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嵌入墻壁,宛如栩栩如生的浮雕。
所有人都為這一幕而心折、心驚乃至心急,唯獨殷姮忍不住看了殷長嬴一眼,暗自思量,心道他的實力漲得太快了吧?
那么暴虐的力量屬性,又是火焰巨龍,稍微一碰到木制的中天臺,就可能將整個建筑摧毀殆盡,只留下一個高臺。偏偏他就能準確無誤地把巨龍“覆蓋”到木墻上,只是稍微嵌進去半寸都不到。
這等對力量的細微操控,實在神乎其技。
假如自己和殷長嬴打起來……
殷姮估算了一下,覺得他們至少能把一條綿延百里的山脈給夷平。
這也正是殷姮盡量避免和對方發(fā)生沖突的原因。
她并不懼怕戰(zhàn)斗,卻擔心打起來之后,沒辦法收場。
但留在王都,就等于在無數(shù)人眼皮子底下活著,必須像他們一樣,事事以殷長嬴為先,不能流露出半點以自己為主的態(tài)度。
否則,她這邊可能只是簡單一個疏忽,僅僅是表達觀點??陕湓谂匀搜劾铮褪钦褔顝姷膬蓚€人政見不和,會造成一系列極可怕的連鎖反應(yīng)。
感覺那樣活得太累了,挺沒意思。
殷姮略帶郁悶地想。
果然,還是留在岷郡、樊郡這種偏僻之地最好,根本沒人管她。
這幾年來,她沒事就一個人到處走走看看,不管是勘探地質(zhì),還是自己制造器械,又或者是改良各種作物,這些不符合“公主”身份的事情,身邊的人都只是略勸一兩句,勸不動就不敢說了。
但到了王都……
殷姮的思緒有些飄,可就在這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右手重新被人牽起。
她有些疑惑地望著殷長嬴,就發(fā)現(xiàn)對方牽著她,緩緩從正殿的樓梯,一步步登上二樓。
中天臺的造型有些像三層蛋糕,樓梯從正殿中心衍生,盤過二樓,再到頂樓。由于中間是空的,每走一步都會發(fā)出悅耳的響聲,根據(jù)腳步輕重不同,聲音也不一樣。
群臣有些踟躕,猶豫著要不要跟,鄭高已經(jīng)朝寺人們使眼色,示意他們別動。然后走到公卿的隊伍面前,行了一禮:“各位大人,還請稍候?!?p> 殷姮發(fā)現(xiàn)一大長串尾巴們沒跟來,回頭看了一下,就聽見殷長嬴說:“阿姮,你在看什么?”
殷姮猶豫了一下,才問:“將他們晾在下面嗎?”
殷長嬴不動聲色:“阿姮,不是有話想單獨對孤說么?”
“我——”殷姮欲言又止。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如果這時候,自己找理由想要離開王都,會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誤會。
所以,她搖了搖頭,輕聲道:“我只是……有些不適應(yīng)?!?p> “無需在意?!币箝L嬴知道她在擔心什么,卻不以為意,“臣仆之屬,竟敢揣度君意,本身就是大不敬?!?p> 難道他會為這點小事就責罰阿姮,或者認為她懷有異心嗎?
當然不會。
臣子需要時時刻刻尊奉君王,那是因為,忠,本就是他們?nèi)偩醯闹饕绞?,自然要賣力表現(xiàn)。
仆人也一樣。
無論臣子,還是奴仆,乃至后宮妃子,都是可以被替換掉的。這個不成了,還有那個,為了不被換,自然要賣力表現(xiàn),能力不足,忠誠來補。
甚至有很多上位者,只取忠心,不看能力。
但殷姮不屬此列。
她的能力無可替代,又對王位沒有覬覦之心。
既然最重要的兩點都沒問題,那么,些許細節(jié)上的疏忽,根本無傷大雅。
只不過,殷長嬴還是略有些驚訝,鄭高竟會當著他的面,提醒殷姮那么一句。
鄭高的性格如何,殷長嬴清楚得很,對他這個君王,事事無微不至。對其他人完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偏偏鄭高居然在君王面前,幫殷姮說話,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冒險的事情。
對寺人來說,他們的生死榮辱全都寄托于君王,君王的意志就是他們的意志,他們不該有自己的想法、立場乃至偏好,一旦有,就容易被舍棄。
“阿姮,很得人心?!?p> 他只是一句無心的感慨,遠遠跟在后頭的鄭高,卻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但這時,鄭高卻聽見殷姮苦笑道:“大兄就別取笑我了,假如不是鄭大人陪著我去拜見兩位太后,我怕是要直接被打出來。”
殷姮當然是在幫鄭高說話。
她不能直接說鄭高好,因為君王最忌諱身邊的親信與重臣勾結(jié),哪怕殷長嬴信任她,也信任鄭高,可有些種子,能不埋下,還是別埋下的好。
人家?guī)土四?,你不能轉(zhuǎn)手就把人家坑了,對吧?
所以,她就委婉地表示——鄭高對我好,那是因為你對我好,看,如果不是他代表你,陪在我身邊,就連太后那關(guān),我都過不了。
殷長嬴對兩位太后也沒什么感情,哪怕其中有一位是他的親祖母,可他提起此事,卻風輕云淡:“陪伴太后的公主不少,不差你一個?!?p> “咦?”殷姮這次是真的驚了,“我從未聽過?!?p> 先王,不是只有她一個女兒嗎?
但很快,她就意識到,先王還有異母的姐妹,即她的姑姑們。
可鄭高為什么沒提醒她呢?
看見殷姮有些疑惑,殷長嬴淡淡道:“六國質(zhì)子向孤上書,道慕公主美名,心折不已,意圖求娶?!?p> “……”
她是真沒想到,六國質(zhì)子動作這么快。
假如說他們見過她,驚艷她的容貌,她倒不意外。上輩子,從小到大,因為這張臉,追著她跑的人不計其數(shù)。
可他們根本沒見過她,只是看中了她的身份。
話說六國質(zhì)子年紀多大來著?
能被送來做質(zhì)子,應(yīng)該及冠了吧?
若她沒記錯的話,好幾個質(zhì)子都在昭國待了七八年,甚至十幾年。這么算起來,應(yīng)當有二三十歲?
這么大都不娶妻,明顯就是在等她吧!
這么說起來,似乎有點變態(tài)??!
想想外界對她的傳聞,什么燒傻了啊,被流放,毀容了啊,等等,再看看她一回來,六國質(zhì)子立刻睜眼說瞎話的舉動,殷姮不由啼笑皆非:“他們好生干脆。”
“六國質(zhì)子一片誠心,孤也不能置之不理?!币箝L嬴不緊不慢地說,“孤,全都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