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刀疤臉見沈入畫如此淡定,咧著嘴笑了笑,說:
“都說嘉寧侯年紀輕輕便能在戰(zhàn)場上運籌帷幄臨危不亂,今日得見其夫人,果真也非尋常女流!”
沈入畫輕輕牽起唇角,冷笑道:
“在下若是沒猜錯,閣下便是流沙派掌門人戴天行吧?”
流沙派是江湖上近幾年興起的新幫派,背后有自稱前朝皇族遺孤的周三公子撐腰,是以光復前朝為畢生使命的幫派,其掌門人戴天行臉上有道駭人的疤痕,沈入畫曾在嘉寧侯府中聽楊明昭無意間提起過。
戴天行見沈入畫認得自己,抬手摸了摸下巴上的短胡須,說:
“既然夫人識得戴某,那戴某也就不拐彎抹角了,嘉寧侯楊明昭在戰(zhàn)場上殺我盟軍無數(shù),今日戴某要委屈夫人了,還請夫人隨戴某去見周三公子,我們自會好好款待夫人,等著嘉寧侯尋上門來與我們談條件!”
“談條件?你們最好不要煞費苦心了,想必戴掌門也有聽說民間的傳言,嘉寧侯因我克死他父兄三人而對我頗有成見,你們想想,他又怎會為了贖我而答應你們的條件?”
戴天行冷笑了兩聲,便道:
“嘉寧侯夫人,這可不是由你說了算的!”
話音剛落,戴天行便向一眾流沙派弟子打了個手勢,弟子們紛紛上前,欲將沈入畫綁住。沈入畫見狀,反手一個掌風將為首的幾個人擋開,隨后與對方大打出手。對方?jīng)]料到嘉寧侯夫人會武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戴天行正欲出手,遠處卻忽然飛來數(shù)支長箭,精準無誤地射向流沙派弟子,伴著噠噠馬蹄聲,楊明昭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握著弓箭,從另一側的巷子中疾馳而來。戴天行見狀,立刻指著楊明昭說:
“他就是殺我盟軍無數(shù)的嘉寧侯,大家不要放過他!”
其余弟子見狀,立刻將目標轉移到楊明昭身上,楊明昭身手矯捷地從馬上一躍而下,長劍出鞘,步履如飛,只三兩步便擋在沈入畫身前,與戴天行交起手來。
沈入畫見戴天行已被楊明昭纏住,連忙拔出藏于袖中防身用的匕首,將流沙派所剩不多的其余弟子紛紛斬殺,然而就在這時,正欲發(fā)力的楊明昭卻忽然失去了平衡,腳下一頓,單膝跪倒在地,很快,豆大的汗珠順著他額角往下流,似是很痛苦的樣子。戴天行見狀,心頭大喜,揮刀便朝楊明昭砍去,情急之下,沈入畫撿起流沙派弟子掉在地上的大刀便擋住了戴天行的進攻:
“侯爺,你怎么了?”
“我……我沒事,舊傷復發(fā)罷了,你不要管我,快走!”
戴天行壞笑道:
“放心,你們誰也跑不了!”
就在千鈞一發(fā)之時,忽有一黑衣人自他們身后而來,此人遮著面紗,體格輕盈,行如鬼魅,讓人捉摸不透他腳下的功夫。很快,來者便擋在沈入畫身前,反手運功,一掌打在躲閃不及的戴天行手腕上,戴天行手腕吃痛,連退數(shù)步后手中大刀掉落。
楊明昭清楚地看到,此人出手的招式與沈入畫方才準備運功出掌的招式一模一樣,可見這應該是懸劍山莊的武功絕學,難道此人……
正想著,這蒙面黑衣人便轉身沖沈入畫道:
“快帶他走!”
沈入畫重重地點了點頭,沒等楊明昭反應過來便已攬住他的肩膀運起輕功而去。
楊明昭的身體在空中失去平衡,為了不讓自己太過狼狽,他本能地伸出手環(huán)住了沈入畫的腰。
一瞬間,沈入畫感受到了楊明昭的嬌羞。
這還是那個叱咤風云的大將軍嗎?
一路無言,沈入畫步履如飛,很快便攜著“嬌羞”的夫君抵達了嘉寧侯府。
嘉寧侯府是武將世家,常年領兵作戰(zhàn),難免傷病纏身,因而府里有專門負責給主子治傷看病調理身體的郎中。
很快,杜郎中拎著藥箱快步跑到楊明昭床前。沈入畫正坐在床邊幫楊明昭凈手凈面,見杜郎中已立于床前,這才站起身,向杜郎中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道:
“有勞杜郎中了!”
那杜郎中是府里的老人兒,年逾四十,一把胡子稀松平常,一雙眼睛卻精神十足。見沈入畫對自己如此客氣,杜郎中連忙還禮道:
“使不得使不得,夫人太客氣了!”
沈入畫笑而不語,只做了個請的手勢,那杜郎中也是爽快人,當即便上前查看楊明昭的傷情。
一番診治后,杜郎中漸漸皺起了眉頭,沈入畫見狀,心里愈發(fā)不安,便上前小心翼翼地問:
“杜郎中,不知侯爺?shù)膫?p> “夫人莫急,侯爺只是舊傷復發(fā),索性沒有新傷,只是這傷在膝蓋上,行走坐立都免不了膝蓋發(fā)力,因此不易恢復且極易復發(fā),侯爺日后可一定要多加小心,若是再復發(fā)一次,只怕難能痊愈了?!?p> “舊傷?是上次那場惡戰(zhàn)落下的嗎?”
顯然,沈入畫并不知道楊明昭那次只身一人凱旋歸來是帶著傷回來的。
杜郎中正欲開口回答,楊明昭卻打斷道:
“好了杜郎中,讓侍女去煎藥吧!本侯自會同夫人解釋?!?p> “是?!?p> 眼看著杜郎中退了出去,沈入畫不甘地坐回床邊,有些責備似的說:
“侯爺受了傷為何不告訴妾身?”
楊明昭半臥在床上,腰下墊了一個松軟的芙蓉枕,柔和的目光投落到沈入畫身上,卻忽然笑著說:
“夫人是在關心為夫嗎?”
“不然呢?”
沈入畫的語氣里帶了些不滿,但更多的是自責。
那場惡戰(zhàn)害死了老侯爺楊恒和楊家二郎,楊明昭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她早該想到他是負傷而歸的??勺源驐蠲髡褟膽?zhàn)場上回來,她自始至終也沒有關心過他的身體,連噓寒問暖的話都鮮有,甚至還煞費苦心地攛掇他幫自己報仇。
可他呢?尊重她一心報仇的想法,保守她真實身份的秘密,小心翼翼地跟著她出門怕她出事,甚至在舊傷未愈的情況下毫不猶豫地出手救她。
想到這,沈入畫暗暗濕潤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