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楓,你說那兩個人在干嘛?”終于忍下笑意的賀蘭清,邊揉著臉頰邊問負責旁聽的秦楓。
“在,嗯……”連連旁聽了兩日,秦楓總覺得他還是不太能理解那兩個人的話語。
“好像是在吵架,但又好像不是?!辈鄹猓孟褚灿姓Z言隔閡的問題。
賀蘭清扶額道:“他們都忘了我們兩軍還有一場仗要打嗎?”來叫陣的,不動武;去對陣的,也不出手,他們兩個怎么都那么不“敬業(yè)”?
“軍師,敵軍的副將要求改日再戰(zhàn)?!笔盏綄傧聜鱽淼南ⅲ貤餮劭茨饺蓁p沒空下決定,于是把意見轉達給了賀蘭清。
賀蘭清想也不想道:“去回復說我軍同意,等會他們一退兵,我們就跟著退。”
“又要退兵?”昨日沒打,而今日……
“光看那兩個家伙吵嘴就夠了,誰還有閑情打仗?”賀蘭清扯扯嘴角,一手指著還吵個沒完沒了的那兩人。
“去叫底下的人全都收工,等那兩人盡興,天都黑了。我看他們八成忘了在他們的身后,還有一堆杵在這里等他們的閑人?!?p> 兩軍睡著后,那兩人還在大眼瞪小眼。賀蘭清的耐性終于被磨盡,主動上前去分開了那對男女,并止住了他們未完的話語,拖著慕容鑠回到了中軍大營。
“丟人現(xiàn)眼?!卑菟n,他們新朝大軍的顏面,已經(jīng)被他削得連點渣渣也都不剩了。
“哼!”遠坐在賀蘭清對面的慕容鑠,一把心火到現(xiàn)在都還沒熄滅,燒得愈發(fā)旺盛。
賀蘭清走至他的跟前,“你沒有別的話說嗎?”
慕容鑠氣憤地握緊雙拳,“她競然說我長得如花似玉!”這才是他今日會肝火大動的重點,也是他一直無法釋懷的主因。
“如花似玉”一詞,明明是用來形容女子的詞匯。原來在予安的眼里,他不是個男子漢,奇恥大辱,真是不給面子到極點了。
那個小家伙,眼盲就算了,她還三不五時蹦出賀蘭清的名字來,她為什么就是那么在意賀蘭清?就連在和他吵架,她的心也還是系在別人的身上,她根本就沒有把他放在眼底!
賀蘭清冷淡瞥他一眼,“她說的是事實啊。”說到這點,就算他再怎么仇視予安,也還是站在她那邊。
心底已經(jīng)夠嘔的慕容鑠,當下就把十指扳得咯咯作響,恨不能把這個也認為他是女人的賀蘭清的人頭扭下來。
賀蘭清不為所動地迎上他兇狠的目光,“怎么,想打架?!?p> 慕容鑠揚掌一推,“跟你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動手?本王不屑!”雖然賀蘭清并不是真的手無縛雞之力,但身手本事都挺差的他,還是被眾人歸類為需要受到保護的一方。
“不屑?你知不知道你的脾氣很差,嘴巴也很毒?”賀蘭清一手用力頻戳著他的胸口,一開罵起來就沒完沒了。“王爺?shù)呐茪饽阋膊桓囊桓?,每次被人說到長相你就去杠,你到底還記不記得你要一統(tǒng)天下的這件事?你怎么就這么容易受激?說來說去,都怪乾王當年沒有教導你,所以才會把你給寵成這副德行!”
慕容鑠眉頭一緊,幾乎把一口牙給咬碎。王爺脾氣?寵壞他,年幼時,他差點被那個冷血二哥給磨去半條命,這還不夠嗎?他會在一提到慕容曜時就翻臉不是沒有原因的,只因烙印在他心頭的陳年往事,即使是現(xiàn)在想來,都還是深宵寐影里一直糾擾著他的夢魘。
那個從他十歲起就接管教育他的二哥慕容曜,才沒有因為他長了這么一張古怪的臉,或因為是親兄弟的關系,血液就不會那么冷。
他永遠都記得,頭一天到那個二哥身邊時,慕容曜便將還是個孩子的他丟下山崖,說什么他若能在凈是蟲蛇野獸的谷底爬上來自保,那么他慕容曜就愿意照父皇的命令教養(yǎng)他,若是爬不上來,那么將來他橫豎也成不了什么大器,不如就死在谷底算了,根本就對他沒有絲毫手足之情。
在他跌斷了一雙腿,單靠著自己的兩手自谷底爬上來時,慕容鑠并沒有對他另眼相待,反之待他更為殘冷,讓他日日吃不飽、穿不暖、睡不夠地在荒野里,像個蠻子一樣茹毛飲血地討生活,將他一顆溫柔的心摧殘得幾近破碎,醒著夢著,都只求上蒼能留他一條命回京兆,大難入死地活著走出那個煉獄。
不知道又踩到慕容鑠心頭痛處的賀蘭清,見他垂頭,便以為他是心虛,更是一骨碌地繼續(xù)朝他開罵,“都那么多年了,到現(xiàn)在你還是不知道要檢討一下己的性格。你想,圣上為何封乾王為鎮(zhèn)國大將軍,只封你為驃騎大將軍?還不是因為你血氣方剛定不下心來,外加還有這種蠻牛性子,所以圣上才不敢讓你輔佐國事,只敢把你遠放到邊境。說白了,你的作用也只是為圣上擴展版圖而已。
聞言,慕容鑠愣了愣,不禁陷入了回憶。
年少時,他時常見母妃在深夜里暗自垂淚,那時的他雖然年幼,卻也知道母妃的心殤是因為父皇。
父皇很少來母妃的宮中,即使偶爾經(jīng)過,也是過門不入。父皇不愛母妃,所以連帶著也不喜歡他。
仔細想來也對,他母妃原本是御花園的一名普通的灑掃宮女,父皇在一場夜宴里喝醉了酒,沖動之下就有了他。
雖然有母妃疼愛,但一個失寵的妃子又能給他帶來什么?因此他從小受盡了眾人的白眼,也受夠了宮中的流言蜚語。
而與之相比,慕容曜的母親蓮妃是權臣之女,是父皇最寵愛的妃子,他從小聽的更多的是二皇子如何的優(yōu)秀,將來一定是太子之類的話語。
他隱約記得年幼的慕容曜天真無邪,而非現(xiàn)在冷血無情的模樣。
真正讓他改變的是他母妃的死,慕容鑠并不清楚蓮妃的死因,他只知道蓮妃的死差點要了他和他母妃的命。
那日,父皇怒氣沖沖地來到了母妃的宮中,說是母妃害死了蓮妃,他永遠也忘不了母妃當時的神情,那樣的絕望,好似天塌下來了一般。
母妃用自己的死證明了清白,但他的父皇,他的親生父親,卻不肯放過他。
在他以為自己要隨母妃而去的時候,慕容曜出現(xiàn)救了他。
他的武功,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慕容曜教的,但他所受的苦楚也都是因為慕容曜,所以他有時候也不明白自己對慕容曜的感情是什么,是恨,還是感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