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蕁巖

黑衣捕牙

蕁巖 曲十三朽 4342 2019-08-30 01:02:04

  清晨的第一抹余暉隨意得播灑下來,映在清冷的層疊的樹葉上,照在對生活充滿希望的人的臉龐上,這一幕可以延續(xù)得很久,即使明天烏云密布,即使未來惶惑無依。

  姜鳴無人暫時就在這處舊宅住下,因為鎮(zhèn)子另一頭鐘家的手臂伸得很長,這里恰好就是那種草木衰落的無人問津之地,不得不說葵姒在這件事情的安排上十分合人心意,給無居的浪子安全的住宅,比更多的安慰的空話更能籠絡(luò)人心。

  晨光熹微,甚至還裹著一層涼意,姜鳴站在遍生青苔的木門前,一言不語,周遭也無半點聲響,蟲鳥不鳴,甚至連一些農(nóng)家的雞犬也不叫喚,仿佛此時的天地便是他的,伸手便能令日落月升,這種幾乎要融入自然萬物的感覺沒有半點勉強,就像一條河流順從著河道緩緩流動,就像一片枯黃的樹葉飄飄而落,生動而自由。

  “你還要去做什么嗎?”一道溫婉的女聲從身后傳來,能感受到的只是語氣中的擔憂與惶恐,從那時這個男子無所畏懼地擋在她面前,為她遮蔽來自亂流與危機的一切不穩(wěn)定因素開始,這種情緒便沒有消減過,可能延續(xù)很多年,生死離別,也或許是這樣。

  姜鳴似乎是在睡眠中清醒,但他卻感到自己再一次與先前不同了,就宛如一只飲水的蟬,會因為秋華露濃而格外精神。他此時聽到身后熟悉的聲音,有些溫暖的感覺,他與小高仲海自幼無親無念,全憑著自身辛苦長大成人,自然是嘗不到誰的等候與關(guān)切。他愧疚地苦笑,暗想:還不知道這個丫頭等了多久?

  姜鳴轉(zhuǎn)過身,將自己穿的短衫脫下來給坐在一旁的木青嵐披上,如同平常一樣笑著說道:“這都快秋天了,天氣轉(zhuǎn)冷了,你的左腳還疼嗎?”

  木青嵐也不拒絕,好多年熟識,即便稱為青梅竹馬也不過分,自然不會在意這些默默的關(guān)切。她輕輕搖了搖頭,也不說什么多余的話,又問道:“你要去干什么嘛?”

  姜鳴一愣,應(yīng)道:“我們幾人在黃石鎮(zhèn)便存在危機,鐘家的針對,或者即使鏟除了鐘家父子仍有朱天野其它勢力的插手,只有離開這里,我們才能擺脫?!?p>  “可是葵姒姑娘說,黑衣捕牙介入這件事了,鐘家肯定逃不掉了?!蹦厩鄭拱櫫税櫭?,嘴唇緊咬,神情中有著那一抹不忍。

  “圍城之局,死則破,活則逃。若是有聰明的指揮者,黑衣捕牙能欲擒故縱,放出一絲生計然后得以成功;若是圍而殲之,便可能適得其反,不得成功。我所懷疑的更是他們的實力,我不放心將所有希望寄托給陌生人。”姜鳴道。

  “那你想干什么?他們那個層面已經(jīng)不是我們能接觸了?!蹦厩鄭姑靼姿麄冎g的差距,鐘家的護院有七八十名,葵姒背后代表著一個龐大的武學宗派,而黑衣捕牙是朱天野五大強國之一九府聯(lián)盟的直接侍衛(wèi)隊,她,姜鳴,卻只是普通的平民而已。

  姜鳴沉默片刻,緊緊握住了拳頭,聲音低沉地說道:“你想知道我為何而改變,我只知道我會往我的道路走,實力達到一定地步,就可以無視這些。”

  她看向他的目光,突然很陌生,她明明一開始就明白姜鳴與其他人疏離的個性,他胸中是有著浩瀚志向的,他即便身受挫折不會有半點退縮,他盡管在沉默里平凡的生活,但卻是獨特的平凡人。而有朝一日,看到他將成為他希望的人,她卻有些惘然。

  目光所見,從不是一個人的選擇,卻是一個人的路。

  ——

  自古有“九層之臺,起于累土”的說法,而一座高塔筑建需畫地為牢,圈百米方圓為基,然后運巨石嵌之,層層累之,所耗人力物力不可謂不大。三年前,鐘家及其家眷下人遷移到此,為籠絡(luò)鎮(zhèn)里管事,興起名為“鎮(zhèn)殃塔,保社稷”的活動,以大花費來呼吁村民來修建一座高四十五尺的高塔,立在鎮(zhèn)子西面入口處,曾被當是鎮(zhèn)中三老稱贊連連。而今此塔在黃沙邊緣,無人敢近,荒廢已是在所難免,然而鐘家卻是在霸主黃石的路上走得頗為穩(wěn)當。

  “前方便是黃石鎮(zhèn)入口,所有黑衣捕牙率隊有序進入,不得擾民?!?p>  “我們的目標是鐘家,與黃石礦脈,不得單獨行動,另行他事?!?p>  約莫百人的整齊隊伍徐徐向前奔走,他們清一色的雕月彎刀與黑衣裝扮,威武而肅,這支九府聯(lián)盟最強的隊伍,每一人都是百里挑一,擁有極強的身體素質(zhì)與服從命令的意識,他們?nèi)藬?shù)并不多,但往往能發(fā)揮超越萬人軍隊的作用。

  “信探,告訴我,前方有一座高塔,這是干什么的?”此次行動的隊長任降英,他年齡不過二十有二,但已成為黑衣捕牙三統(tǒng)五領(lǐng)中的四領(lǐng)隊,乃是軍中公認的翹楚才俊。

  上前一名削瘦的男子,拳握行禮,道:“稟領(lǐng)隊,此塔乃三年前鐘家組織出財修建,本來為祭祀鬼神鎮(zhèn)壓氣運,但后來鐘家暴行不斷,兼之黃沙蔓延此處,村民于是廢除祭祀,此塔已然荒廢三年了?!?p>  任降英微微皺眉,英俊的面龐翹起一抹擔憂,他從懷中取出一支十字鐵架,正對著前方高塔插入黃沙地中。只見十字鐵架竟自動轉(zhuǎn)動起來,約莫數(shù)分鐘終于停下來,長的一端又指向西方。

  “西方紅赤,主白虎,白虎兇戾,必染血氣,此塔中有兇煞屠命的存在?!比谓涤⒋篌@失色,他明白這把有著靈性的器物絕對不會出錯,當下調(diào)轉(zhuǎn)隊伍,以縱為橫,持器慢行,緩緩向高塔圍合。

  此時的黃沙仍在肆意地飛旋,但卻未有半點風滲入隊伍之中,若是慧眼之人便能看見隊伍周圍那一層宛如薄膜般的淡淡光華,這便是一種能避風的中品金屬——避風珠。

  “吼!吼吼!”突然那塔中接連響起聲震山林的獅吼,仿佛能將人的耳膜震破一般,任降英一眾只感到一陣恍惚怔神,才清醒過來,便見那塔尖處一頭接著一頭的紅眼雄獅奔沖下來,其勢如同山崩,令人怖懼非常。

  “長劍防御!”任降英大吼一聲,身形急速后退,那百名身影也向一個方向撤退,卻不是潰散,這樣的突然危機他們早已經(jīng)歷了千百次,但這次的敵人卻是獅群。

  雄獅約有二三十頭,統(tǒng)統(tǒng)都雙目血紅,身軀比平常獅子高大一倍,所謂“禽有序,獸有領(lǐng)”,雄獅群的領(lǐng)頭姍姍來遲,卻帶著霸主的姿態(tài)傲然而立,它的身型更加高大,好似一座小山一般。黑衣捕牙一眾都駭然恐懼,若是挨這雄獅一爪,人類必將斷為兩截。

  任降英死死地盯著眼前的高大雄獅,一抹驚駭與難解的恐懼閃現(xiàn)眼球,齒間緩緩?fù)侣冻鰩讉€字:“琉璃狂獅!”

  鐘宅周圍有一圈三年前栽植的未央柳,這種柳樹春來發(fā)芽,夏至長葉,秋分生根,冬季壯枝,與尋常柳樹大不相同的是未央柳自生到死從不落葉,當葉子綠到了極致便會自發(fā)的腐爛,在枝頭一寸寸的衰敗,卻沒有變黃變枯以及凋落的過程。這種柳樹曾被喻為門庭興盛的產(chǎn)物,鐘家門前的十數(shù)株未央柳卻是鎮(zhèn)中三老默許相贈的,原來它們植在一處古老的寺廟前,因鐘家主持修塔建功德,所以才有這般緣由。

  不得不說因為這十數(shù)株未央柳,鐘家這幾年的府宅愈發(fā)興隆繁盛,幾座巨大寬闊的集群建筑矗立在中央,遠遠望之,就如玄武出海十分恢宏。

  “父親,那座破塔里有什么?”鐘橋站著為其父鐘鐵鋒奉上一杯茶,面容頗有些諂媚之氣,讓不知的人看來,還真以為他是個執(zhí)守孝道的好青年呢。

  作為父親的鐘鐵鋒哪能不知道兒子的這脾性,由是嬌慣寵溺不加責備,平時也就在家業(yè)大事上嚴肅一些。他呵斥道:“你這逆子整日拈花惹草,自然不知道家中秘辛。那座高塔是那位大人授意讓我建的,三年前確實沒有什么,但如今卻是我鐘家生之倚仗,只要那座塔中的東西不死,我們便永遠是黃石鎮(zhèn)的霸主,就算你把這鎮(zhèn)上的年輕女子欺負遍,我也不訓(xùn)你?!?p>  “真的?”鐘橋面色驚喜,可謂是將色性演繹極致了,微微一想,才覺得這事有關(guān)“那位大人”,可不得不嚴肅。他又迎著笑道:“我鐘家勢大,背后還有那位大人相助,諒他什么風波也吹不起來?!?p>  鐘鐵鋒面色一緊,斥道:“混賬東西,你還不知道現(xiàn)在黃石的處境是吧?不知誰傳出去的消息,九府聯(lián)盟已經(jīng)知道我們獨吞黃石礦源的事了,現(xiàn)已經(jīng)排除黑衣捕牙前來查捕,還有朱天野許多實力世家也聽聞我鐘家有寶貝,都紛紛前來喝一碗粥,若是沒有那位大人的支持與指令,老子早就跑了!”

  “啊?”鐘橋頓時臉色都嚇白了,卻也不忘奉承阿諛,皺起眉毛笑著說:“只要父親在這黃石一天,我就出不了問題,什么‘大人’不過也是為我鐘家服務(wù)而已?!?p>  聽聞此話,鐘鐵鋒不由感嘆兒子不知天高地厚,但想鐘橋的母親去世早,自然缺些疼愛與教導(dǎo),也便不多責怪,反而迎著這話說道:“你說得倒也對,這黃石那家姑娘你都可以調(diào)戲,除了那個逃走的木家女子,出什么事我都給你擔著。但你要明白,這段時間要低調(diào)做人,等過了這場風波,我就乘機擺脫那‘焚松道人’的控制,到時候整個黃石都是你我父子的天下了?!?p>  “哈哈哈哈!”父子倆相視大笑起來,在這寬豁的大堂,充斥著地主囂張的言語,卻不知道此時那年獸屋檐正有一道黑色的眼睛細細監(jiān)視著,如同毒蛇一般。

  ——

  “稟告四領(lǐng)隊,我已經(jīng)派出弟兄求援了!”

  任降英手里緊緊握著一把黑鐵劍,眼中的戰(zhàn)意已然凝聚一點,若不是為了大局考慮,恐怕他早出手殺了過去。他的部下列著嚴整的陣型與一頭頭雄獅拼搏,雄獅雖然暴戾,幾乎能隨便一爪拍死一條人命,但黑衣捕牙的官兵都經(jīng)過嚴格訓(xùn)練,且默契程度極高,三四人對付一頭,憑借豐富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與矯捷的身手,在獅子狂猛的進攻下毫不慌亂。戰(zhàn)局在拖延,雖已有好幾名官兵葬身,但也有幾頭雄獅都圍殺,至于那頭雄獅頭領(lǐng)高傲睥睨地看著這些,看著同樣沒有動作的人類頭領(lǐng),沉默而冷血。

  任降英霍地舉起劍,面色冷漠,鏗鏘喊道:“琉璃狂獅,我知道你能聽得懂我的話,我僅說明我的來意,我乃朱天野行雨州九府聯(lián)盟國軍下黑衣捕牙任降英,來此為查捕黃石鎮(zhèn)鐘家父子罪行,你若執(zhí)意被人利用擋箭,可要想清楚是否承受得住九府聯(lián)盟的怒火?”

  琉璃狂獅,雙目赤紅而身軀高大,獠牙兇長極善斗爭,自幼年到成年需十二歲,后通靈智,與人謀而不輸,胸前鬃毛處生長出琉璃獅心,堪比人類地位境界高手。

  令人驚訝的是,那頭琉璃狂獅沉寂片刻,竟真的張開了血口,長長的獠牙不加遮掩地露出來,令人望而生畏,只聽狂獅一吼,風沙作止,百獸顫首,那道渾厚深沉的聲音緩緩發(fā)出:“人類,我不懼你什么聯(lián)盟,我承諾一人在此等待,莫要擾我休息,這塊地方由我管轄?!?p>  “我只問你,讓不讓路?速速退去,還有你一條生路?!比谓涤⒁彩菢O為霸道,畢竟他的身后站著整個九府聯(lián)盟,底蘊與實力都擺在那里,而且他既然是聯(lián)盟的代言人,便不能讓整個國家的尊嚴喪失。滿腔的戰(zhàn)意似火燃燒,盡管他清楚地知道成年的琉璃狂獅有多么難纏,但一個軍人,一個年輕的軍人,從不會有半點退縮。

  “愚蠢的人類,既然不肯退去,便準備埋骨黃沙吧!”巨大的獅身像是一座山丘,它兇猛地沖奔而過,有幾名黑衣捕牙的官兵來不及反應(yīng)被一爪拍死,這更加激起任降英的怒火,巔峰之戰(zhàn)就此展開。

  (人言:無位便無常。生之大事乃位之定格,人事不可量,凡武學修行,通洞毛皮到自成宗師,深淺九段,可依強弱而論,本無明確限定,可被稱為“人位”;上古有言:人法不足補于天地,而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蓋補損相磨也。能通靈術(shù)可被稱為“地位”,至于天位手段,通天徹地,變化無相,便又是不同的光景。)

  任降英左握一柄半尺短刃,右持三尺長劍,墨黑色的長袍垂垂及地,風沙卻掀不起有著淡淡光華包裹的袍角。這一幕被記憶得極為悲重,這個一心熱血的青年男子,一往無前地沖向前去,可能很多年后也將如此,從不知道回頭與反悔??赡芩闶撬掷锏哪?,強如雄主,降為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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