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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編織者

第二十七章.陳述真相

歷史編織者 管熠 2639 2019-09-17 10: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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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雅·火雀從小就爭強好勝,在她小的時候,她愛與兄弟做比較。

  他們一起偷偷爬樹,狄雅想要比狄芬多和狄諾爬得快,一起背誦贊美詩,狄雅背得最快最流利,連一起吃東西的時候,狄雅也想要和他們吃得一樣,分毫不肯讓——她什么都下意識地想要做到最好,直到有一天——

  “狄雅小姐是個女孩兒,不該再與兄弟們玩這些游戲了。狄芬多和狄諾需要學(xué)習(xí)劍術(shù)、搏斗,而她需要學(xué)習(xí)繡花。”

  這是一個小小的女孩兒,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女孩沒有與兄弟們比肩的權(quán)利。

  但因為她還那么小,她不懂得原來自己在因為失去自由而痛苦。

  她學(xué)習(xí)她并不多么喜歡的東西,依舊努力學(xué)得最好。

  直到又有一天,她分化成為了貝亞,而不是俄里亞。

  “狄雅小姐如果是俄里亞,恐怕國王陛下都愿意娶她,可惜……可惜呀?!?p>  這是一個少女意識到,原來自己除了成為附屬品之外毫無價值。她不能追求任何自己渴望的事情,因為所有人都認(rèn)為那是“她不應(yīng)該去做的”。

  很幸運的是,她的命運并不悲哀。

  她擁有最好的朋友(雖然麗娜是一個平民,但狄雅從來沒覺得與平民結(jié)交、傾訴有何不堪),并且,她也擁有一個優(yōu)秀的文學(xué)教習(xí)。

  恩柏·瓦萍是一個一眼望去平凡無比的男人,生來就適合于成為高等貴族的家臣。

  可他又是與狄雅所認(rèn)識的那些男性不同的人,他不認(rèn)為人應(yīng)該被局限在某種定視中,人應(yīng)當(dāng)生來有權(quán)利去做自己所愛、所擅之事。

  “世界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也不是像我這樣的無能之人可以改變的,”他堅定而溫柔地告訴狄雅,“但至少,我希望您有機會學(xué)習(xí)您渴望學(xué)習(xí)的知識。”

  恩柏·瓦萍是一個好人,他沒有偏見,從不先入為主,他愿意在了解之后再做決定。

  也因此當(dāng)?shù)已诺弥靼亍ね咂寂c麗娜相愛的時候,她不感到絲毫的詫異或是憤懣,因為她相信他們對彼此來說一定是最好的。

  狄雅也由此獲得了一種奇異的快樂和平靜,那段時光是他們都會懷念的。

  直到,直到帕穆·秋鴉降臨在狄雅的生活之中。

  狄雅愿意嫁給他,因為狄雅知道自己的選擇很少,她也不能不選。

  可是……

  可是他怎么敢侮辱她,侮辱他們,他怎么可以惡意踐踏他人的所愛而不自知,甚至以此為傲?在這樣的仇恨面前,狄雅覺得自己無法不去做些什么。

  是的,她想,如果沒有人那樣做,她就會是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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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雅·火雀站起身,她直直望著莫石。

  “莫石先生,請您告訴父親,殺死帕穆·秋鴉的人是我?!?p>  莫石微微愣住。

  而且很顯然,狄雅并未與身后兩人商量這一決定。當(dāng)她這樣說的時候,恩柏·瓦萍與麗娜滿臉震驚。

  那犬首女孩與站在身邊的青年匆匆對視一眼,隨即她撲上前去跪在狄雅小姐的面前,抱住貴族少女深紅色的、玫瑰花瓣般的裙擺。

  “小姐!您剛才明明說過,讓我們過來是為了向莫石大人坦白……”

  “是的,麗娜,是這樣的。但無論如何,從有罪的人里,挑選一個就足夠了,難道不是這樣嗎?既然如此,那個人就該是我?!?p>  少女直立如站在嚴(yán)冬里的雪松,她的視線轉(zhuǎn)向莫石。

  “告訴父親,然后,讓他選擇如何處置我。我知道我的身份不足以命令你聽從我,但是我愿意用您所想知道的‘事實’來交換。而如果您是一個聰明人,在您聽完‘事實’后,也會同意將我的名字告訴父親?!?p>  “大人,大人,你要知道事情不該是像小姐所說的那樣的,小姐什么錯也沒有啊!”麗娜轉(zhuǎn)而對著莫石哀求,“像我這樣卑賤的人,才是——”

  “住嘴,麗娜!”貴族少女捏緊了五指,她咬著牙輕聲說,“其實我真不該讓你們也來的,但我很害怕。我害怕的時候,希望你們在我身邊……”

  莫石怔怔地望著眼前這三名雪行者,逼迫自己仔細(xì)思考。

  猶如困獸,年幼而恐慌的困獸。

  ——以真相,來換取配合嗎?

  這或許是絕望下的舉措,但的確是莫石極有可能會答應(yīng)的條件。

  但說實話,這種擁有決定權(quán)的感覺并不好受。

  “請到這里來坐吧?!钡已诺娜箶[離開麗娜,她緩緩走到桌邊坐下,“我會告訴您一個故事,關(guān)于‘我為什么要殺死帕穆·秋鴉’?!?p>  狄雅向恩柏招招手,于是那位文學(xué)教習(xí)也在桌旁選擇了一個座位。

  她又看向仍然跪坐在地上的麗娜,指了指身邊的座位。

  “我……”

  “過來?!钡已耪f,“就像往常一樣?!?p>  -

  “誠然如您所說,”狄雅與莫石對坐,她那雙明亮的、銳利的犬類眼睛凝視著莫石,“我有動機,但沒有機會去做任何我想做的事?!?p>  “任何,您是指什么呢?”

  “包括殺死帕穆·秋鴉。”

  “他對您來說意味著什么?”

  “仇恨所指向的人,我所以為的所有惡意的凝聚,我試圖反抗自身命運的一個標(biāo)記,一個或許在他人看來非常無辜的艾法亞?!?p>  “那么,他做的最錯的事,就是希望娶您?”莫石問。

  “他不希望?!钡已判α诵Γ苌n白,“以及,試圖娶我并非他做的最錯的事,只是,他不小心走向的一條迅速通往死亡的路?!?p>  “不是那樣的……”恩柏痛苦地捂住了雙眼,而麗娜則幾乎將頭低到不能再低的地方。

  “不,就是這樣。”唯有狄雅仍然如此傲然,她的語調(diào)微微發(fā)顫,但是聲音清晰無比,“那個男人強迫了我的侍女,他玷污一個純潔無瑕的女孩,并且揚言會讓她成為他的‘婚姻外情人’——在我與他的婚姻達(dá)成之前。光是為了這一點,我也會復(fù)仇。”

  “不……”麗娜開始啜泣。

  莫石感到面前擺著一張早已成型的畫,而自己則試圖割開畫布。

  狄雅毫不動搖地繼續(xù)說下去:“我憎恨被別人當(dāng)做物品議價,我渴望暴力和鮮血,我不允許有人侮辱我的尊嚴(yán)。我知道,自己是一個古怪的、病態(tài)的女人——女人不應(yīng)當(dāng)如此,有很多人告訴過我。”

  莫石的喉嚨動了動,感到像被石塊堵著。

  在他的時代,不會有人因為這樣的理由菲薄自己。

  狄雅接著說了下去:“所以,如果當(dāng)時在禱告堂的人是我,那么殺死他的人也一定就會是我?!?p>  麗娜低聲懇求著:“不是那樣的,小姐,不是……”

  莫石輕咳一聲:“狄雅小姐,無論您如何認(rèn)為,但殺人者依然不是您。請告訴我,那晚在禱告堂里拿著匕首的人究竟是誰。”

  -

  在這片被“天罰”圍繞的有罪的土地上,一年二十四個小月,十二個大神月;有四季之名,無四季之實。

  十六個小月前,是屬于這片大地的春夏之際。

  混雜著雪片的雨水拍打著大地和石磚。

  狄雅坐在大廳里,在他的父親身側(cè)。

  大廳中央站著秋鴉一族,領(lǐng)頭的人里,帕穆·秋鴉身著華服、神采奕奕。他自走進(jìn)大廳里,視線就在所有人臉上逡巡。狄雅不知道自己是否會喜歡他,但她對婚姻的預(yù)感已經(jīng)十分悲哀——她就要被父親送走了,而她早已死去的母親無法給她任何祝福。

  她的父親并不會在意帕穆·秋鴉是個怎樣的人,只要他足夠體面,這場交易就能很好地進(jìn)行下去。

  狄雅從不信任或是愛自己的父親,火雀公爵是一方領(lǐng)主,也并不昏庸,可他不是一個好父親。在狄雅的母親死后,公爵很快有了新的夫人,又有無數(shù)情婦,合法娶來的側(cè)室的就有好幾位,“婚姻外情人”中甚至有犬首平民。

  她隔著面紗,站起身行禮。

  偌大的廳堂,仿佛只有這一層面紗勉強安撫住她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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