樣的心思?
權(quán)力的傾軋已然結(jié)束,失敗者歸于黃土,獲勝者當(dāng)然有權(quán)享用勝利的果實,可林焰剛才流露出的殺機又是針對誰的?是皇帝嗎?
當(dāng)年年少單純一起分享幾塊麥芽糖的他們可曾預(yù)料到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面?
為什么齊若妍的身邊總是被危機重重包圍?這些人都想從她這得到什么?不要告訴她是因為愛,她不信!一點都不信!
算了,她只是來自另一個時空的靈魂,這撲朔迷離、錯綜復(fù)雜的一切她怎么可能輕易理的清楚……
“妍兒,這是你最喜歡的桂花糕?!绷盅鎸⒁槐P撒滿了糖粒的桂花糕挪到淺的面前,“我特意讓他們準(zhǔn)備的,快吃啊!”
淺瞅瞅那一看就膩歪的桂花糕,又看看笑的和煦的林焰,搖搖頭說道:“謝謝你,我還不餓……”
“云楚,若妍現(xiàn)在不愛吃甜食?!辈苠e箸夾了塊晶亮透明的翡翠糕給她,“來,還是嘗嘗這個吧!不甜不膩,你會喜歡的。”
在看到淺欣然吃起翡翠糕之后,林焰眉角微微抽搐了幾下,“妍兒失憶后怎么連口味都變了?看來我是白買了這個?!闭f著掏出一個小紙包,打開紙包,里面是幾塊沾著雪白糖粉的麥芽糖,“剛才在路上看到有人吆喝,勾起了肚中的饞蟲,忍不住就買了幾塊帶來。”
麥芽糖是淺唯一不討厭的甜食,只因有一段美好的童年記憶因它而生,而湊巧的是皇帝、林焰和齊若妍之間也有一幕關(guān)于它的回憶……
麥芽糖靜靜的躺在紙包內(nèi),皇帝沒有動,林焰也沒有動,淺卻當(dāng)仁不讓的拿起就吃,一方面她的確很想重溫童年的味道,品嘗那久違的甜蜜,另一方面皇帝和她說過他們當(dāng)時搶著吃麥芽糖的經(jīng)過,所以她這么做可以說是有恃無恐。
“早就想吃這個了,可惜宮里沒有,唔……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樣好吃!你們也吃?。 睖\嚼著麥芽糖,口齒不清的說。
兩人誰也沒吃,淺只吃了兩塊就感覺膩了,其間林焰要求重上戰(zhàn)場,被皇帝以他傷勢剛?cè)灰松详嚍橛苫亟^了……
從兩人的對話中,她第一次聽到了蘇綻這個名字,當(dāng)時的她根本不曾想到自己的未來會和這個她以為八桿子打不到的人發(fā)生那么深的牽扯。
林焰開始陳述他對戰(zhàn)事的看法,淺不太感興趣,起身到窗前的水榻上企圖偷偷小睡一下,好和齊若妍交流一下心得體會,誰知被皇帝誤以為她身子疲乏,不由分說的命人將她送回了清陽宮。
等淺回到清陽宮時天色已暗,皇帝說要留林焰吃飯,看來不會回來的太早,她取出林焰幫她打好包讓她帶回來慢慢吃的麥芽糖全賞給了奴才們,只暗自留下包糖的紙悄悄藏入袖中。
晚間東暖閣的掌事公公來報說皇帝連夜處理政務(wù)今晚不回清陽宮,這正趁了淺的意,梳洗過后,她獨留了繡兒在內(nèi)殿。
“繡兒,你知道今天皇上帶我去見的是誰嗎?”淺試探的問。
“繡兒不知,皇上帶小姐去見誰了?難道是……焰少爺?”繡兒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敢置信。
“沒錯,我見到他了,你說皇上這么做有什么用意?”她很想知道這個目前還摸不清底細的丫頭對于這件事又會發(fā)表什么高論。
“真的嗎?小姐見到焰少爺了?他好不好?聽說他受了傷,傷的重不重?”
繡兒對于林焰過度急切的關(guān)心已經(jīng)超出了她該有的范圍,這讓淺起了疑心,難道繡兒對林焰……
“小姐,您快說話??!”
“他的傷看上去像是全好了,就是臉上多了條刀疤?!睖\在自己臉上比了下那疤的位置,就見繡兒捂著小嘴,神色驚惶的倒退了幾步,眼里蓄起了淚。
“那焰少爺有沒有和小姐說什么,或者交給小姐什么東西?”繡兒似乎也察覺自己的反應(yīng)有些過度,極快的變了表情,但淺總覺得她問這話的時候眼神閃爍不定,像是在擔(dān)心著什么。
“他沒說什么,不過倒是讓我?guī)Я诵〇|西回來,就是那些麥芽糖,我已經(jīng)都賞給他們吃了,你不也吃了一塊嗎?”至于那張藏起來的包糖的紙,直覺讓淺決定還是不要告訴繡兒的好。
“哦……那就好……”繡兒松了一口氣。
“你說什么?”聽到繡兒似是無意識的低喃,淺揚眉輕問。繡兒說“好”是什么意思?她在擔(dān)心林焰和自己說什么呢?
“沒什么,天不早了,小姐還是早點歇息吧!”
“嗯,還真有點累了,你也下去休息吧!”等下一定別忘了好好問問齊若妍,繡兒這丫頭到底是什么來頭。
當(dāng)齊若妍面露甜美的笑靨,完全一副沉溺在戀愛中小女人的嬌態(tài)出現(xiàn)在淺的面前時,就連她日趨黯淡的身影似乎也變得比之前明亮了不少,這讓淺不得不感嘆愛情有時候真的挺偉大的……
“淺,真不知該如何感謝你才好……”齊若妍輕盈的“飄”到淺的面前,抬起水汪汪的璀璨明眸嬌聲軟語,聲音柔的能滴下水來。
“那再簡單不過了,把你的身體徹底交給我就好,我不貪心的,真的!”淺說的一本正經(jīng),卻換來齊若妍的粲然一笑,美的猶如沾露的百合。
見過林焰之后她反而更加相信他了嗎?是她真的太天真,天真的看不清事實,還是她固執(zhí)的不愿去相信,寧愿活在謊言堆砌的世界?亦或是自己被往事桎梏了思想,潛意識里不愿再相信愛情,所以才認定了林焰的背叛?
“淺,其實你的心是熱的,很熱很熱,是你自己用淺將它包裹了起來……當(dāng)年幫你取名的那個人顯然被你的外表給騙了?!?p> “這話是什么意思?我奉勸你一句,恭維和奉承對我都是無效的,該我的你還是得給我!我是殺手,可不是慈善家,既然我為你做成了事,你就必須付出代價哦!”淺故作兇惡的斜睨著她,卻見她笑的益發(fā)嬌艷無匹,忍不住自己也笑了。
“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訴你……其實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把身體給你……嘻嘻~!”
淺還是第一次看見齊若妍這樣的表情,就像個撒了個無傷大雅的慌之后,明知不會被責(zé)怪的調(diào)皮孩子。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齊若妍嫣然而笑,“淺,你真是個好人!”
“好人?我的雙手沾滿了鮮血,你說我是好人?”淺看向自己手,這雙手曾經(jīng)結(jié)束了很多人的性命,對那些死在她手上的人來說,她是索命的死神,而對組織來說,她是銳利的殺人機器……
好人這個稱號怎么和她沾的上邊?
“淺,我知道那并非你所愿?。《夷嵌际沁^去的事了,別再想了……”齊若妍伸手想與她的手相握,兩手相穿而過,感覺只是虛無。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安慰。”淺冷橫了她一眼,“別說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了,說說我藏起來的那張紙是不是有什么名堂?還有繡兒那丫頭到底是什么來頭?我看她絕不可能是個丫鬟那么簡單吧?”
齊若妍似乎并不在意她態(tài)度的惡劣,始終帶笑的表情顯示她心情很好。
“淺,你真的好聰明,你是怎么看出那張?zhí)羌堄挟悹畹??”齊若妍不答反問,目露崇拜之色。
“那張紙有異樣嗎?我沒看出來?。 睖\奇怪的看著齊若妍,她沒看出那和普通的紙有什么不同啊!
之所以會那么做只是因為直覺告訴她應(yīng)該這么做,而她一貫相信自己感覺,并且很多時候都會遵照感覺來行事,無數(shù)次的事實證明,雖然有時憑感覺超前做的那些事,在當(dāng)時看來確實有點莫名其妙,但事后便會發(fā)現(xiàn)如果當(dāng)時不那么做,后果一定會很嚴(yán)重,并且有很多次都會危及到自己的生命……
齊若妍微張著櫻桃小口,臉上堆滿了迷惑。
淺費了半天勁和齊若妍解釋何為“第六感”,然后發(fā)現(xiàn)她看自己的目光只能用崇敬來形容了,接著有非常有八卦精神的問她,“我為何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這誰知道……話題好像扯遠了,輕咳一聲,淺把臉一板重提舊話:“我們別東拉西扯的了,你抓緊時間先回答我的問題!”
齊若妍娓娓道來,淺聽的眉頭不停的皺,因為她發(fā)現(xiàn)很多事就連做為當(dāng)事人的齊若妍似乎也了解的不是很清楚,反而弄得自己更加迷惑,這可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