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酒足飯飽，漸漸放松下來的唐懿添，身體再次緊繃。
她微微前傾，盯著李鶴軒的眼睛，氣場全開：“你這是危言聳聽！”
在她強(qiáng)大的威壓下，李鶴軒似乎毫無所覺，語氣依然平緩而堅定。
“梁寧研究所就建在海邊，基因藥物和病毒已經(jīng)流入海洋。到現(xiàn)在，也才過去5天，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多處海藻瘋狂繁殖，和海洋動物變異的情況。等到水分蒸發(fā)，藥劑和病毒隨著降水遍布全球，就是人類真正的末日了。你心里很清楚，到底是我在危言聳聽，還是你在自欺欺人?！?p> 想到2天前看到的那段視頻里的怪魚，唐懿添脊背發(fā)涼：“你說的未來，是多久后的未來？”
李鶴軒聳了聳肩：“幾年？幾十年？也或者就是幾天后。研究員們還在收集數(shù)據(jù)做模型，未來會怎樣，我現(xiàn)在沒辦法回答你。如果你想知道得更多，可以跟我去首都研究所，會有人告訴你想知道的一切。”
“是呢！是呢！爸爸也很想見你呢！他說你是最好的研究材料?！?p> 飛行器內(nèi)，驟然響起了滾滾的聲音。
唐懿添環(huán)顧一圈，沒有看到它的影子，愕然問：“它在飛行器內(nèi)也隱身？”
“它不在這里?！崩铤Q軒解釋道，“龍蛋內(nèi)有終端和它的芯片相連，它能隨時獲取龍蛋的數(shù)據(jù)?！?p> “所以，只要我待在這里，就會隨時被它監(jiān)控？”
李鶴軒挑眉：“你要是不高興的話，我可以關(guān)閉連接器?！?p> “不要??！陪我聊聊天嘛！我一個人好無聊的。你們不能這么自私，只顧著自己約會??！”
“你是人嗎？”
連只熊都不是吧！
唐懿添沖著虛空翻了個白眼。
“人工智能人也是人！也有人權(quán)！”滾滾憤怒地抗議，末了還補(bǔ)充一句，“爸爸說的?！?p> “你爸爸是誰啊？”
“我爸爸就是我爸爸??！你真笨！”
竟然被個機(jī)器人給鄙視了？唐懿添也很無語。
不過算了，跟個機(jī)器人計較個什么勁？
唐懿添不再理會滾滾，看向李鶴軒，繼續(xù)剛才的話題：“既然研究所能人造變異動物，甚至人造先覺，那他們一定有解決的辦法吧！”
李鶴軒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你能阻止山洪的爆發(fā)嗎？”
“什么？”唐懿添一時沒能反應(yīng)過來。
“一個人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對抗整個自然界。全球進(jìn)化，是不可阻擋的趨勢，也不可逆。我們現(xiàn)在能做的，正在做的，就是盡量拖延這一天的到來。利用有限的時間，竭盡全力保證人類的繁衍?！?p> “保證人類的繁衍……是什么意思？”
唐懿添隱隱猜得到，卻不敢往深處想。因為這個設(shè)想，實在太過可怕。
李鶴軒卻殘忍地揭露了這個事實：“我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未來，末世降臨，人類的生存空間將被剝奪。我們所能做的，就是保住部分人類，以求種族的延續(xù)?！?p> 唐懿添猛地站起來，聲音微微顫抖：“保住部分人？那其他人呢？其他人怎么辦？”
李鶴軒唇角勾起，似嘲諷又似殘忍地輕輕吐出幾個字——
“盡人事，聽天命?！?p> 唐懿添怒吼：“你們憑什么決定他們誰生誰死？”
李鶴軒也站了起來，對著她咆哮：“你別忘了，這一切是誰造成的！那些怪物是誰放出來的！”
是誰造成的？
3天前，唐懿添帶著D·K的30多個異能者，按照唐博英給的地圖，從防守最弱處攻入了梁寧研究所。
其中花重金雇傭來的兩個土系異能者，利用研究所建在地震帶上的特點，人為制造了一場地震，原本堅不可摧的防御，瞬間變成了豆腐渣工程。
異能者沖進(jìn)研究所后，宛如對待牲口一般，肆意屠殺研究員和護(hù)衛(wèi)隊成員。
那血腥的場面，至今仍歷歷在目。
將生母趙彤，和她被迫生下來的三個弟弟妹妹帶回竹海村后，唐懿添像沒事人一樣，回到了學(xué)校上課。
她以為，她借著開學(xué)熱潮的人流量，足以掩蓋身上的氣味，好干擾嗅覺進(jìn)化的先覺，避免被追蹤到。
結(jié)果，不過是白忙活了一場。
研究所要找到她，有千萬種途徑，根本不需要靠追蹤氣味。
她以為，她只是救出了自己的親人，研究所的那些人慘死也都是罪有應(yīng)得，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這3天的時間，她日日寢食難安，噩夢連連。
如今還要告訴她，是她給全人類帶來了一場浩劫嗎？
不。
不對。
不是這樣的。
“明明就是你們喪盡天良，用活人做實驗！我們只是為了自保，為了自由！是你們制造出了那些藥物和病毒，憑什么將責(zé)任都推到我們身上？”
李鶴軒冷哼：“對你來說，研究所是會讓你失去自由的地方；可對普通人而言，那里卻是他們活下去的希望。你知不知道，這些年來，研究所攻克了多少疑難雜癥，救了多少人？你又知不知道，大部分異能者沒有接受過教育，不識字，也沒有是非觀念，不管是對國家還是百姓，都是極度危險的存在。不管是國家，還是平民百姓，都不可能忍受身邊有這樣一顆不定時炸彈。”
“你以為這怪誰？你以為我們想過朝不保夕的日子嗎？你以為我們天生就喜歡血腥暴力嗎？”
唐懿添憤怒駁斥，這4年來，她見到過的異能者，沒幾個是天生的惡人。哪怕殺人如麻，也是被逼無奈。
“如果不是你們的追捕，我們會四處躲藏，會對普通人類心生怨恨嗎？就你們有人權(quán)，我們就沒有嗎？”
李鶴軒垂眸：“為了社會的進(jìn)步，為了絕大多數(shù)的人類，難免會有犧牲?！?p> “所以我們就活該被犧牲嗎？”唐懿添冷笑，“你們覺得為了蕓蕓眾生，可以犧牲掉一些人，那就應(yīng)該做好準(zhǔn)備，承擔(dān)來自被無故犧牲者的報復(fù)。”
“我承認(rèn)，研究所是在追捕異能者，也有用他們做實驗，但他們的初衷是好的。就算有傷亡，也是意外導(dǎo)致的。”李鶴軒語氣驟然一冷，“可他們呢？為了報復(fù)研究所，異能者們肆意屠殺研究人員還不夠，竟縱火燒山，屠戮百姓，簡直慘無人道。他們就是魔鬼！他們就不該有人權(quán)！成為實驗體才是他們存在的唯一價值！”
許是親眼見過這般人間慘劇，他飽含熱淚的控訴，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唐懿添感覺一口氣憋在胸口，想要說些什么，張開嘴卻又什么都說不出來。
她的生母被關(guān)在研究所20年，受盡折磨；她的弟弟妹妹是作為試驗品被生下來的，從小不知道自由為何物；她擔(dān)驚受怕這么多年，就怕暴露了能力會被送去切片研究……她很清楚，研究所對于異能者來說，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可她的養(yǎng)父母，她的家人們，都是那么好的人，如果有一天他們中的誰罹患絕癥，需要研究所的……她不敢去想。
是非對錯，說得清嗎？
不過是立場不同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