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回風漸漸忘記了自己尷尬的情緒,只希望能有一個經驗豐富的前輩幫她參考一下,看看她分析的方向對不對。她在凳子上端正地坐著,像極了在學堂里向老師請教的好學生,身體微微向前傾,說出自己的推測:“布局人的作案手段十分隱秘,受害人的家屬很難意識到問題,只會以為受害人生病了,從而導致受害人沒有得到相應的幫助。我想,出了心蓮阿姨之外,也許還有別的潛在被害人,我們得把他們找出來。這樣既可以得到更多的線索,又可以及時救下這些人。雖然現在還不知道布局人所圖為何,但他的行為與殺人無異,必須要阻止他?!?p> “而且,會使用這種手段的人,所圖之事也不會光彩,很可能會危害整個社會,這已經不是我和阿笙兩個人可以承擔的事情了,自然需要聽風閣的幫助?!?p> 聽了木回風的話,陳萬鈞欣慰地點頭,說:“好啊,好啊。我們都喜歡少年人行俠仗義的故事,但少年人也容易陷入逞英雄的牛角尖里。你能看清局勢,在發(fā)現事態(tài)超出了自己個人范圍時及時求援,實在是一個明智之舉?!?p> “少主,你以后不用覺得不好意思麻煩我這老頭子。我也不想說什么‘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這種倚老賣老的話,我就是說一句真心話,老頭子我活到現在,就沒有真的見過一個人從頭至尾都靠自己干成一件事的。世間萬物息息相關,沒有那么多純粹的私事公事,只有應當和不應當。聽風閣以安定天下為己任,在其位謀其職,我既身為聽風閣在元安城的暗樁樁主,而你既身為聽風閣的少閣主,只要你干的是件最終會對社會有益的事情,我就支持你!讓我們繼續(xù)以安定天下為己任!”
說著說著,陳萬鈞就想到了自己年輕時意氣風發(fā)的場景,端起桌上剩下的面湯,與木回風和段洛笙的面碗各碰了碰,一口氣干了。木回風和段洛笙也被陳萬鈞突然爆發(fā)出來的豪情壯志所感染,端起身前的面碗一口干了。
“嗯!以安定天下為己任!”
第二天天未亮,云來客棧就迎來了兩位特殊的客人。自沙漠一別后,木回風的腦袋就再也沒想起過沈知一秒鐘,她心里覺得自己這輩子估計再也不會和沈知有交集了。因此,當木回風看見一屁股坐在桌子對面的沈知時,她覺得非常意外。
“沈知,你怎么來這里了?”木回風絕不允許任何事情打擾自己地早餐大業(yè),一邊嚼著嘴里的包子一邊問。
沈知看出木回風吃的是豆沙餡兒的包子了,因為她說話時露出的兩顆大門牙上沾了許多紫黑的豆沙。照平常,沈知肯定會覺得木回風的吃相太難看,一點都不淑女,但現在,他只慶幸木回風還能好端端地坐在這里沒心沒肺地吃包子。
“我路過,看到你在這里,就進來打個招呼?!鄙蛑膊恢雷约菏窃趺戳?,明明自己是因為收到了木回風昏迷的消息才特地跑過來的,但他就是不說。
“哦。”木回風不在乎沈知的話真不真,反正這句話只是寒暄,是不是真話無所謂,打上招呼了就好。她把一盤自己沒動過的水晶糕往沈知的方向推了推,問:“吃嗎?”
沈知正好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么話留在這里,就很上道兒地說了聲:“吃!我正好餓了?!?p> 于是,兩人面對面坐著的這一方小天地又安靜了下來,只剩下他們咀嚼和呼吸的聲音。
“我吃完了,就先上樓找阿笙去了?!蹦净仫L吃飽喝足后,就站起來向沈知道別。
“好,你去吧?!鄙蛑鋵嵅幌牒湍净仫L那么快分開,想找些話題和木回風聊聊。但是,他突然發(fā)現自己不知道自己與現在的木回風有什么共同話題可聊。
就像木回風之前在沙漠中說的那樣,沈知發(fā)現其實自己并沒有自己想的那樣了解木回風,他曾以為他了解,但其實只是一些木回風小時候的印象。而真正的已經又經歷了二十年的木回風,他從不曾主動了解過。過去的十年里,他只是一廂情愿地將自己記憶中的那個小時候的木回風投射在她身上,卻忽視了她早已努力地走了很遠很遠,遠到他一直記在心里的那些小時候與她一起相處的記憶,對她來說已經是一段遙遠的記憶碎片了。
木回風回到樓上,段洛笙拿著一本帖子找到了她。
“回風,葉家今天早上給我們送了帖子,邀請我們去府上一敘?!倍温弩弦贿呎f一邊將帖子遞給木回風。
“嗯?葉家,是葉萬安的那個葉家嗎?”木回風一邊疑惑一邊展開手中的信帖,只見上邊寫著:敬聞貴人醫(yī)術高超,能醫(yī)久夢不醒之人。今家中小女無憂久困夢中,望貴人出手相助,葉某定當重酬以報。落款寫著:葉今成。
段洛笙指著落款之處的名字說:“葉今成是葉萬安的父親,葉無憂是葉萬安的妹妹。”
“葉家的消息好靈通,心蓮阿姨昨天才醒,而且人還在我們客棧里。這里可不是尋常客棧,可是我們聽風閣的暗樁?。 蹦净仫L警惕地想著:“莫不是我們聽風閣內出現了吃里扒外的叛徒嗎?”
“不是的,回風?!痹诔蔀槁狅L閣新一代鬼面羅剎之前,段洛笙在云來客棧中受過一段很長時間的訓練,因此對云來客棧的內外都十分熟悉,她向木回風解釋道:“這家客棧之所以是暗樁,是因為聽風閣之外的人都覺得這是一家普通的客棧。而一家普通的客棧,不可能是密不透風的,所以我們允許別家的探子踏足我們允許踏足的地方?!?p> 聽了段洛笙的解釋,木回風不僅沒有松一口氣,反而又小心翼翼地四處張望一番,湊到段洛笙耳邊壓低了聲音問:“那我們最近幾天的話不都被別家的探子聽去了嗎?”
木回風回想起自己這幾天說了好多次關于聽風閣的話,額上不由地冒起了冷汗。段洛笙被木回風的樣子逗笑了,拍拍木回風的肩膀示意她不用擔心,再次解釋道:“不用擔心,客棧中偶爾會出現一些別家探子無法靠近的地方,比如我們的廂房就是。這種情況只會偶爾出現,別家探子不會往客棧身上聯想,只會以為房間里住了個自帶暗衛(wèi)、靠近不得的大人物。”
“怎么感覺這樣更顯眼了?!蹦净仫L撓撓頭,不過想到這幾天關于聽風閣的話都沒有泄露出去,也兀自松了口氣。木回風將信帖折好收入懷中,詢問段洛笙:“這也算是一條線索,而且如果與上一次的夢境一樣的話,我說不定真能幫上忙。那我們現在就出發(fā)?”
“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