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私出書院

　　此時，午食已布好。言歡卻顧不上去用，只是看著孫嬸。

　　孫嬸道：“聽說，是她家的小孫子不見了?！薄吧忬喜灰娏?？”言歡一驚，難怪吳婆婆如此匆忙。孫嬸嘆息，“吳婆婆也是不容易，家里就她和小孫子兩個，卻出了這樣的事?！毖詺g仔細(xì)去問孫嬸，“可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人是怎么不見的？”孫嬸搖頭，顯然詳情她也知道不多。

　　言歡暗忖，希望蓮笙只是自己溜到哪里去玩了，千萬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待得這一日晚食，吳婆婆沒有回來。第二日午食，言歡依舊未見到吳婆婆。她心中止不住擔(dān)憂，思來想去，腦中不期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午食吃罷，她偷偷去問了孫嬸幾句，又在書院里四處溜達了一圈，才慢慢走回客舍去了。只是她這一次溜達，走得都是邊邊角角，尤其是院墻周圍，她似乎格外感興趣。

　　夏日炎熱，午后正是一日中最熱的時候。天中陽光熾烈，空氣中一絲風(fēng)也無，枝頭的樹葉都蔫蔫地耷拉著，知了仿佛也熱得沒了力氣，不再鳴叫。正是午休時刻，四下里一片安靜。

　　此時，言歡住的客舍門慢慢地開了一道縫，一個人從門里向外窺探了一刻，見四周無人，便輕手輕腳地走了出來。那人正是言歡。

　　她趁著此刻書院內(nèi)四下無人的時候出來，自然是心中有了盤算。

　　吳婆婆遲遲未返，顯然是蓮笙失蹤之事尚未解決。眼下吳婆婆只是一介老婦人，一定是焦急難過。無論如何，她也得幫上一把。若要幫忙，她只能偷偷溜出書院去。書院規(guī)條有云，不得私自外出。她自然是不能隨意出入，那唯有退而求其次，冒險一把。青冥書院背靠青冥山，若要出去，只有走前院。大大方方走正門自然是不可能的，那唯有做個墻上君子，而能上的那堵墻就在二門那里。

　　這次她并未叫上顏清逸和虞子衡，想著若是此事東窗事發(fā)，受罰的便只有她一個，她不能把他們也拉下水。

　　言歡出了門，四下里看了看，故意邁著從容不迫的步子出了學(xué)子們的客舍區(qū)，經(jīng)過藏書閣，又走過講堂，前面便是二門了，過了二門，便是書院大門。她加快了步子，直奔二門。突然聽到后面有人喚道：“前面那位學(xué)子，這是要去哪里？請留步?！?p>　　言歡一怔，停下步子，慢慢轉(zhuǎn)過身來，見書院一名書使正從講堂里出來，看向她這邊。這個時候怎么還會有書使在講堂里，她暗暗咬了牙，只覺自己今日有些倒霉。但書使召喚也不能不應(yīng)，她只有磨磨蹭蹭地往回走，一邊走一邊想要怎么跟書使解釋她在這個時候欲出二門。

　　她只走了幾步，卻見有一名學(xué)子朝那書使走去，先施了一禮，然后不知道在跟書使說著什么。那學(xué)子站的位置，恰巧擋住了書使看過來的視線。言歡一看，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急忙轉(zhuǎn)身，飛速地跑出二門，向旁一拐，徑自向一側(cè)的院墻跑去。

　　言歡走到院墻下，窺窺四周無人，遂將身上學(xué)子服脫了，里面早已換好她素日慣穿的一襲紅色錦袍，她將頭上巾帶解下，換了與錦裳同色發(fā)帶，將一頭烏發(fā)牢牢系住。然后將換下的學(xué)子服團成一團，藏在院墻下的灌木叢中。瞅準(zhǔn)一棵樹，手腳并用地爬了上去，待爬至樹頂，縱身一躍，正好躍上墻頭。

　　爬樹這事難不倒她，反正她素日里也是沒少做的，難在那院墻極高，院墻外只是幾叢灌木和平坦草地，并無任何依托，她要如何跳下是個問題。

　　言歡此時已置身墻頭之上，望著下面發(fā)了一會呆。她不敢耽擱太久，若是被人看見，她就算是前功盡棄了。她深吸一口氣，狠狠心，閉上眼就跳了下去。預(yù)期的重重跌落并沒有到來，有人在半空中環(huán)住她的腰，身形一旋，卸了她的一沖之力，待得落地，方將她輕輕放下。

　　言歡睜開眼，發(fā)現(xiàn)沐子晏正站在她身前?！鞍㈥?，怎么是你？”言歡笑得開心極了，忽又一臉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要偷溜出去？”沐子晏看著她，一臉的無可奈何，“也不知是誰，吃罷飯偏偏要在書院內(nèi)大大地轉(zhuǎn)上一圈，想不讓人注意都難?！毖詺g干笑，她今日心急，的確做得過了些。

　　沐子晏繼續(xù)道：“還有，非要撿這般時候出來。今日乃是書使每月例行檢查講堂的日子?！?p>　　言歡這才恍然大悟，難怪此時竟有書使還在講堂里。她忽然明白過來，“那方才那名學(xué)子是你安排的？”沐子晏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總算孺子可教?！彼嫔嫌洲D(zhuǎn)為不贊同，“院墻這么高，你怎么能如此草率地跳下來，這是要去哪里？”

　　言歡直覺不能拖累沐子晏，顧左右而言他，“我、我就是覺得好玩?！薄芭?，”他慢吞吞道：“既然你不肯告訴我，那不如我?guī)闳ド介L大人那里------”言歡嚇了一跳，突然沖上去捂住他的嘴，“好、好、好，我告訴你?！?p>　　沐子晏未料到她會沖上來，竟然被她沖得倒退了一小步，待被她捂住了嘴，嘴唇碰到了她的掌心，只覺得暖暖的軟軟的，一時之間，除了默默地看著她，任是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言歡兀自不覺，低聲道：“是齋舍吳婆婆家的小孫子不見了，我不放心，想去看看能不能幫上忙?！彼郎惿先?，渾然不覺已距沐子晏的臉極近，“我不告訴你，還不是怕你會跟我一起去，我一個人違反學(xué)規(guī)受罰倒也罷了，總不能連你也折進去?！便遄雨搪牭眯闹幸慌?，待看到她近在遲尺的臉龐，白皙如玉，眼眸清澈，那上面的睫毛長而微卷，隨著她眼睛開合，忽閃忽閃的，仿佛正掃到他心上。他的心跳有如擂鼓，手心里幾乎都滲出了汗，動也不敢動，只是點頭。

　　言歡這才慢慢放下了手，道：“你快回去吧。天不早了，我得快些趕到浣花鎮(zhèn)去?！便遄雨逃朴迫坏溃骸皝聿患傲耍缃裎乙焉碓跁褐??！毖詺g也反應(yīng)過來，沐子晏和她一樣，可不是都在院墻之外了嗎？她有點發(fā)愁，沐子晏卻是轉(zhuǎn)身就走。“哎！你去哪里？”言歡在后面喚他，沐子晏并不回頭，卻是背對她招了招手，“阿歡，過來。”言歡疑惑，“啊？”沐子晏嘆氣，“你怎么這么笨，不是去吳婆婆家么？”

　　“?。堪㈥?，你真的要同我一起去？”言歡還是有些發(fā)愁，沐子晏并不理她，人已走得遠(yuǎn)了。言歡快步去追，一面追，一面道：“阿晏，阿晏，你要不要再想想?！?p>　　沐子晏越走越快，言歡只得加快了步子，“哎、哎，你等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