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頭問江楓:“兔崽子,你能賠多少銀子?”
“我沒偷你的瓜,一文錢也不給?!?p> 江楓窩了一肚子的無名火。
老張急眼了,沖著沈先生嚷嚷道:“沈先生,人贓俱獲,這個兔崽子還不承認,不行,我必須帶他去見官!”
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一個老頭到了。
這個老頭身材矮小,臉瘦如刀,腫眼泡,總惺忪著眼睛,一副懨懨欲睡的頹廢模樣。
初次見面,江楓便覺著此人身上有股尋常人沒有的氣質(zhì)。
這個老頭雖然體重不如半口袋面沉,但是在江楓眼前一站便有股強大的氣場。
他那雙眼睛給江楓的印象最為深刻。
眼睛看似無精打采,一旦睜開便目光如電,似乎天下沒有什么詭異的事情能瞞得過他,這雙眼睛簡直比鷹眼還要銳利。
老張看見他以后,如同撈到了救命的稻草。
他跑到老頭跟前哭訴道:“喬三爺,您老人家要替我做主哇?!?p> 此人叫喬萬里,是東昌府府衙的捕頭。
此人破奇案無數(shù),聲名遠播,被稱為一代神捕。
喬萬里看了老張一眼,然后又瞅了瞅怒發(fā)沖冠的江楓,掃了一眼圍觀的頑童,最后他走到沈先生跟前。
“沈先生,到底怎么回事兒?”
自己的學生偷瓜被抓了現(xiàn)行,沈先生有些不好意思,滿臉愧色,他浮皮潦草地將事情的經(jīng)過講述了一番。
喬萬里抓起地上的瓜看了看,然后走到了江楓跟前。
“這件事兒不是你干的?”
江楓決然地點了點頭說:“不是!”
江楓說完以后,轉(zhuǎn)過頭來,指著曾二蛋等人罵道:“我行得正立得端,絕不干這種卑鄙無恥的勾當!”
周圍的幾個孩童看見喬萬里,如同老鼠見了貓,個個低垂著腦袋,瑟瑟發(fā)抖。
喬萬里點了點頭,沖著他笑了笑說:“有些事情對你不利,恐怕你的自證清白了!”
江楓覺著這個老家伙說的有道理,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了。
他從喬萬里手里要過一個瓜看了看。
歪兒吧唧的生瓜蛋子,又青又硬。
他問老張:“這玩意能吃嗎?”
老張倔強地說:“不能!”
“既然不能吃,我偷這玩意干什么?”
喬萬里聽到這里點了點頭。
老張眨巴眨巴眼睛,琢磨了半天說:“哼,熟的一定都被你這個兔崽子給吃了。再說,偷瓜時天快黑了,你難免將生瓜當熟瓜,這……這有什么稀奇?”
老張這種說法完全成立。
江楓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替自己辯解。
江楓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喬萬里。
喬萬里捋著他下巴上那幾根稀稀拉拉的胡子,伸手指了指江楓手里的瓜說:“你再仔細看看手里的瓜!”
江楓仔細看了半天,再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喬萬里指了指連接在瓜上的幾寸長的瓜秧。
“小子,看出些端倪來了嗎?”
綠瑩瑩的瓜秧,實在看不出有什么稀奇。
喬萬里接過瓜來,走到江楓跟前,他伸手指了指瓜秧斷開的地方。
江楓看見斷口有新鮮的汁液滲透出來。
“這瓜是剛剛摘的!”
“為什么?”
“如果這瓜是昨夜摘的,瓜秧應該是枯萎的。”
江楓明白了。
唉,道理原來這么簡單,自己剛才為什么沒想到呢?
明明有人嫁禍于自己!
江楓偷瓜的嫌疑暫時排除了,老張也能證明江楓剛才一直沒有離開破廟的門。
沈先生怒了。
“汝等年幼無知,偷瓜摸李原本可以原諒,但是竟然還做出栽贓嫁禍的事情來,實在可惡至極!到底是誰干的?”
沈先生首先懷疑的是曾二蛋,他抓起戒尺怒氣沖沖地走到他跟前,怒罵道:“是不是你干的?”
曾二蛋連連擺手說:“不是我!”
沈先生又走到牛通跟前。
“是不是你?”
牛通指天發(fā)誓說:“沈先生,如果這事兒是我干的,天打五雷轟!”
所有的人都紛紛否認。
沈先生懵了,找出這個肇事者來似乎不容易。
這種事兒最后還得交給喬萬里,他是鼎鼎大名的神捕,這點小事對他來說還不是稀松平常。
喬萬里將幾個學童叫到院子里。
他低下頭,盯著他們的腳看了一遍,最后將一個叫馬福盈的學童叫了出來。
“這事兒是你干的!”
馬福盈嚇得一屁股蹲在地上,然后磕頭如搗蒜,嘴里不停地求饒。
“喬三爺饒命哇!”
“你為什么做這樣的丑事?”
馬福盈回頭指了指曾二蛋和牛通說:“大人,是他倆逼著我干的!我剛走到學堂門口,他們便讓我去瓜田偷瓜,然后趁著剛才老張吵架的時候讓我將瓜放到趙三立的行李包里?!?p> 曾二蛋嚷嚷道:“胡說八道,我什……什么時候讓你干的?”
“大人,確實是他讓我干的,昨天傍晚偷瓜的也是他帶頭干的?!?p> 曾二蛋還想狡辯,沈先生拿出戒尺沖著他怒喝道:“伸出手來!”
曾二蛋原本就懼怕沈先生,再加上跟前還有個無所不知的神探喬萬里,他更不敢造次。
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掌。
此時沈先生氣得如同怒目的金剛一樣,他揮舞著手里的戒尺,一頓猛拍。
打得曾二蛋呲牙咧嘴,哀嚎聲不絕。
“沈先生,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轉(zhuǎn)瞬之間,曾二蛋手都腫得跟血饅頭一樣。
沈先生打完了曾二蛋,又將昨夜偷瓜的所有頑童叫過來教訓了一頓。
跑回屋拿了幾吊銅錢,走到了老張跟前。
“老張,教不嚴師之惰,這是我補償給你的損失,剩余的找他們的爹娘要去吧。”
“沈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們?nèi)フ宜麄兊牡镎f理去?!?p> 老張起初說什么也不要,最后沈先生硬將錢塞進了他的手里。
老張連聲答謝著收下。
他轉(zhuǎn)身剛要走,沈先生又叫住了他。
沈先生將戒尺塞進他手里。
“身為人師,實在有愧,你打我?guī)紫掳?!?p> 沈先生乃是神一樣的存在,全鎮(zhèn)的人都將他視若神明,莫說打他,動他一根汗毛都是極大的罪過。
老張不敢接,哭笑不得地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