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子晏極慢地轉(zhuǎn)過身來,他方才只顧注意著外面兩人的動靜,卻忽略了房內(nèi),只是根據(jù)無燈且無聲息便認(rèn)定了房中無人,這顯然是太草率了。
按理,這房內(nèi)宿的應(yīng)是倚紅樓的姑娘,但普普通通的姑娘可發(fā)不出這種呼吸聲。這呼吸聲細(xì)微且悠長,明顯是身懷武功且功夫不弱的人發(fā)出的。
沐子晏的雙目已適應(yīng)了黑暗,仔細(xì)掃視過去,依稀能夠看見屋當(dāng)中擺了桌椅幾案,一側(cè)是箱籠妝奩,屋當(dāng)中懸了帳幔,帳幔內(nèi)是床榻。并未看到人影。
那人,定是在帳幔之后,床榻之側(cè)。
他周身緊繃,蓄勢待發(fā),一步一步向那帳幔走去。
房中有如蘭似麝的香氣,帳幔浮動如水波,本是一派風(fēng)情旖旎。但此刻,竟處處充滿了殺機
沐子晏已快走至帳幔前,那帳幔突然鼓了起來,似張滿了風(fēng)的帆,突然向著他沖來。沐子晏迅速躍起,倒翻出去,堪堪躲開那帳幔。那帳幔一招用老,縮了回去,只是須臾,又鼓了起來。
言歡尚無下落,那個假的南方客商還不知道是什么來歷,沐子晏不想被牽制在這里,他只想速戰(zhàn)速決。
他微一思忖,目光電轉(zhuǎn),瞥見帳幔與帳幔之間的縫隙,趁帳?;乜s之際,不退反進(jìn),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躍而起,直沖進(jìn)去。黑暗中,帳幔內(nèi)果真有一人影,那人影正站在床榻之側(cè),正欲對著帳幔再度揮掌。
黑暗中,他只能看到那人身形纖纖,看上去甚是單薄,但分辨不出男女。
沐子晏不及細(xì)想,迅疾一掌向那人拍去。那人似是未料到他逼來如此之快,待他的掌風(fēng)將要到眼前方才察覺,猛地身形一矮,一腿掃出,意圖攻他下盤。
沐子晏此時尚未落地,下盤猶虛,心中暗道這人反應(yīng)好快。但他反應(yīng)更快,反手一抓,已抓住了屋頂垂下的帳幔,微一使力,人憑空拔高幾分,但就是這幾分亦已夠用,正正使他躲過那人的攻勢。
只是他未預(yù)估到帳幔的結(jié)實程度,身形方自拔起,耳邊只聽得撕拉一聲,那帳幔竟自斷為兩截。他一時不察,人自空中跌落,他原本去勢未絕,一跌之下,整個人便向著床榻撲去,正好將站于床榻之前的那人撲倒,直接壓到榻上。
那人想是沒見過這樣近身的打法,已被嚇得呆了。待被他整個人壓住,停了一停才開始掙扎,只是那掙扎全無章法,就像是受傷的小獸一般,左沖右突,拱來拱去。沐子晏被那人弄得手忙腳亂,想要去擋,無奈兩人貼得太近,任是再高明的招式也使不出來,一時也是狼狽萬分。
黑暗里,床榻上一片混亂,也不知是誰打了誰,誰踢了誰,誰又壓住了誰,只聽得床榻吱呀聲和兩人喘息聲夾雜在一起。最終,還是沐子晏占了上風(fēng),手腳并用,強行將那人死死壓在榻上。
那人似是急了,不由自主地出了聲,厲聲問,“你、你要怎樣?”沐子晏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身下那人。黑暗中,依稀可看見那人面龐清秀,一雙眸子閃亮如星。
他一手慌忙地去掏懷中的火折子,待得火光亮起,光暈里,那人大睜了一雙眼,惡狠狠地盯著他。待見到他的面容,“啊”了一聲,滿臉震驚,脫口而出,“阿晏,是你!”
這個暗藏在這房內(nèi),被他壓在身下的人竟是消失許久的言歡。
沐子晏的驚訝絲毫不比言歡少,他心焦如焚,提心吊膽,遍尋不著,她竟意外出現(xiàn)在這里。而經(jīng)過方才他們二人一番近似于小孩子打架一樣的近身纏斗,此時他身下的言歡與往日大相徑庭。
她于夜行衣之外套了一件海棠紅的紗衣,一頭烏發(fā)挽成雙環(huán)髻的樣子。
沐子晏愣怔,言歡怎么做了女子打扮,但他不得不承認(rèn),她這樣的打扮竟意外的好看。她本就明眸皓齒,比女子還要艷麗幾分,如今換成女裝,望去竟是三分可人七分嬌媚。
此時,她臉頰嫣紅,嘴唇紅潤。他的目光抑制不住地落在那紅唇之上,忽然覺得心跳得厲害,整個人仿佛被魔力牽引一般,慢慢地低下頭去,將他的唇輕輕印在那紅唇之上。那唇甜甜的,軟軟的,他的腦中仿似有什么爆開了一般,所有的冷靜淡定都已遠(yuǎn)去,一時之間,不知身在何處。
火折子從沐子晏手中落到地下,突然熄了。突如其來的黑暗令得他一怔,也喚醒了他的神智。他猛地坐了起來。
他在做什么?他一向當(dāng)言歡是朋友,而言歡與他一樣身為男子。此時,他卻在這樣褻瀆她。他的心亂成了一團(tuán),惶然不知所措。腦中不停自問,自己到底是怎了。
突然,他的鼻端聞到房內(nèi)那陣如蘭似麝的香氣,仿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定是這屋內(nèi)的香氣蠱惑了他,一定是的。
言歡也是暈乎乎的,她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碰到沐子晏。她滿心興奮,還未來得及跟他說話,卻見他面上神情突然一變,變得令她感到有幾分陌生,那神情仿佛是沉迷,仿佛是誘惑,她隱隱有幾分害怕。當(dāng)他的唇印上她的,她直覺這樣不妥,只是,一切已不容她多想。但只是一瞬,沐子晏突然抽身離開,她嚇了一跳,心神為之一松。
只聽沐子晏低低道:“對不起?!痹捯粑绰?,人已站起身來,如同逃命一般奔到帳幔外面去了。
言歡聽他說“對不起”這三個字時不由一怔。她慢慢坐起,腦中只是迷迷糊糊,他方才在做什么,為何又要道歉。
她知道他們是朋友,她知道他們之間與她與顏清逸虞子衡不同,究竟是哪里不同,她卻是說不出。但經(jīng)過方才的一幕,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她想得頭痛,這十幾年的歲月過往并不能給她答案。
只聽得沐子晏在帳幔外道:“你、好了么?”言歡登時醒悟過來,手忙腳亂地脫了那海棠紅的紗衣,將頭發(fā)打散重新束好。平復(fù)了一下,迅速跳下地來,走出帳幔外。
起初言歡還有些羞赧,但她是個磊落灑脫的性子,只一刻,便將方才的一切揮到腦后去了,大大方方地笑問,“阿晏,你是不是跟著那些相思子找到這里的?”
輕碧
話說這幾天真的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