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歸寂宮內(nèi),寂情背對著翎羽,單手負于身后,若有所思的模樣:“你是說這些天只有一個女人來闖南宮府,然后又來了一個多管閑事的女人,白緋還保下了這個多事的女人?”
“是的,主上,不過左護法當時并沒有露面?!濒嵊鸬褪?,恭謹?shù)鼗卮稹?p> “呵,白緋這小子真是越來越離譜了,前幾日還聽說在蒔花館跟著個男人走了,今日又和一個女人廝混?”寂情嗤笑一聲,嘴角勾起道譏諷的弧度,眼里似有精光閃過:“不過最好就別回妖界,省的壞我的事。南宮府繼續(xù)派人盯著,還有那兩個女人的底細,給我好好查查。”
“是,屬下告退。”翎羽轉(zhuǎn)身,面無表情,不疾不徐地往外走去。
待得房內(nèi)不剩一絲聲響后,寂情那繃著的臉終于緩和下來,目光不知投向了何方,眼神空洞迷離,嘴邊卻浮現(xiàn)出些許笑意:“很快,很快就能為你報仇了?!?p> 鑄劍閣內(nèi),風(fēng)淺逸已由蘇半夏診過脈,新傷舊傷交疊,需要好好修養(yǎng)一段時間了。她一個人百無聊賴地癱坐著,上半身軟趴趴地伏在桌上。突然頭頂上方傳來蕭子墨有些緊張的聲音。
“怎么搞成了這副模樣?”蕭子墨有些氣喘,他一聽到她受了重傷的消息就立馬放下手中的事情趕來看她。
風(fēng)淺逸仰頭,看到蕭子墨擔憂的神情,扯出一個笑容:“師兄,我現(xiàn)在好多了。事情是這樣的……”看著那蒼白的臉龐上故作輕松的笑容,蕭子墨皺了皺眉,想說些什么,但還是忍住已到嘴邊的話,耐心地聽她先把話講完。
過了半晌,蕭子墨垂下眼眸,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緩緩地開口:“最后關(guān)頭卻放了你一命,實在匪夷所思,怕是在搞什么欲擒故縱的把戲?!?p> “所以他是有意為之?”風(fēng)淺逸瞪大雙眼,一個激動就想要起身,結(jié)果用力過猛牽動了傷口,痛呼一聲,無力地跌坐回去。
“怎么這般毛躁?”蕭子墨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將她扶穩(wěn),“所幸你當時沒有說出阿星的下落,只是提議收留蘇姑娘?!闭f著摸了摸風(fēng)淺逸的頭,“當然最大的萬幸就是你還活著?!笔捵幽f最后一句話時似是卸下了千斤重擔,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透出深深的慶幸。
“師兄,可我不是還有……”但這一次風(fēng)淺逸話還沒說完就被蕭子墨直接打斷,他的語氣變得有些強硬:“不論如何,你都不該將自己置于險境!”
“可……”
“沒有可是!”蕭子墨又一次神色凝重地打斷她,大有不容反駁的意味。
“是,我明白,師兄你還是第一次這么兇?!憋L(fēng)淺逸抬眼看著蕭子墨蹙起的眉毛,吐了吐舌頭。
“這是兇嗎?”蕭子墨不禁失笑,無奈地搖了搖頭,一定是平日里太過縱容她,無論她做什么,都沒有用過較重的語氣,這才使得今日這樣子她就說自己兇。假裝氣惱地伸出手指在她腦門上輕輕彈了一下,頓了頓,聲音恢復(fù)平靜,“這幾日就安心養(yǎng)傷吧,不要亂跑了。師兄還有要事在身,明日再來看你?!?p> “恭送師兄~”風(fēng)淺逸拖長了尾音大聲說道。
蕭子墨走后,房里又恢復(fù)了寂靜。風(fēng)淺逸單手托腮,望著外頭天光漸漸式微,而后月亮悄悄爬上夜空,一片銀輝慢慢灑落于天地之間。白緋卻不知為何還沒有將藥送過來,房間里安靜的仿佛可以聽見時間流淌的聲音。風(fēng)淺逸無事可做,只得將注意力投到放置于桌面的蠟燭上,伸出一根手指在火苗上方快速劃過來又劃過去,火苗則隨之不停起舞。
終于門外響起了腳步聲,風(fēng)淺逸刷地抬頭看去,內(nèi)心一陣欣喜,總算是有人來了。不過當看到了來人時,她的嘴角卻不停地在往上揚和向下撇這兩種形態(tài)之間掙扎。
白緋望著風(fēng)淺逸一會要哭一會要笑的模樣,只當她是被打壞了腦子,不動聲色地將眼睛往另一邊斜去,快速將藥放在她面前,然后退至一旁。
“你,你,噗嗤,”風(fēng)淺逸終究還是笑了出來,上氣不接下氣地朝白緋說,“你坐,別,別站著,沒有旁人,你不必如此?!?p> 白緋冷眼看了她一會,覺得她就是個傻子,但還是依言坐到了她對面。
風(fēng)淺逸制止住笑意,不過眼睛仍是瞇成了兩彎月牙,將白緋的臉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往日里干凈透徹的肌膚此刻霍然出現(xiàn)了幾道黑指印。風(fēng)淺逸不知道是因為自己悶久了所以看到這么點大的事也能笑這么歡,還是因為他親自熬藥這事讓自己笑的停不下來。不過嬉笑過后心卻猛地一沉,生火熬藥需要這么久嗎?
風(fēng)淺逸歪頭看著白緋,笑意盎然:“臉上抹灰了,這藥是你熬的?”
“嗯”白緋突然面色一沉,嘴角一僵,腦中又出現(xiàn)了剛?cè)N房時那幾個丫鬟無比曖昧的笑容和話語:做為風(fēng)姑娘的小情郎,你親自熬藥她肯定會好的更快,所以我們就不幫你啦。想到這,趕緊輕咳幾聲,開口道:“廚房的姐姐都在忙,所以我就只好自己熬藥了?!?p> 風(fēng)淺逸看著他臉上轉(zhuǎn)瞬即逝的不自然,不由得升起幾絲疑惑,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伸手將他臉上的灰拭去,佯裝氣惱:“我等了你好久,你這是第一次生火熬藥嗎?還是跑去偷懶了?”說到最后特意加重語氣。
白緋先是被她的舉動嚇得一愣,接著聽到她的話又是一怔,他其實還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受重傷的風(fēng)淺逸身上時偷偷去了南宮星的房間,只是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除了那一晚南宮星身上散出了妖氣以外,如今感受不到任何異常,他想取妖丹也不得法。不過話說回來這煎藥確實有些困難……
白緋面上保持了一會不可思議的神情,隨即抓住她的手放下,掛上一抹涼薄的笑容,語氣疏離:“你以為窮人生病吃的起藥嗎?對窮人來說小病就拖著,大病就只有等死的份,如何有機會去熟練地生火熬藥?說起來今日還是小的第一次有機會去藥鋪抓藥,真是沾了您的光。只是小的并非生長在此處,光是找藥鋪所在都得四處打聽,都怪小的太想對您表忠心,反而讓您等了這么久,惹您不開心,小的任打任罰?!闭f著,腦海中不禁浮現(xiàn)出當初那對老夫婦看到有人施粥時喜上眉梢的畫面,他們中一人生病奄奄一息,另一人只能默默垂淚時哀傷無力的情景……想著想著,不禁將頭黯然垂下。
風(fēng)淺逸定定地聽著,眼睛睜得有些發(fā)酸,她曾經(jīng)也見過餓殍滿地,哀鴻遍野的慘象。白緋過去的生活那么困難嗎?他還是從別處被拐來的?對這南臨城一點都不熟悉嗎?蒔花館能將人養(yǎng)的這般水潤,應(yīng)是用了些手段,難怪他一門心思地想要她帶他走……下意識地將手覆上他蒼白的手,艱澀地開口:“我說過在我面前你不必將自己當下人看,我以后不會這樣胡亂懷疑你了?!?p> “嗯。”白緋低低地應(yīng)了聲,看到她這副動容的表情,暗暗驚訝于她這么好騙,突然就失去了繼續(xù)說這些半真半假好似博取同情的話語的動力,輕輕將她溫熱的手拿開,神色端正地開口:“男女授受不親,”說著將藥推到她面前,“快喝吧,都要涼了?!?p> “男女授受不親?”風(fēng)淺逸喃喃地重復(fù)了一遍,不禁啞然失笑,他把她當成什么人了?……思考無果,只好無奈地端碗喝藥。
白緋看著風(fēng)淺逸那因喝藥皺成一團的臉,突然開口:“你,很在意南宮星嗎?”
“噗,你說什么?”風(fēng)淺逸被他這沒頭沒腦的話驚得將口中的藥悉數(shù)吐了出來。
白緋強行壓下嫌棄之意,注視著她那黑白分明此刻微微睜大的雙眼,解釋道:“你今日為了他的未婚妻差點連命都丟了?!?p> “今日是舊傷復(fù)發(fā)!不是我技不如人!”風(fēng)淺逸抬高了音量強調(diào),“不過說實話,我是先前跟著師兄去過南宮府才與他有了幾面之緣,論熟識程度,可能還不如與你相處的時候多?!憋L(fēng)淺逸垂下眼眸仔細思索,“只是……他的事情我不得不管?!?p> “為何?莫非你對他一見傾心?”白緋想不出別的什么理由可以讓她如此幫他。
“當然不是,”風(fēng)淺逸一陣嗤笑,“師兄與他家交好,他這么慘,自然是能幫則幫?!?p> “原來如此,”白緋松了口氣,盡管不知她這幾日的所做所說有幾分真幾分假,還是不想走到親手取她性命的地步,她沒那么在意南宮星應(yīng)該就不至于以命護他吧,旋即十分認真地開口:“希望你以后不要輕易就豁出自己的性命,不要再像今日這樣。”
“白緋你很在意嗎?”風(fēng)淺逸驀地將臉湊近白緋,或許是燭光的照耀,使得她的雙眼格外明亮,嘴角笑意分外明媚。
生得勾人的明明是白緋,這次白緋卻好似被勾了魂,心跳猛地一滯,慌張地將身子往后傾借以拉開距離,開口道:“是,是你收留的我,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辦?!奔榷苏裆?,認真的說:“對于一些人來說,想好好活著都很難。你既然可以好好活著,就應(yīng)該珍惜。”
“好!”風(fēng)淺逸淺淺一笑。
“我該走了,大晚上我待在你房里太久不合適?!卑拙p收起空碗匆匆離開。
風(fēng)淺逸歪頭看著他的背影出神,當初被他坑了一千兩的怨氣好像消失殆盡了,他似乎還有些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