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雕梁畫棟的宮殿，裊裊熏煙繚繞，柔軟華貴的軟榻上，一身素衣的女子臉色病色般的蒼白，嘴唇干裂。
殿中熏香飄逸的清香漸漸被濃郁的苦藥味隱蓋，在離女子不遠(yuǎn)處的臨窗位置，身穿白色錦衣的男子正把藥汁從陶瓷罐里倒入碗中，放置，隨即又挑撿著桌上的其它草藥。
寬闊的宮殿極其安靜，但輕微嘶啞的聲音打破了這種寧靜。
“墨染，你知道人和禽獸之間，最大的區(qū)別是什么嗎？”女子閉著眼睛，突然虛弱地開口。
冰冷毫無波瀾的聲音，“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p> “墨染，”她輕輕抬起手，搭在自己冰涼的額上，輕輕笑了笑，聲音輕柔虛弱而沙啞，她道，“人和禽獸最大的區(qū)別，在于禽獸永遠(yuǎn)都是禽獸，永遠(yuǎn)都不能變成人；而人卻可以變成禽獸，甚至有的時候，連禽獸都不如?！?p> 墨染挑揀著草藥的手一頓，試圖轉(zhuǎn)移話題，“文素，血虛浮腫放的是澤蘭還是半邊蓮？”
就連他自己，也沒有感覺到話語中帶著一絲顫抖。
文素輕嘆了口氣，無力勸道:“墨染，放棄吧，我快死了?！?p> “不對，文素，”墨染執(zhí)著，“你錯了，都不是，是澤蘭草，我記得你說過，一字之差，藥性卻是不同的?！?p> 文素強(qiáng)調(diào)，“墨染，我快死了?！?p> 墨染身子僵住，回頭盯著她，眸子黑沉如深不見底的潭水，他一字一頓，“文素，我不會讓你死的。”
他端起藥碗，慢慢走到她身旁，坐了下來，動作輕柔地勺起一勺湯藥，遞到嘴邊輕輕吹溫，然后才遞到了文素的嘴邊。
文素沒有張嘴，她微微側(cè)過臉，道:“墨染，沒用的，我要死了。”
“為什么？”墨染把勺子放回碗中，神色微征，“為什么你要一直提醒我你要死了？文素，我說過，不會讓你死的。”
“文素，你不是說你喜歡我嗎？為什么要這樣殘忍的對我？”
“不，墨染，文素喜歡的不是你，文素喜歡的……是云澈。”
墨染抿唇，把碗放到了一旁，伸出手輕輕掰過她的臉頰，看著她，一字一頓，“文素，你看看我，墨染就是云澈，云澈即使墨染，我們是同一個人的?！?p> “咳咳––”文素毫無預(yù)兆地輕咳了幾聲，嘴角有血溢出，墨染心驚，顫抖著要為她抹去嘴角的血跡，文素卻把頭一偏，聲音虛弱卻冰冷至極，她嘶啞的聲音如同刀般一刀一刀，落到了他的心尖，鮮血淋漓。
“不一樣的，怎么會一樣呢？”
她毫不在意的用自己的袖子擦去嘴邊的血跡，輕笑，不一樣的，一個清澈干凈如天山雪蓮，一個卻邪惡如斯宛若魔鬼，怎么會一樣呢？
即使換上那一襲白衣又如何？依舊還是不同的，云澈就是云澈，墨染就是墨染，她分得清，她知道自己喜歡的是誰。
“墨染，你不是還要取我的心頭血嗎？趁著我還沒死，趁早取了那心頭血去吧，否則，你做的一切都徒勞無功了。”她忽然笑了笑。
墨染猛然抬頭，臉色蒼白，他慌忙解釋，“是誰？誰告訴你我要取你心頭血的!文素，你不要聽好不好？我沒有！我沒有想過要害你！我沒有想要你的心頭血！”
“咳咳––！”
文素嘴角的血更加成股地溢了出來，鮮紅的血低落在軟榻上，宛如綻開的一朵妖艷的罌粟花，墨染瞳孔收縮，慌忙的用手擦去她嘴角處的鮮血，企圖擦去就不會再溢出，但那鮮紅依舊不斷地涌出，生生刺痛了他的眼睛。
不可能的!怎么會？！墨染神色慌張，明明已經(jīng)、明明已經(jīng)……
他猛然站起身，就要向著殿門口走去，卻被文素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緊握住指尖，他一頓，回頭，文素對著他搖搖頭，道:“不用去了，墨染，我必死無疑的。”
墨染就要拉開她的手，她卻從枕頭后方拿出了一個琉璃瓶子，瓶子里鮮艷的血液迅速充斥著他的神經(jīng)，拉斷了他腦中的最后一根弦。
“文素！你瘋了！”他瞳孔收縮，猛然轉(zhuǎn)身，在她身旁跪坐了下來，指尖顫巍巍地去解開她的衣襟，入眼的是綁著沾滿鮮血鮮紅一片的綁帶，鮮血淋漓下方的位置，是心口。
墨染捏著文素的衣襟，骨節(jié)發(fā)白，他怔怔地問:“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文素的聲音很輕，輕到似乎風(fēng)一吹就要散掉，她氣若游絲地說道，“墨染，看在情分一場，我為你贖罪，你把我安素山那一百八十三個人放了吧，他們從未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其中不乏婦孺老少……可以嗎？”
“我不需要你為我贖罪，”墨染聲音冰冷，“你死了，我就讓那一百八十三人下去為你陪葬?！?p> 文素嘴角翕動，死亡猶如困倦的睡意般慢慢爬上了她的雙眼，沉重地耷拉著她的眼皮，她輕輕合上眼睛，輕喃:“隨你吧?！?p> 反正結(jié)果都一樣了。
文素握住瓶子的手驟然一松，無力地垂落在軟榻上。
“文素……”墨染顫抖著指尖搭上了她的鼻息，一瞬間，如墜冰窖。
––小人居廟堂之高而危社稷，君子處江湖之遠(yuǎn)而憂天下。
文素，這又不是你的社稷，又不是你的天下，為什么？憂著憂著，你非要把命給搭上……
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東海有蓬萊，蓬萊有仙藥，活死人，肉白骨。
但，他卻連他想要留住的人，都沒有留住……
依舊故人來
我數(shù)過了，是第四十二章，求打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