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商討之后，發(fā)現(xiàn)這些人雖然處于夢境中，卻還是會有本能的反應(yīng)，比如食物放到嘴里會有一個很小幅度的吞咽，但不會咀嚼，只能吃流質(zhì)食物，便有了主意。
按照殷姮之前的要求，三人把江陵郡遠處的一個山谷清空，修建了一個巨大的廣場，或者說只修建了四面城墻，又在中間分割了幾個區(qū)域也行。
孫青用變異的草木，為這些人充作臨時被褥，用來保暖。
眷族們每天要熬煮大量的米糊，將肉末和蔬菜攪碎了混在其中，確定足夠濃稠之后，將蘆葦管一邊放在迷糊里，一邊放在每個人的嘴里，確保他們能吃下去。
但這樣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畢竟，東西吃下去了，卻還是在肚子里。
若他們控制不住拉撒，廣場估計沒人敢進；但若只進不出，人能堅持幾天？
關(guān)鍵在于，如何令這些人擺脫這種沉睡的困境？
三人一致認為，關(guān)鍵在于鳳鳥力量的浸染，只要將力量拔除就行。
當然，這種事情，孫青和樊辰就插不上手了。
只能靠衛(wèi)沂之。
這和給楚緩幼子祛毒還不一樣。
畢竟，對一個人的五臟六腑，四肢百骸精細化操作，確保巫力覆蓋每一寸，帶走所有毒素，這需要消耗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假如這五十萬人都這么干，衛(wèi)沂之就算累死，也不可能忙得過來。
為了令五十萬人都獲得生機，每天早中晚，衛(wèi)沂之都要在整個廣場下一場巫力之雨。
這些雨點會浸入每個人的身體，不斷游走。
假如在這個過程中，雨點遇到了其他的巫力，就會將它們凈化，順帶著自己也被消耗，很快就消失。
若失沒遇到，雨點也會越來越小，半炷香后消失。
簡單來說，就是賭命。
命好的，雨點很快就碰到九嶷的力量，消融掉，人自然能蘇醒。
命不好的，身體越來越差的，眷族們也會挑選出來，交給衛(wèi)沂之，再由他每天進行小范圍的祛毒處理，并由水屬性的眷族照顧。
但每天治療五十萬人三次，才當半年“巫”的衛(wèi)沂之，就算天賦再高，扛不住這種長時間、高頻率、大范圍的消耗??！
關(guān)鍵時候，鄭高帶著中天臺的五百名“巫”來了。
聽到這里，殷姮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氣。
她賭對了。
殷姮很了解殷長贏的性格。
假如這五十萬人還在九嶷的體內(nèi)，為了獲得戰(zhàn)爭的勝利，他一定會無視這些人的生死，盡快將九嶷擊敗乃至摧毀。
鄭高最懂殷長贏之心，才會站出來阻止殷姮救人。
但若這五十萬人已經(jīng)獲救，情況就截然不同。
昭國的公卿當然不會把泥腿子的性命當回事，哪怕是五十萬人，只要死得不是他們自己，他們也能眼一閉，當作看不見。
朝堂議論的時候，就算公卿、賓客們?yōu)榱俗约旱拿?，不至于明說，也會找各種理由暗示殷長贏，五十萬植物人負擔太大，根本救不活，還不如就這么看著他們死。
可昭王不行。
殷長贏絕不可能輕易放棄全國十分之一的人口——其中至少還有二十萬是壯年男子。
這都是他的財產(chǎn)，他的根基，打仗沒了還算有理，平白無故怎么可能就這么放棄？
哪怕這些人全投敵了，充作罪犯去修橋鋪路做苦役，那也對國家有利，能給國家創(chuàng)造財富和收益。
何況他們壓根沒觸犯任何法律，都是無辜的百姓？
所以，殷長贏二話不說，把中天臺的“巫”派了五百個過來。
雖然殷姮覺得這些“巫”實力平平，對力量的操縱也有所不足，還不如眷族。
眷族好歹力量小，能造成的危害有限；“巫”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設(shè)想。
但殷長贏顯然是沒這種顧慮的。
他處理這件事的方法很簡單——衛(wèi)沂之一個人不可能搞定，那就把中天臺那些力量溫和的“巫”全都派過來，輔助衛(wèi)沂之。
每個“巫”身上都有一定的死亡名額，若他們治療的人，死亡數(shù)量沒超過限定數(shù)量，他們不會受罰，可如果超過了……
當然，“死亡名額”這個事情，巫們都是不知道的。
一旦他們知道，就會覺得“哎呀這個人死掉了無所謂，反正名額還多”，從而輕賤生命，不當回事。
就像那些押運犯人和傜役的官員一樣。
所以鄭高冰冷的眼神掃過所有人時，下達的命令是，所有百姓，一個都不能死。
假如真死了……
名額數(shù)量以內(nèi)的，也不會有事，板子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算作君王的寬容；
名額數(shù)量以外的，就會被殷長贏認為是無用之人。
至于這些“巫”們采取什么辦法，讓百姓們不死，殷長贏不管。反正任務(wù)下達了，做不好，請去廷尉衙門的大牢長見識。
“有多少人醒了？”
“截止昨晚，共有十一萬六千三百二十五人蘇醒。”
“多少人離去？”
“五千七百三十八人。”
這個數(shù)字，已經(jīng)比殷姮預(yù)想的要好很多。
“孫青和樊辰呢？”
“這五十萬人中，先后共有三百二十四人覺醒成‘巫’?！毙l(wèi)沂之的思路非常清晰，“四十天前，孫兄將一百八十人送往王都，至今未歸。昨日，樊兄又將一百四十四人送了回去。”
可以理解。
經(jīng)歷生死才得以覺醒的巫，往往不夠穩(wěn)定，最好留在大巫身邊，一旦出了什么問題，也好及時解決。
殷姮點了點頭，望向九嶷：“需要多久？”
“吸口氣的事情。”九嶷輕描淡寫，順帶用贊賞的眼光看著衛(wèi)沂之，“這是你徒弟嗎？很不錯??！就是可惜了，竟是個男人?！?p> 從九嶷的紅眼睛，還有磅礴無比的力量中，已經(jīng)猜出對方身份的衛(wèi)沂之：“……”
雖然知道上古時期，母系部落很多，但面對一個女人像看獵物，或者說玩物一樣的眼神，衛(wèi)沂之還是下意識有點起雞皮疙瘩。
殷姮平靜道：“太在意性別，未免會矯枉過正。”
九嶷冷哼一聲，對殷姮的論點不贊成：“你們這個時代，男人能壓迫女人，無非是仗著身體優(yōu)勢罷了。”
“以后會好。”殷姮淡淡地說了一句，沒繼續(xù)就這個話題說下去。
殷姮很清楚，男女平權(quán)并非朝夕之功，像九嶷部落那樣的女尊，則是從一個極端走到了另一個極端，更不可取。
故她只道：“你先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