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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物語

殺伐之意

酒物語 肥肉太多了 2490 2019-11-05 07:03:55

  “后來呢?”血滴子看著突然沉默下來幕忍不住追問道。

  “后來嘛…”幕從懷里拿出一壺酒,淡淡地啜了一口,眼神里流露出恍惚,流露出痛苦,“我和茫被他收入門下,我們離開了那個國度,離開的時候茫還很小,他以為自己終于找到了和他一樣的人,不單單只有我和他一樣沒有翅膀,但是”

  “帶我們離開的人卻屠盡了那里的人,那里的人雖然冷漠,但他們只是只愛自己而已,卻從來沒有刻意傷害,但他卻教我們如何用尖刀刺入別人的胸膛,那是我第一次手上沾滿那粘稠猩紅的液體,之后我便每日長夜難眠,不,是長夜不曾眠。”

  “我的雙手沾滿鮮血,每一次我拿出我的刀,我都會記住我殺的人,到今天為止,我一共殺了三十七人,除了第一個人,那是個無辜的人,其他的要么是窮兇極惡之徒,或者是要殺我,至死方休為止的人?!?p>  他停了下來,狠狠地給自己灌了口酒。

  “茫和你一樣嗎?”血滴子突然問道,接著又自答道,“應該不一樣,否則你也不會和他分開?!?p>  “嗯?!蹦坏貞艘宦?。

  “你就不說說你們的分開過程嗎?”血滴子從地上站起來,他拍了拍屁股,和幕站在一起,學著他目視前方。

  “你要聽?”幕依舊是淡淡地說道,但他的臉上沒有表情,有種死寂的荒涼,仿佛他的心在千錘百煉過后變成一堆灰燼。

  血滴子突然感覺心口有一團火,兇猛地灼灼的燃燒,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你這么一副披麻戴孝的樣子是怎么回事?都過去了不是,你不說出來,你怎么走出來?”

  幕皺了皺眉,把酒壺重重的放下,“后來啊…”

  大雨磅礴,劈打在密林里,像大刀一樣劈開了樹木,切碎了干癟的泥土。鐵蹄聲如雷,在天地間發(fā)出有規(guī)律的吼聲。

  蒼天有淚在雨里穿梭,幕的手指微微顫抖,每一次出手,他都需要把對方傷到不能動彈,他彈無虛發(fā),但卻遠遠不夠,因為他的面前是千軍萬馬,一個人倒下,又會有一個人補上,他不殺人,但他們都要殺他們。

  這是他們最后一次訓練,目標就是眼前的這支百萬之師,成功就出師,失敗,他不敢想,迄今為止,他們從未失敗。

  “師兄,為了越過終將來臨的巨浪,我們不能手軟!”茫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他的聲音居然帶著那么些些欣喜。欣喜?他怎么會開心呢?他們的腳下將會是數不勝數的傷者和死者。

  幕有些僵硬地轉過頭,雨下在天地,也下在了他的心湖上,他感覺他的心臟仿佛脹痛到隨時可能爆裂。

  茫的刀法不及他準,但他的刀殘虐兇殘,仿佛是為他量身定做。每次落腳拔刀,那么拔高身形,彎刀一橫將騎兵如砍紙片般切成兩段,鮮血如噴泉般飛濺,他的黑衣浸透了紅色血液,越發(fā)暗沉;那么雙腳稍稍下墜,蜻蜓點水般踩在步卒的頭頂,一腳踩下,如孩童踩碎橘子般,狠狠一跺,那頭顱便爆裂開來,白色的腦髓混著鮮紅的液體頓時四散而起。

  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從他身邊游走,但茫仿佛在歡快的暢飲酒水般,如癡如醉地揮刀,仿佛在完成某件偉大的藝術品。他不是不能手軟,他是不會手軟,從開始,他就要用萬千的生命與鮮血來祭奠他冰冷的王座。他笑的瘋狂,但幕的心卻冷的冰涼。

  錯了,都錯了!從開始就錯了,是什么力量?讓他們變成了這樣,那不是他要的,他寧愿在那只有兩個人的孤島相依為命,這個有著千萬一樣人的世界永遠宣判著他們的孤獨。

  一個頭顱咕嚕咕嚕的滾到了他的腳根,這是個年輕士兵的臉,不過二十出頭,他或許是兒子,或許是父親,但他的一切就此終止,怎么可以?他們怎么可以這么殘忍?他的眼睛怒睜著,是憤怒嗎?憤怒他們阻攔了他們的行軍,把他們的救援終止,還是不問理由的殺戮,只為報答那一點點的知遇之恩,但他們的恩為什么要用這些人的命去還?

  “停下!”幕對著茫怒吼。他不愿了,他再也不愿看著這個他一直當成弟弟的孩子變成這樣一個殺戮的機器,對殺戮的狂熱是他對自己謀財害命。

  但那個原來有些幼稚的少年依舊在茫茫的雨里穿梭,他不肯停,他覺得他停了,他就沒了意義。周身的雨變得暗紅,仿佛神在哭泣,血流成河。

  他扯起嗓子,幾乎用盡了渾身力氣,“茫,停下!不要這樣了!我們離開,回到原來的地方去!”

  但后者沒有停,他興奮得叫著:“為什么要停?師兄,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這樣暢快!我們不用再看別人的臉色了,我們自由了,我們現在是他們的主宰,我們可以決定他們的死活!”茫揮舞著彎刀,仿佛在肆意地跳著一段鮮紅色的舞蹈。

  “茫…”幕無力的動了動嘴角,想勸他,但卻突然開不了口。

  忽然一道白光閃過,一個年輕的士卒舉著斷刀劃過了他的胸口,但他還沒有發(fā)出歡呼的喜悅又被一道寒光削下了他微抖的頭顱,這個年輕人的表情永遠凝固在了要發(fā)出歡叫的一刻,噴涌而出的滾燙的血液幾乎在一瞬間濺滿了他的臉龐,順著他的臉流淌而下。

  幕瞪大了他的眼睛,極不情愿地看到如瓜熟蒂落般的頭顱落在了泥濘暗紅的土地,他聽不到聲音,無聲無息。雨持續(xù)的下,仿佛下不到盡頭。他緩緩地倒下了,最后他的眼神頂固在茫那布滿深紅的臉,仿佛披著火紅的人皮的骷髏,在下著暴雨的夜晚發(fā)出幽幽的磷火。

  究竟是怎樣的一天?沒有經歷過的人不會知道。他再度醒來的時候,仿佛浸泡在血紅的泥潭,每呼出一口氣,都夾雜著血液與悲涼的氣息,仿佛魔鬼光臨過的屋子,留下的只有尸骸與枯骨。

  “茫,我要走了,不會再回來?!苯Y束后的那天他背對著茫,一步步遠離。

  “為什么?因為我沒有聽你的話停下來,可是如果我們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了我們!”

  但他還是一步步向前,只是平靜的聲音到達了茫的耳膜,“但你知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如果不是我們阻攔他們,或許他們這場戰(zhàn)爭會勝利,或許他們的家國不會亡?;蛟S活著的人不會像現在那么痛苦,我終于發(fā)現,或許我的路,真的和你不一樣。”

  “那師傅呢?如果不是他帶我們離開,或許我們現在還是那兩個孤獨的小孩!”茫的聲音有些失控。

  幕只是一頓,但很快又重新踏起了步伐,“茫,或許他才是這個世界把我們變成那孤獨小孩的人。”

  “我…”

  “沒關系,你走你自己的路就好,如果未來相遇,希望你不要恨我沒有帶走你,因為我也不知道我會在何處死去?!蹦粵_著他揮了揮手背,向著無人看見的夜色露出一個凄然的笑意。那是他對自己輕信人的嘲諷,是那個男人偽裝的太好,還是自己過于愚蠢,他已經不想追究,發(fā)生的已然發(fā)生,唯一的旅途只有想辦法去彌補罷了。

  夜幕降臨,茫然四顧,烏鴉在無聲抖動翅膀,命運的絲線開始重新編織,一刻不停地奔向未來不那么美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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