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處傳來陣陣細碎的腳步聲,齊鳶與玉竹并肩在林中行走。深秋林中的地上鋪著一層厚厚的枯葉。瑟瑟秋風襲來枝頭處那幾只搖搖欲墜的葉片也終于抵消不住從高處飄落下來······
紛紛落落中一片枯黃夾綠的白樺樹葉落在了玉竹的肩膀上。
齊鳶伸出一只手將玉竹肩頭的那片葉子輕輕撥去。落日余暉下二人的身影被拉的修長,將二人置于一片金色光芒之中。
半晌齊鳶先開了口:“之前舅舅來春華秋實時我以為你會跟著過來?!?p> 齊鳶說的之前是指五年前他繼位齊家家主的時候,那時候靈尊長者同忘川秋水的四位長老都參加了那次的繼位大典。
玉竹道:“那時候公子身體還不算穩(wěn)定所以我······”
齊鳶點點頭:“我知道?!?p> 玉竹道:“還沒有親口跟你說聲‘恭喜’呢。恭喜你終于不負所望做了春華秋實的家主?!?p> 齊鳶低眉淺笑,將陌雙劍懸于眼前道:“父親離開的太過突然,母親受了太多的苦楚,齊桐又不諳世事,整個齊家的重擔好像一夜之間全部壓在了我一個人的肩上?!?p> 玉竹看著齊鳶道:“好在,你沒讓他們失望。”
齊鳶笑道:“對啊,幸好沒有。”
玉竹道:“你們這次都來了忘川秋水那春華秋實那邊······?”
齊鳶道:“交給齊灝代為掌管?!?p> 玉竹道:“齊灝?”
齊鳶道:“你見過的,不過那會兒他才五六歲,你可能記得不太清了。”
經(jīng)齊鳶這么一提醒玉竹突然想了起來,有一年落雪帶著齊鳶齊桐來忘川秋水時內(nèi)中有一個男孩,不僅個頭小小的就連膽子也非常的小整天縮在齊鳶的身后,給他東西都不敢大膽接過來非得齊鳶接過來遞給他時他才敢要。如今那個男孩也能替齊鳶獨擋一面了。
玉竹笑道:“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都過去十年了。你做了家主,齊灝成了你得力的助手,就連齊桐也都比我高出了許多了?!?p> 齊鳶也笑道:“是啊,想想小時候在這里的日子真的是我人生中最開心的一段時光了?!闭f道這里玉修的臉一下子浮現(xiàn)在面前。齊鳶記得玉修從小就性格孤僻不愿意與人接觸,說來也是奇怪就連為他護靈的玉竹都很少搭理幾句卻偏偏和齊桐的關系最為親密,每次都是別人在一處玉修與齊桐在一處,好像他們兩個才是一個世界的人。
齊鳶道:“玉修的身體怎么樣了?”
玉竹往前稍稍走了幾步彎腰撿起一片白樺葉在指間轉了轉,輕聲道:“破靈釘?shù)姆词伤坪踉絹碓絿乐亓??!?p> 原來將玉修和忘憂帶回小池清夢的正是玉竹,當時她被靈尊長者召回正在紫巔商量祭典之事突然她身上佩戴的玉佩發(fā)生躁動,那塊玉佩在玉竹給玉修護靈之日起就佩在了身上。因為被靈尊長者下過禁制所以只要玉修遇到危險玉佩就會發(fā)出提醒。當玉竹趕到時只看到已經(jīng)處于昏迷的玉修和忘憂。
一陣風掠過將玉竹手中的葉子吹起,玉竹的眼睛隨著那片樹葉翻騰眼中皆是一片茫然。半晌她回過頭看著齊鳶道:“齊鳶,你說公子會不會有事啊?”
玉竹十歲時被指派給玉修護靈,如今已經(jīng)過了整整十年。這十年中她不止一次的見到玉修在破靈釘?shù)姆词上率窃鯓拥耐床挥?,雖說是為玉修護靈但是當破靈釘真的在玉修靈丹中肆意啃噬的時候玉竹才發(fā)現(xiàn)自己除了看著玉修一點一點衰弱之外她居然沒有任何的辦法。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她可以在玉修最最脆弱的時候將自己苦心修煉的靈力輸送給他。
玉竹一直記得第一次見到玉修時的情景,那一年玉修八歲她十歲。那時候玉修在以琳泉中修復靈丹靈尊長者將她帶到玉修跟前。那是她第一次見到玉修,泉中的那個男孩嬌小瘦弱,面色慘白。以琳泉的泉水溫熱舒適但是那個男孩卻在瑟瑟發(fā)抖。豆大的汗珠從眉宇間滑落,蒼白的嘴唇上還掛著一道干涸的血痕。
靈尊長將玉竹領到玉修跟前告訴玉修今后會有玉竹為他護靈時玉修輕輕掙開眼,看著玉竹微微點頭示意,從口中艱難擠出幾個字:“有勞姐姐!”
那是玉修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叫玉竹姐姐。
齊鳶走到玉竹身后想要拍拍玉竹的肩膀但是那只手卻在半空中收了回來。齊鳶安慰道:“放心,這十年不是都挺過來了嗎以后一定也可以的?!?p> 玉竹望著齊鳶無奈的搖搖頭嘴角邊勉強扯出一抹苦笑道:“沒有了役靈,破靈釘?shù)姆词芍粫絹碓筋l繁,公子的身體根本吃不消?!?p> 話音剛落齊鳶只覺得頭皮一陣發(fā)麻,上前一步道:“沒有役靈?怎么會沒有役靈呢?”
玉竹道:“公子的役靈給了忘憂公子?!?p> 齊鳶一臉驚疑:“給了忘憂?為什么要給他?他難道不知道役靈對他而言意味著什么嗎?”
玉竹道:“忘憂公子中了噬魂尸毒,因為他不是玄門中人沒有辦法渡靈力給他,公子,公子就把役靈給了他?!?p> “什么?”齊鳶愕然道:“役靈認主怎會輕易送出去?”
玉竹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是役靈是真的送出去了,那天晚上忘憂公子原本還是昏迷不醒的,但是當我從實信長老那里回來時忘憂公子人已經(jīng)好了而公子卻因為失了役靈整個人都極度虛弱。事后我有問過實信長老,公子的役靈確實不在了?!?p> 在齊鳶的認知當中玉修從來都是穩(wěn)當持重的名門修士,并且他一直以自己的這個表弟為傲,當年當他聽說玉修被笭箵種上破靈釘時曾躲在房間里三天三夜都沒出來,后來聽落雪說他是躲在自己的房間里哭了三天。
也是,對于一個只有十歲的孩子而言當時的情況除了哭他又能做些什么呢?原本還指望著可以從自己的父親那里能尋個法子可偏偏齊韶也在那會出了事。不然他們也不會一別就十年之久沒有見過面。這十年里玉修過的辛苦齊鳶過的也不輕松。齊家的人沒有一個省油的燈,齊鳶每天都過著被人監(jiān)視的日子,好在他如今也算熬了出來可是玉修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從破靈釘?shù)耐纯嘀薪饷摮鰜砟兀?p> 半晌齊鳶道:“你說玉修把役靈給了忘憂?”玉竹點點頭。齊鳶繼續(xù)道:“那他知道嗎?”
玉竹道:“應該還不知道,公子不讓說。”
齊鳶追問:“那舅舅呢?”話已出口齊鳶便已有了答案,他喃喃自語道:“如果連你都知道的話舅舅又怎么會不知道呢?可是我不明白的事舅舅既然知道為什么不阻止呢?為什么不替玉修把役靈拿回來呢?”
玉竹無奈道:“拿不回來的?!?p> 齊鳶不解:“為什么?玉修自己的東西為什么會拿不回來?”
玉竹道:“因為,役靈已經(jīng)接受了忘憂公子為主?!?p> 齊鳶站在那里一臉詫異的盯著玉竹。
玉竹道:“我親眼看到忘憂公子拿起了公子的鴿血劍并且還把劍給拔了出來?!?p> 原來那天晚上玉修實驗役靈有沒有接受忘憂時玉竹正站在窗外,當時發(fā)生一切她都看到了。
玉竹繼續(xù)道:“再說了就算長尊把役靈從忘憂公子的體內(nèi)強行取了出來以公子的性格脾氣你覺得他會愿意嗎?長尊比我們更了解公子?!?p> 齊鳶心里明白雖然這些話他不愿意承認但是玉竹卻說的十分有理,玉修的個性確實如此。
齊鳶不禁暗想這個忘憂到底是何人,為什么玉修會將自己保命的役靈送給他。
齊鳶道:“你們什么時候認識他的?”
玉竹道:“誰?忘憂嗎?”齊鳶點點頭。玉竹道:“兩個月以前吧,我們在懷夜城的時候認識的?!?p> 兩個月?齊鳶覺得不可思議。他道:“你們只認識兩個月?玉修就把役靈給了他?”
玉竹道:“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是我和玉城都能感覺到公子自從遇到忘憂公子后整個人都變了好多,以前的公子三天也不會說一句話可是現(xiàn)在的公子不僅話比以前多而且還會笑了。”說道這里玉竹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揚,她道:“齊鳶,你能想象嗎?公子居然也會笑。”
不怪玉竹會覺得驚奇,就連齊鳶聽到玉竹剛剛所的話也覺得不可思議。他十歲以前在忘川秋水住過很長一段時間,他知道玉修的性格脾氣,雖然有齊桐陪著他但是大多數(shù)的時候都是他一個人呆在小池清夢里,一呆就是一整天。
玉竹道:“忘憂公子人真的很好性格率真不拘小節(jié),我們大家都很喜歡他?!?p> 齊鳶想到之前齊桐也曾拿著忘憂的羽鈴在他跟前炫耀,一開始他還在想到底是哪個人竟會如此大方會將自己的羽靈猴給齊桐玩,沒想到居然是忘憂。
齊鳶道:“那他會一直住在玉幽閣嗎?”
玉竹搖搖頭:“我不知道,起碼祭靈大典沒有結束前是不會離開的吧?!?p> 齊鳶點點頭道:“現(xiàn)在看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p> 確實,畢竟就目前這個情況來說誰也沒有更好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