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祖皇帝共有五位公主,永興居中,兩位姐姐是盛唐公主和太和公主,兩位妹妹是建昌公主和玉山公主。
盛唐公主北聘,與大遼和親。而太和公主嫁給了大吳宰相嚴可求之子嚴續(xù)。而建昌公主也遠嫁,只有玉山公主還未婚配。
此時太和公主和玉山公主也全都回到皇宮,姐妹們相見之時,見永興公主這般景況,忍不住淚流滿面,拉住手連連敘話。
與兩位姐妹相比,永興公主倒顯得甚是平靜,她有問有答,話語簡短,神情漠然,似乎所說所議,都是別家的事,與她毫無干系。
姐妹三個說些體己話,便有宮娥傳報,家宴已經(jīng)準備齊當。
皇宮深處,曲徑幽遠,到處是雕廊畫柱,透露著奢華精美。繁華似錦處,深披薄紗的俊俏宮娥在百花間忽隱忽顯,更顯得千嬌百媚。
如眾星捧月般,唐主李璟坐在亭閣下,鐘皇后在側(cè)。
左側(cè)皇叔李景遂與李景達,李景逷在一起,然后是永興公主三姐妹。
而另一面,就是李弘冀兄弟幾個。李弘冀在首位,與李景遂相對。然后依次是李弘茂、從嘉、從善、從安、從陽。
丁香、龍腦、桂花、橄欖等各種香料和花瓣的味道充斥著整個宮殿,幾案上堆滿荔枝、龍眼各色干果。
雕花梅球兒、紅消兒、雕花筍、蜜冬瓜魚兒等雕花蜜餞玲瓏剔透叫人不忍下箸,一道道宮庭美食花炊鵪子、荔枝白腰子、奶房簽、三脆羹、羊舌簽、萌芽肚胘、肫掌簽、鵪子羹、肚胘膾、鴛鴦炸肚流水一般送上前來,香氣四溢。
國勢驟升,國泰民安,李璟心情不錯。他笑瞇瞇地命宮人給李景遂斟酒:
“二弟整日忙于軍政,替朕分憂,朕心寬慰,今日不如多飲幾杯?!?p> 李景遂滿臉恭順,忙道:“父皇曾有教諭,嗜酒誤事,臣弟不善此道,更是不敢多飲?!?p> “呵呵……”李璟和顏悅色地笑道,搖了搖頭沖大家道,“今日是家宴,勿須多禮,多飲幾杯又有何妨?”
有李璟帶頭,眾人開動碗筷。李弘冀在宮中的供奉,也從沒這回豐盛,今天食指大動。
早在故唐時,金陵城就以美食聞名,李白的“朝沽金陵酒,歌吹孫楚樓”,杜牧的“夜泊秦淮近酒家”等詩句,都道出了金陵飲食業(yè)的盛況。
南唐自建國起就講究美食,同時,由于北方的士大夫蜂擁南下,這就導致了南唐美食南北風格并存,競相爭艷,其中面點食品推陳出新,花樣繁多。
餅可以映字作勸盞,面能穿結(jié)帶,就連混沌湯也能注入硯中,堪稱神奇,這些被人歸并為南唐“建康七妙”。
李璟最近被大臣牽扯精力,許久沒有見過從嘉,這時問道:
“從嘉,最近朕忙于政務,倒是很少見到你,你在做些什么?”
????“回父皇,兒臣最近除了讀書之外,就是以父皇所賜的墨寶為帖,練習書法,除此之外,便是出城寫生?!睆募未鸬馈?p> ????“從嘉自小聰慧過人,又酷愛文藝。書法并鐘、王,又兼學歐、顏,將來至少在書法上的成就會過朕。”
此時就能看出從嘉文學造詣,因而李璟驕傲地說道。
????“有其父必有其子嘛……”皇弟們紛紛說道。
李弘冀卻聽聞從嘉可以出城,于是大膽向李璟請求道:“父皇,孩兒也許久不曾出宮,懇請您允許孩兒外出見見世面!”
還不等李璟答應,李景達插言道:“弘冀若是有心,可和我去湯山耍耍!”
湯山在金陵六十里外,不僅風景秀麗,而且奇石、溫泉別具一格。李景達在湯山就有一處別院,風景別致,時常納涼宴客。
李璟見李景達如此說,于是答應道:“好!要去的話與你三叔一起,也好照應你!”
永興公主在宴會上話語到少,不過卻格外留心李璟等人的談話。聽聞湯山這個地方,眼波流轉(zhuǎn)。
酒過三巡,李璟從席上拿起了一個鷺鷥餅,不由地感嘆道:“想當年,父皇甚愛吃這鷺鷥餅,還有天喜餅、駝蹄餤、云霧餅……”
也許是見了永興公主的緣故,李璟竟然傷感起來。
李景遂見此,言道:“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諸位皇侄眼見長大成人,皇兄如何不喜!”
李景達看著李弘冀也說道:“弘冀弘茂都是年少有為!尤其是弘冀武藝出眾,日見長大,在侍衛(wèi)里也威信日隆?!?p> “眼見弘冀就要長大成*人,還可獨當一面,臣弟認為皇兄當加封親王了?!?p> 李景遂聽了李景達建議,也是眼神一亮,跟著建言道:“弘冀智勇兼?zhèn)洌h邁他人,當有此封!”
一聽要封王,李弘冀跟著熱切起來。
若是能封王,就有了封地,自己就能大展拳腳。就是招攬屬下也有好些位置,不像現(xiàn)在只有個皇子身份。
要知道王爵除了食邑俸祿,還有自己的屬官。
諸如四品的傅,從四品長史、司馬。正六品掾?qū)伲鞑?。從六品史、文學,從七品上東西閣祭酒,咨議參軍事等等。
而且唐朝的王爵都是有職事的,拿眼李弘冀就能走出皇宮的牢籠,放手一搏。
他一向認為,身為男兒,當佩吳鉤,銳意進取,開疆擴土,收取關(guān)山五十州,橫行四海,豈能如此消磨時光?
永興公主也是今天的主角,吃著眼前的菜肴,看著眼前兄友弟恭的模樣卻嫉妒萬分。
她嫁與南吳太子之后,就一直沒再回金陵,烈祖禪代后,便將南吳楊氏一族遷徙到潤州丹陽宮居住,并派兵把守,不準他們隨意走動,雖名為保護,實則就是囚禁。
六年之后,睿帝楊溥抑郁病死,烈祖又將楊氏全族遷往更為偏僻的海陵永寧宮監(jiān)禁。
如今,楊氏一族與外界音迅隔絕,只得讓族內(nèi)的男女互相婚配,以延續(xù)宗祀。
楊氏凋零,哪有李氏的榮華。若是沒有曾經(jīng)的楊氏,又哪來今日的李氏。
想到不忿處,永興公主插言道:“弘冀侄兒文韜武略,酷肖太宗。照我看來他日繼承大統(tǒng),自當掃平宇內(nèi),群雄俯首!”
這是第二個在李璟面拿李弘冀比擬唐太宗的!
不說鐘皇后變臉,就是李景遂、李景達也面露不快!知道永興公主糟了委屈,可是如此說也太歹毒了!
李景遂更是有苦難言。
烈祖駕鶴西去,哥哥李璟卻想讓賢,將皇帝大位讓給自己,但因為群下的反對這才作罷。
不過,皇兄對待自己兄弟極好,他一繼位,便封自己為齊王兼諸道兵馬元帥、太尉、中書令,以三弟景達為副,還在烈祖柩前盟誓,誓言兄終弟及,世世繼立,共享富貴。
可是弘冀隨著年紀漸長,李景遂怕有怨言,發(fā)生不忍言的事情。
要說做皇帝,人人都想,不過他更有自知之明,天子神器,稍有非份之想,便是德不配位,身首異處。
李璟也沒了方才的輕松,手中的酒杯停下。
在他心中,景遂淳厚恬淡,有士君子之風;弘冀雖沉厚寡言,但心思細密,果敢敏銳;近年來更看好從嘉的恭謹仁孝,謙和守禮。這三人都堪為儲君,但帝王之位只有一個,到底該傳位給誰,是個讓李璟十分為難的事。
要知道儲君優(yōu)秀與否,是關(guān)乎未來國運的頭等大事,稍有馬虎,便可能導致社稷傾覆,又怎可不精心勘察挑選?
他不由得想起烈祖臨終之前,并未指定皇儲的適合人選。之所以認定景遂為儲君,是因為烈祖生前十分喜歡景遂這個兒子。
李璟低頭暗想,難道我錯了?儲位不定,永興也來挑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