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奇跡

　　“噓?！焙鼔羯皶r打斷了他的話，然后指了指天上，“你能看見吧，第一道天雷就要凝聚成了?！?p>　　徐覺清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向上看去。他沒再提起這話題，只是靜靜看著天雷的形成。

　　然后它降落了下來。

　　即便是一縷魂魄，可終究是地藏的一部分，菩薩，說些什么喜不喜歡愛不愛的總歸是不好的，所以她才攔住了他的話。

　　能在幻境中聽到，即便是使了迷魂術(shù)，她也滿足了。

　　雷以極快的速度落下，這一次狐夢生沒有閉眼。

　　自從第一道雷降落后，她的眼前就是白茫茫的一片了。是強光晃的吧？又或許是她的大腦已經(jīng)無法支撐她將目之所及的元素組合成映像？

　　感覺倒還是沒變，酥麻感很快便占據(jù)了整個身體，接下來就是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逐漸失去知覺。

　　狐夢生掙扎著，拼盡最后一絲力氣挪動著幾近毫無知覺的右手，移到了自己的心臟處。

　　那里，有一塊疤，是曾經(jīng)狐夢生救地藏時留下的，她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那道從地藏身后襲向他的光。

　　那道光貫穿了狐夢生的心臟，這才得以讓她鉆了空子，穿越到這具身體之中。

　　這顆心，也曾被洛漠的箭刺穿過，也曾被榕的藤蔓刺穿過。

　　再見了，徐覺清。

　　再見了，阿白。

　　再見了，這個陌生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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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藏趕來時，漫天濃密的烏云已經(jīng)散去一半了，天雷劫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地藏的心突然閃過一絲悲痛，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顧不上打招呼，順著佛珠的指引來到了涂山的一片樹林之中。

　　遠遠的，他看見了一抹紅趴在草地上，正如他曾是不二塵時，第一次見到熾空一般。

　　只可惜，今次的熾空已經(jīng)沒了生命的跡象。

　　自己的那一縷魂魄就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紅色的小狐貍。

　　他們本就是一人，無需多言，地藏便能感受到這魂魄的感受。

　　原本，他還有一縷魂魄寄居在佛珠內(nèi)，可是剛剛，它的主人狐夢生歷劫之前雖然有反應，但是，主珠并沒有亮，想來，不知通過什么途徑，這兩縷魂魄已經(jīng)匯合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

　　地藏沒有經(jīng)過徐覺清的同意，就將他吸入自己體內(nèi)，補全了自己的魂魄。

　　剎那間，所有的記憶都涌現(xiàn)出來。

　　地藏也如自己的魂魄一般，默默地看著地面上小小的一團。

　　最后，竟然是她解救了他，將他從永無止境的牢籠中救了出來。

　　若以前，她認為他是她的救命恩人，那么此刻，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們兩不相欠了。

　　地藏克制地收回了目光，決心將這段微不足道的過往徹底忘懷。

　　還有這佛珠，它的主人已死，珠子上便也都出了裂痕。這是只屬于熾空的法器，除了她，不會再認別的主人了，所以它此刻也選擇了死亡。

　　地藏盡量不去看她，彎下身，把屬于她的東西放到了她的身邊。

　　“覺清，我想吃城西那家的芝麻糖?！彬嚨?，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

　　地藏猛地回身，找尋了半晌什么都沒找到，這才意識到原來是幻覺。

　　是啊，是幻覺，人死了尚能入輪回，即便是罪大惡極之人，歷了地獄，也還有重新來過的機會，可他們神仙妖怪，死了就是真的死了，魂飛魄散灰飛煙滅的那種死亡。

　　回不來的。

　　地藏自嘲般搖搖頭，想要離開涂山。

　　突然，他又聽到了一個稚嫩的聲音怯怯地叫著：“爹爹？”

　　這一次并不是他的幻覺，叫住他的是一個小男孩，模樣跟幻境中的那個徐衡分毫不差地重疊了起來。

　　“你是，爹爹嗎？”小男孩又問了他一遍。

　　誰說世間沒有奇跡？

　　徐衡他，擺脫了幻境的詛咒，來到了現(xiàn)實世界中。

　　這是只屬于徐覺清與胡慕笙的奇跡。

　　“爹爹，你怎么哭了呀。”小男孩大著膽往前走了幾步，輕輕拽住了他的一角。

　　地藏別過頭去，目視前方，仿佛這小男孩在說謊、他根本就沒有哭一樣，“我不是你爹爹?！?p>　　“你怎么會不是我爹爹？”小男孩固執(zhí)道，“世間不會有人長得一模一樣?！?p>　　“你爹爹是徐覺清，但我不是，記住了，我不是你爹爹?！钡夭亟^情地將袍角從小男孩手中拽了出來，然后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爹爹，爹爹！”小男孩窮追不舍。由于地藏走得飛快，他必須要小跑著才能跟得上。

　　“不要跟著我。”

　　“可是我無處可去啊，爹爹怎么忍心拋下衡兒？”

　　“我說過，我不是你爹爹?！?p>　　“那總得有一個稱呼吧？不是爹爹是什么？”

　　地藏再沒說一句話，不過卻也默許了小男孩一路跟著他，然后在他耳邊絮叨叨些有的沒的。

　　直到走到冥界的入口，地藏才開口回答他的那個問題，“叫我?guī)煾?。?p>　　小男孩驚喜極了，立馬叫了出來，“師傅，師傅。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所以你還是我爹爹?！?p>　　這話地藏接不上來了。

　　回到房間內(nèi)，諦聽本以為能見到自己的后輩，卻不料看見地藏帶回來個小娃娃。

　　這小娃娃不一般，他非人非鬼，非仙非妖，非神非魔。能辨識萬物的諦聽，頭一次有了看不出人身份的時候。

　　“老金，這小孩子哪里撿的？好生奇怪?！?p>　　“哇，大狗狗！”徐衡看見諦聽后，跑過去抱住了大他好多的諦聽。

　　……他可以吃了這個小孩么？

　　地藏徑直走到案幾前，拿出一張紙，然后提筆想要寫些什么。思索良久，才一邊落筆一邊說道：“這孩子是從幻若之境中出來的，非虛亦非實?！?p>　　幻若之境？還是老金親自領回來的？諦聽大概有了個猜測。這件事還是不提為妙，不提為妙啊。

　　諦聽也不多嘴，任由這小男孩揉著自己的白毛，只是趴回了地上，懶懶地閉上了眼。

　　要寫的東西寫完了，地藏拿起寫了字的紙，抖了抖，然后仔細地對折起來。做完著一系列動作之后，他覺出一股熟悉感。

　　只愣了一下，他就收回了心神，“諦聽，你好生照顧他，我去一趟天界。”

　　他有些事要去天界的申林苑同白華仙人商討。

　　“好?！敝B聽依舊是懶得從嗓子眼里蹦出了這么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