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婚禮（中）
顧盼盼的二伯母和兒媳婦打起來了。
端餃子的時候，趙美鳳去叫兩個侄媳婦，一個是顧盼盼大堂兄的妻子蓮心，另一個是二堂兄的媳婦喜娜，當時幾個小媳婦圍在一起聊家常，趙美鳳一叫，大侄媳婦心里清楚自己要做什么，應了一聲，就站起來了，喜娜懷里抱著四個月的兒子正在吃奶，她看孩子也睡了，就把孩子遞給了旁邊的婆婆——顧盼盼的二娘，婆婆接過孩子，孩子換了姿勢有些不適應，哇的一聲哭了，小孩子嘛，你抱著拍兩下，他可能就不哭了，二娘可沒有那個耐心，直接把孩子塞回了喜娜手里，那邊管事的還在喊著兩個嫂子，怎么就來一個，喜娜也有些著急，就說了句：“媽，你哄他一下，我去那邊看看就過來！”
一句話，就把婆婆說毛了，一蹦多高，“賈強，你也不來管管你媳婦兒，要把你老娘累死了，你個沒心肝的東西?！?p> 話音沒落，那邊正侃大山的賈強就竄過來了，照著媳婦喜娜的臉就是一巴掌，喜娜沒想到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賈強也敢打自己，想想往常受的委屈，看著囂張跋扈的婆婆和斗雞似的老公，既然都不要臉了，就豁出去了，也不管今天是堂妹的婚禮了，劈手就要把手里的孩子扔沙發(fā)上，被顧盼盼的姥姥給接住了，孩子哇哇哭，把所有人都給吸引過來了，趙美鳳和大嫂一看，這不行??！要壞事，一個拉婆婆，一個拉兒媳婦，想著把兩人開就是了，誰知道喜娜身子一軟，就癱倒地上了，指著婆婆和賈強就開始罵了：“你們一家沒有良心的，這些年我給你們生兒育女，洗衣做飯，你們是怎么對我的，高興了，對我笑兩聲，不高興了，想打打，想罵罵，我生了兩個姑娘，你們說賈家斷后了，非要我生兒子，我流產(chǎn)了兩三個，生了個兒子，你們幫我看過一天沒有，這會兒，妹妹結(jié)婚，要我去端個餃子，你抱一下孩子怎么了？”
“你還敢胡說！”賈強看著一屋子的人，臉上也掛不住，再看看地上潑婦一樣的媳婦，今天是吃熊心豹子膽了，敢當面和自己對著干了，當即怒火中燒，眉毛一橫，抬起腳就踹向了美娜，趙美鳳反應的夠快，側(cè)過身子就去攔，賈強看著嬸子擋在前面，想要收回腳，可使了全部功力的腳哪里能收回，大伯母眼看不對，也管不得美娜了，拉了一把趙美鳳，賈強的腳這才沒有全部落在趙美鳳的腰上，可憐趙美鳳患有腰椎間盤突出多年，那老腰哪里能經(jīng)得住這樣的折騰，再加上這幾天籌備女兒的婚禮，已經(jīng)累得直不起來，這下雖然堪堪挨了半腳，但是雪上加霜，當下就站不起來了，只能躺在地上哎呀哎呀吸著冷氣。
一看人都圍在這邊，那邊的顧軍和顧明，以及顧盼盼、江春水也都趕緊過來了，顧盼盼的小舅已經(jīng)喝多了，擠到人堆中看自己二姐倒在地上，一個箭步?jīng)_到顧強面前，狠狠推了他一把，賈強只覺得一股氣流沖胸膛壓來，腿腳不穩(wěn)往后退了幾大步，最終倒在沙發(fā)上，小舅指著他，一雙牛眼瞪得老大：“你干啥呢？”
賈強也呆住了，從沙發(fā)上爬起來，他就是個窩里橫，這會兒連個屁也不敢放，顧盼盼的三個舅舅都是本地那個聞名全國的武學大家王泰的弟子，小舅舅更是關(guān)門弟子，深得王大師的親傳。
“小舅，我！”賈強囁嚅的說。
“媽，你沒事吧！”顧盼盼跪下來，她是知道趙美鳳身體的，“來小舅，你搭把手?！?p> 江春水和小舅，岳父一起把趙美鳳攙起來，扶到床上，顧盼盼看著媽媽這個樣子，昨天晚上兩人才交了心，今天就這般情景，又是自己的婚禮，看著面前二伯一家，她實在是厭煩透了。
江春水以前聽顧盼盼講過二伯一家的“光榮”事跡，這會兒又看著顧盼盼欲言又止，怕她說什么難聽話，剛要去拉顧盼盼，就聽顧盼盼沖二伯母說：“二娘，你這出可真高，這都演上苦肉計了！”
“盼盼，你胡說什么呢？”二伯母媚眼一拋，陰陽怪氣的。
“我胡說什么？我哥結(jié)婚，你和我二伯吵架生氣，我大姑家的辰哥結(jié)婚，你和你媽生氣不回來，我大哥生孩子鬧滿月我二嫂子和我強哥打架回娘家，今天你倒是來了，在我婚禮上就造起來了，你說是我們姊妹幾個辦事不會挑黃道吉日，還是你家和我們犯沖呢，我們一有喜事，你家就得打架慶祝?！?p> “你，紅口白齒的胡說什么呢？”二伯母有點狗急跳墻了，顧盼盼一說，其他人也才算醒過來，可不是，只要這邊辦事，他們家準的打架生氣。
“老二媳婦啊！”一個白發(fā)蒼蒼走路都靠扶著的老太太，拄著拐杖，顫巍巍得挪了過來，是顧盼盼的老姑，顧家沒有什么老人了，也只有這個老太太能說幾句話了，“雖說我二侄子是入贅去你們家，可你干的是不是也太過分了，今兒這么多人，又是你侄女結(jié)婚的大喜日子，你們又是打又是鬧的，這是要干啥呢？”
“姑啊，你看這小姑娘說話，難聽的很哪！”
“嫌說話難聽的很，怎么不說自己做的事情沒臉說呢？”老太太的拐棍在地上敲的怦怦響，“趕緊別鬧了，有的事情，說出來就不好聽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也該收手了，旁邊的人也熱心得把美娜拉起來，可是接下來的一幕又讓大家開眼了。
美娜一站起來，大娘家的嫂子蓮心就拽過了過去，那邊還等著上餃子呢，走了也就走了，這事情就完了，可賈強跟抽風了一樣，一巴掌朝著美娜就呼了上去，美娜這下沒有防備，也沒人會想到賈強會有這么一手，誰也來不及阻攔，場面又失控了。
賈強使了渾身的力氣，美娜本就瘦弱，生生受了這一巴掌，再加上沒有防備，人咕咚摔到地上了，“給你臉了，今天，你這死媳婦，一天不打皮就癢癢，三天不打就上墻揭瓦了？”賈強指著躺在地上的美娜，惡狠狠的說。美娜也是個不怕事的，越是人多，她越是不人來瘋，“哇！”一聲哭出來，邊哭邊罵，“你個死鬼，有什么本事，就會打老婆，有本事你和我離婚??！離婚你再去找一個好的??！窩囊廢，不要臉。”
這邊賈強聽見她罵，又是兩腳。
旁邊沒人拉了，剛才老太天說的話，讓大家對著不知好歹的一家子已經(jīng)沒什么好感了，誰也不想再趟這一灘渾水了，顧軍在屋子里安置趙美鳳，屋子里欒城一團了。
顧盼盼看不下去了，要是往常，這兩個人打死，她也不想管，可是今天，是自己結(jié)婚的日子，由著他們鬧，來的賓客里有自己的同學，有自己的同事，丟的也是自己的臉，她把婚紗外面的披肩一扯，扔到江春水懷里，橫到賈強和美娜中間，“你給我住手。”她往中間一去，南新和江春水怕誤傷顧盼盼，很自覺過去控制住了賈強。
“你看看你什么樣子？有點男人的樣子沒有，真不嫌丟人的？你再嫌棄她，她也給你生了三個孩子，成天里給你操持家務，洗衣做飯，那幾年你拉磚，她和你披星戴月，一個女人干的活比男人都多，你弄小麥收割機，她吃灰咽糠的跟著你從北到南，叫過一句苦沒有，這兩年你是掙了兩個臭錢，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要是嫌棄她，今天我們這就有律師，你倆能過過，不能過好聚好散，別在我家丟人現(xiàn)眼的?！?p> “你胡說什么呢？??！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你不曉得啊，你咒你哥離婚啊，心腸怎么這么歹毒呢？”二伯母是能說別人不好，不能別人說她一句，顧盼盼才說了兩句，她就聽不下去了，把懷里剛抱過來的孩子又塞回顧盼盼姥姥手中，“啊，說到底，你向著一個外人，顧盼盼，這可是你嫡親嫡親的二哥?。∧悴幌蛑愀?，你向著外人，你個白眼狼。”二伯母像個都紅眼的大公雞。
“你指著誰都是白眼狼，就你不是，你摸著自己的良心說說，我哥和我嫂子這樣，是不是攛掇的，一天到晚不干一點好事，就是挑撥離間，你怎么不給大家說一說，一家九口人起三個火的事呢？你媽你爸一個火，你和我二伯一個火，我哥我嫂一個火，也不嫌浪費煤球，我嫂子生了孩子，你沒空看，你掙錢呢？二娘??！你也不瞅瞅，我哥現(xiàn)在要是我嫂子離婚了，你覺得他還能再娶一個啥？醒醒吧，你有多少錢，這么有底氣?！鳖櫯闻螌@個二娘一直就有意見，以前沒少為難顧軍，也真沒有少挑撥離間，顧軍兄妹幾個關(guān)系一直不好，都是她在中間攪和的，又摳門，又會來事，去年顧盼盼和顧明去她家借修車的一個工具，進門剛說了借東西，二娘就情噠噠的說：“顧明?。∧銈円枪芏锝鑲€針啊線啊的，二娘就能當家借給你了，你說你要借扳手啊，千斤頂?shù)亩镎娌恢朗鞘裁赐嬉獍?！”顧明才不理她，直接就去堆工具的屋子里自己拿去了，扔上車拉著顧盼盼就走了，氣的二娘直跺腳。
最讓大家詬病的是，清水鎮(zhèn)和臨溪鎮(zhèn)注重孝道，每年的大年三十下午給祖先們上墳，但凡是能走得動的男人，都要到墳里給先輩們上墳，放一掛鞭炮，寓意請先輩們回家過年，顧盼盼的二伯雖說是入贅過去的，可畢竟是顧家的兒子，也有心給自己的父母上墳，就跟媳婦說了說，媳婦一句話就給堵死了，你來我家了，就是我家的兒子，當初你可是寫了文書的，要給我爸我媽養(yǎng)老送終的，我爹媽沒死呢，給誰上墳呢？二伯偷偷來過一次，保密工作沒做好，氣的二娘在家撒潑打滾，砸東西，沒辦法，二伯也徹底斷了上墳的心。
不來就不來，不說就算了，大家就當沒這茬事，可二娘不干啊，逢大年初一兄弟們聚會就說，終于把二伯說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不孝子，把自己說成了人人嫌棄的長舌婦。
“我們家賈強，今天和美娜離了婚，明天就能娶個黃花大閨女，顧盼盼，你別以為你吃上了國家的公糧，你就能了，別人就怕你了，你那么能，你咋不上天呢，你有本事，說個好的啊，你原來訂婚不是還說一個市長家的孩子么，現(xiàn)在知道自己掉價了，瞅個窮不拉幾的就嫁了，長得好怎么了，能當飯吃么？”二娘也惱火了，不管不顧把顧盼盼訂過婚的事情都說出來了。
“滾！”趙美鳳掙扎著從床上下來了，氣的渾身打擺子，陰著臉，指著大門，冷冷的說：“門在那里，你們一家都給我滾！”
“呵呵，狗急跳墻了，你閨女指著我罵的時候你咋不出來呢？讓我滾，我是你二嫂，你讓我滾我就滾，我今天可是……”二娘話沒說完，趙美鳳就從口袋里掏出一百塊錢扔到二嫂臉上，“滾！”
二娘不顧旁人的指指點點，從地上撿起飄落的一百塊錢，揣進兜里，站起來，沖美娜和賈強大喊：“還在這丟人現(xiàn)眼啥呢？還不走！”從旁邊顧盼盼的姥姥手里奪過孩子，一家人就這么旁若無人的走了。
江春水心里百味陳雜，他知道顧盼盼曾經(jīng)訂過婚，他也知道顧盼盼愛惜名節(jié)仍是清白之身，顧盼盼氣的身子發(fā)抖，趙美鳳氣的瞬間淚如雨下，小舅追出去要揍賈強，被人攔下，屋子里亂做一團。
“怎么辦？”司儀本來就是兼職，也沒見過這一出，湊到江春水旁邊問。
“繼續(xù)吧！”
“等一等！”顧盼盼叫住了江春水，“今天我二娘也說了，我就把話說明白了，我和張海洋訂過婚，如果你要介意，婚禮就取消，你家的損失，我全賠，但是，你若是愿意繼續(xù)和我舉行婚禮，從今以后，就不要在我面前提這件事?！?p> “盼盼，你以前的事情，我無權(quán)過問，我只要你以后幸福就夠了！”江春水攥住顧盼盼的手，該去那邊和岳父岳母，小舅子合影了。
人們很快將剛才的不快刻意拋到腦后，新娘子該拜別父母了，顧盼盼臨出門，轉(zhuǎn)身朝父母跪下，鄭重叩了一個頭，“爸媽！我走了！”
“盼盼，你要好好的！”
江春水也跪下，“爸，媽，我今天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發(fā)誓今生今世只對顧盼盼一個人好，若是有違此言，我必不得好死?！?p> “起來吧！都起來吧！”趙美鳳強撐著身體的不適，把小兩口扶起來，“去吧！別耽誤了吉時！”
小姨和表姐過來攙著顧盼盼上了婚車，江春水也上了車，鞭炮響起，顧盼盼就這樣離開了自己長了快二十四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