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十三，量商沒你騙（下）

　　三天后的傍晚，季玖撐著下巴抬頭看天上云卷云舒，沈衣突然在窗前站住，擋住了她的視線，季玖一頓，抬頭。

　　“將軍這是做了什么？附近好像增添了不少新的守衛(wèi)。”沈衣問。

　　“估計是北樂妍派來監(jiān)視本姑奶奶的，生怕姑奶奶玩什么花招，北樂妍也真是小家子氣，這樣怎么能奔赴得起鐵戰(zhàn)沙場呢？”季玖道，自稱已經(jīng)從本將軍變?yōu)榱吮竟媚棠獭?p>　　季玖一頓，看了一眼沈衣，皺眉，“她也派人監(jiān)視你了？”

　　沈衣道:“姑奶奶，這個破院子也就這么大而已，卑職微不足道。”

　　“那就好，有什么消息嗎？”

　　沈衣擰眉，低頭，拍了拍身上實際不存在的灰塵，道:“沈校尉來信，說在無人村再去一里外一處山林的洞中發(fā)現(xiàn)了被劫的五十萬石軍糧，那無人村里的廢屋估計是空屋，有趣的是，沈校尉發(fā)現(xiàn)，似乎有人有意無意的引導他們到山洞中找尋那批軍糧。”

　　“是嗎？”季玖瞇起眸子，陰測測地笑了，“一個試圖和本姑奶奶拖，一個想和本姑奶奶打，還要陰本姑奶奶，本姑奶奶就等著?！?p>　　沈衣挑眉，“姑奶奶要怎么做？”

　　“城中缺糧，北樂妍意圖放糧，還要拐個彎子和本姑奶奶賭……”季玖右手搭著下巴，眉眼彎彎，道:“請君入甕，讓沈清石看著做，告訴他，要是提醒到這份上還不知道該怎么做，趁早收拾收拾包袱滾回老家去?！?p>　　“……”沈衣沉默地轉身。

　　“北樂妍……”季玖揚起嘴角，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惡意地笑了。

　　時間又過了三天，第七天的清晨，季玖親自送沈衣到達院門，沈衣想起了季玖對他說過的話，心情當真算不上美好。

　　“軍師此去兇多吉少，如果北樂妍講誠信，軍師可平安到達幻城，要是北樂妍出爾反爾，軍師請放心，軍師是以身殉國，本將軍一定會為軍師報仇雪恨的！”

　　他還沒死，結果就這樣咒他，除了季玖也沒誰了。

　　季玖在他走之前，還不忘提醒他，記得早些把北樂妍的背景消息傳過來，沈衣默默地想，要是我大難不死一定會給你傳信的。

　　沈衣走了，騎著一匹快馬，一匹不知道有沒有被北樂妍動過手腳的快馬，沒有帶走一片云彩，但揚起了眾多滾滾塵土，揚長而去，季玖看著他的背影，直到消失成一個螞蟻般的點，最后消失不見。

　　不知怎么回事，季玖突然想到了北清寒，她好像很久都沒有看到他了，就連常歡也沒有看到了，她打量了一眼北樂妍，難道他們窩里反了？

　　季玖越想越有可能，院子里外換的兵實在是太多了，北樂妍的氣焰也越來越囂張了，北樂妍要把北清寒取而代之了？那真是厲害了。

　　午時，季玖到達那個有著長桌的屋子時，北樂妍已經(jīng)坐在那里了，一臉含笑，閃著溫柔目光望向她。

　　季玖差點因為雞皮疙瘩一抖，沒有發(fā)揮她瀟灑恣意的坐姿。

　　“樂妍公主?！奔揪料蛩c點頭。

　　“季將軍稍微坐一會兒，傳信的人待會兒就到?！?p>　　有人走到季玖的身邊，為她斟了一杯茶，綠色的茶水緩緩流出，好看至極，季玖抬頭輕聲說了句謝謝，倒茶的人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退到了一旁。

　　有衛(wèi)兵匆匆忙忙從門外趕了進來，在北樂妍耳邊輕語了一番，季玖看到北樂妍嘴角勾起的笑容慢慢消失，臉上的紅潤不再，眼中詫異萬分，她抿著紅唇，神色晦暗地看了一眼她，揮揮手讓人下去了。

　　北樂妍抬頭，聲音保持著平緩，對季玖道:“季將軍，本公主可否問您幾個問題？”

　　“那么本將軍也想問公主幾個問題，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北樂妍擰眉，道:“應該的?！?p>　　“將軍，您可知道沈軍師今早走的那條道路回營？”

　　“短的那一條。”季玖想也沒想。

　　北樂妍怪異地皺眉。

　　沈衣走的確實是離軍營最近的那一條，本來想要把沈衣除之而后快的，卻不想鄭國軍隊扮成了紹國的軍隊，提前把沈衣接走了，那么，肯定有人傳遞消息，但究竟是怎么傳的？

　　季玖沒有抬頭，邊回答邊在桌子的紙上大筆一揮，把未干的紙張掀了起來，道，“公主，該您了，請您告訴本將軍，您在本將軍手中的紙上看到了哪些字？”

　　紙上大氣蓬勃的寫著字，上量下商，差些寫成了一個字，但依稀還能看到兩個字，北樂妍隨意看了一眼，道:“量、商兩字?！?p>　　季玖微微一笑，“公主聰慧，這兩個字送給您了?！?p>　　季玖又取了一張宣紙，在桌上作畫，北樂妍問:“將軍這些天可有辦法向外界傳送信息？”

　　季玖筆下一頓，抬頭，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北樂妍，輕輕的目光似乎帶著洞察人心的灼熱，看得讓北樂妍白皙的臉頓時羞紅滾燙成一片。

　　但季玖還是回答了，她笑道:“山人自有妙計?！?p>　　就是有了，北樂妍眸子微沉，她第一時間想到了她手下有細作。

　　季玖將手上的畫展開，畫上畫了一幅傲然挺立的墨梅，季玖問道:“公主，這畫上畫的，是什么？”

　　北樂妍一頓，有些不確定道:“梅……？”她本來還想加多個“花”的，但被季玖打斷，“公主真當聰慧，就是梅，這個字也送您了?！?p>　　一旁默默坐著的葉笙微微挑眉，認兩個字，看一幅畫，三歲小孩都能做到，他心下微哂，真當聰慧？也不是知道季玖這話是贊賞還是嘲諷。

　　北樂妍臉色也有些不太好。

　　她聲音漸冷，道:“聽聞季將軍曾經(jīng)是紹國護國將軍府的大小姐，只是季大小姐為何會成為鄭國將軍，難道真的如傳聞所講，季家通敵叛國？季將軍不覺得如此愧對家國？愧對紹國的黎民百姓嗎？”

　　季玖抬頭看了她一眼，表情沒有掀起一絲的波瀾，她淡淡道:“公主，凡是都要留住一條命才好做人，不是？所謂滴水之恩應當涌泉相報，鄭國太傅在紹國先皇要將我季家滿門斬草除根時伸出援手，今日我季玖為他鄭國守住江山有何不對？”

　　“要是這天下太平，我季玖又怎么會以女子之身，披甲為將？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就算紹國百姓如何看待我季家又如何，紹國如今主動發(fā)起的戰(zhàn)爭，錯的是紹國，而非鄭國，鄭國才是被欺凌者！”

　　“況且，我自認無愧，季家世代忠良！未曾做過任何對不起紹國之事，卻被冠以通敵叛國的罪名，如今也只是為保另一方百姓而對抗外敵，算是承了鄭國的恩情，總比……”季玖抬眸，眼神銳利，聲音輕柔卻鏗鏘有力，一字一頓砸在北樂妍的心尖，“某些人過河拆橋，卸磨殺驢來的強，公主，您說，對不對？”

　　“你！”

　　北樂妍臉色鐵青，季家被誣陷通敵叛國的罪名早已經(jīng)被北清寒澄清，她提出來無非就是想激季玖，卻沒有想到她怎么牙尖嘴利。

　　季玖勾唇，“公主記下方才那個你字，待會兒有驚喜哦?！?p>　　不時，有將士從門外急匆匆跑了進來，季玖放下手中的筆，抬頭。

　　“稟報公主，葉監(jiān)軍！”

　　葉笙頓了一下，道:“說?！?p>　　來人低下頭，稟報道:“今日卯時初，鄭國沈清石帶兵圍押我們鎮(zhèn)守在無人村的人！且無人村一里外存放糧食的山洞于今早被人搬空！賊人還留下了一張字條！”說著遞上了一張字條，有侍從接過遞給北樂妍，北樂妍看后，抓著紙張的骨節(jié)發(fā)白。

　　季玖眼中笑意淡淡，把桌上的一張紙條輕輕推了過去，眉眼彎彎道:“謝公主慷慨，連上方才的四個字，這是本將軍送公主的最后一個字，對了，公主，那五個字，記得倒過來念哦?！?p>　　北樂妍瞥了一眼桌上空白紙張赫然寫著的大字:“騙”，還有季玖方才說的那句“謝公主慷慨”和她手中的紙張上的字如出一轍，送她的五個字，五個字倒過來念……

　　北樂妍突然盯著季玖遠去的背影，低垂眸子，其間，一片冰冷。

　　葉笙卻是勾唇笑了，他站起身，淡淡道:“樂妍公主，失望了？”

　　季玖果真聰慧，北樂妍抿唇，忽然冷笑了一聲，好戲才剛剛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