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映著天際的色澤,在這夜晚波蕩,透過水面,一望無際的黑暗,似乎看不到底。
“母親……”桑然跑到洛川河畔,心中緩緩升起的希望,并不被抱有太多期望。
水波蕩漾,月夜悠長。
風(fēng)吹過水面,洛川河飄蕩幾圈漣漪后,歸于沉寂。
桑然苦笑兩聲,踱步離開了河畔。坐到火堆旁,呆呆地望著洛川河,像是盼望會有奇跡。他嘆了一口氣,安慰自己不愿意就此接受的挫敗。
“這夜好美,師姐,朦落,你們看見了嗎?”桑然拿起腰間的簫,悠悠蕭音飄散在夜空。這簫聲不似之前那般悲傷,有的只是天地間的自由,和無拘無束的暢快。
水面卷起絲絲波浪,洛川河的盡頭涌起小山一般高的浪花,慢慢地卷著清新的浪風(fēng),漂到這來。
“母親?!鄙H幻偷卣酒鹕碜樱粗嘶h來,就像自己之前所期盼那般,從未相信過那投江的人,就此消逝。
周圍的青草又竄高了一寸,那浪花終于到了洛川河畔。
黑色的山一般的脊背從浪里漸漸涌現(xiàn),隨后,整個身子浮出了水面。
桑然看著眼前的龐然大物,眼神中的錯愕,將失望深深掩蓋住了。
“那樂聲,可是你所奏響?”巨長的蛇的脖頸慢慢低下來,這只巨龜就那樣,停泊在水面上。
“是,你是……”桑然看著他晶瑩的雙眼,縱然巨大,卻不像他物一般,覺察不到溫暖,反而感到親切。
“玄武氏六十三代,玄武凌?!毙淞钄[了擺浮在水面下的四個浮手,忽然抬起,用力一擊,被擊打飛起的水花濺起宛如山一般高,那玄武山一般黝黑的脊背,隱藏在濺起的水花當(dāng)中,隨著水花降落,已然不見了黝黑的龜殼,只見一個綠衣少年在水中,緩緩地走出來,腳步清脆,所到之處水面飛起,形成一條水路。
桑然看著眼前這少年,碧綠色的長襟,映襯著深黑的眼眸,兩條立眉宛如利鋒般橫在眼睛之上。
玄武凌露出了笑容,臉側(cè)深深的酒窩,嘴里兩邊的虎牙,宛如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般,向桑然跑來。
”玄武凌,你叫?“他伸出右手,衣帶從胳膊小臂處垂下。
”白桑然。”桑然伸出左手,兩人碰了碰手,便又各自放了回去。
星光漫天,二人坐在洛川河畔。
“你為何在此處?”玄武凌歪著腦袋,朝桑然問道。
“你為何在此處?”桑然沒有看他,手拿著木棍,調(diào)弄著火堆。
玄武凌嘴角一歪,猶疑了會,轉(zhuǎn)頭笑了,“這白家村原本在我出生之時還燈火通明,我玄武氏族人不得擅入人間,不過自打三萬年前,整個村子一夜人都不見了,天庭也不再強求什么族界,我不時就會來這玩玩。”
桑然眉頭一震,回過頭,看著他。
“不過,這還是我第一次,在這里碰到了人?!毙淞栊χ鴮ιH徽f,眼睛小小地晶瑩地閃著。
“噢,不對,你不是人,你應(yīng)該是,哪家仙家的少爺吧?!彼嗣^上的綠色晶冠,自言自語地說。
白桑然轉(zhuǎn)過頭,問道,“你說,三萬年前,一夜間,村子便消逝了嗎?”
玄武凌想了想,點點頭,“對。怎么?”
白桑然轉(zhuǎn)過去,繼續(xù)撥弄著火堆,”一夜間便消失了,多奇怪?“像是故意探問玄武凌的話,他低下了眉頭,瞇著眼看著熊熊燃燒的火堆。
”不奇怪,不奇怪。三萬年前,神魔大戰(zhàn),那是整個五洲都動亂不定,像這一夜間村子村民不見了,也可能是全都搬走了也說不定?!靶淞枵f著,也挪著身子,靠到了火堆旁,揪下一個小木棍,撥弄著火堆。
”好暖和啊,這可比深海要舒服多了?!八蛄藗€懶腰,躺在了草地上。
白桑然看著他,眼中一閃一閃,內(nèi)心不知為何波動起來。
”你,一直都生活在海里嗎?“白桑然放下手中的木棍,在一旁盤坐著。
”對啊?!毙淞韬鋈淮蛄艘幌履X袋,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哎,你姓白,這里是白家村,難道你是……”
白桑然看著他,在一旁也躺了下來。
“這夜好美。”
玄武凌楞著腦袋,撲哧笑了,看著白桑然說,“好美。白桑然,你有古怪啊哈哈?!?p> 白桑然看著漫天的星,在銀河兩端飄來飄去,不停不休。
“有一天,這星星也會累了,停下來嗎?”他直勾勾地看著天空,璀璨的星河在天邊閃爍。
玄武凌抬起頭,看著夜空當(dāng)中一閃一閃的星星,眼眸中閃爍著夜的光澤。
“會吧。”所有都埋藏在靜默當(dāng)中,無聲無息地在這岸邊回蕩。
兩人躺在洛川河畔,都不再說話,仿佛是多年未見的老友,有一日,跨過江流,高山,在這片夜里終于相遇。
火堆漸漸熄滅,星月隨著云隱去,夜里,只聽到風(fēng)吹草擺,再無他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