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言歡在跟蹤過來的路上見過,是譚四的同黨。方才沐子晏已讓譚四召集兄弟,這個不知道怎么成了漏網(wǎng)之魚。
那棍子雖然來勢洶洶,此刻,她只需一俯身,再翻滾開去完全可以躲開。只是,她若是這樣做了,那棍子便會招呼到蓮笙頭上。急迫之間,她心下一橫,放棄躲閃,抬起左臂去格,幾乎同時,右手伸出,將那棍子一抓再一拉,那個襲擊他們的瘦小男子一時收勢不住,向他們這邊沖來,言歡直接掃出一腳,正好踢在那男子的小腿上,那男子撲通一聲趴在地上。言歡起身再上一腳,直接將那男子踩在腳下。
這一套下來行云流水,蓮笙看得呆了。言歡示意蓮笙將方才已解下的那根繩索扔過來,她將那個瘦小男子綁好,將他甩在一邊,繼續(xù)去給蓮笙解腳上的繩索。
待給蓮笙解了腳上繩索,言歡才發(fā)覺她的左臂極痛,竟是連抬都無法抬起。她挽了袖口,發(fā)現(xiàn)剛才挨了一棍的那個地方已紅腫起來。她忍著痛按了按,骨頭應(yīng)是未斷,她放下衣袖,便暫時不去管它。拉著蓮笙站了起來。
蓮笙怔怔地看著她,低聲道:“謝謝姐姐?!毖詺g以為是聽錯了,停了手上的動作,“你說什么?”蓮笙道:“謝謝姐姐?!彼@次聽得分明,不可置信地看著蓮笙,“你、你叫我姐姐?”蓮笙猶帶稚氣的小臉上滿是鄭重,“我知道姐姐方才可以躲開的,就是因?yàn)槲?,姐姐才受了傷?!毖詺g擺了擺手,“等下、等下,”她按著額頭,“我不需要你的感謝。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怎么知道我是、我是------”
言歡自小便易釵而行,她也習(xí)慣了充作男子的身份,一言一行皆與男子無異。而這十幾年來,還從未有人懷疑過,此時,她隱藏許久的秘密竟然被一個小男孩一語叫破,她自然震驚得無以復(fù)加。
蓮笙不知道她的臉色為什么突然間變得很是難看,他小心翼翼地道:“姐姐,我、我說錯什么了嗎?”言歡好不容易才穩(wěn)定了情緒,“蓮笙,你沒有說錯什么。”眼下她特別想知道一件事,她問他,“你是怎么看出來的?”蓮笙目露疑惑,“還用看么,姐姐就是姐姐啊!”言歡快被他繞暈了,無奈道:“好吧,這件事揭過。”
她直視著他的眼睛,“我要拜托你一件事?!鄙忬鲜箘劈c(diǎn)頭,“姐姐請說?!毖詺g聽他一口一個“姐姐”,大大嘆了口氣,一字一字慢慢道:“我有特別的理由,你今后不能叫我‘姐姐’,只能叫‘哥哥’,而且,你也不能跟任何透露這個。”
蓮笙顯然是十分疑惑,好在他尚算乖順聽話,點(diǎn)頭道:“就聽‘姐姐’,不、聽‘哥哥’的?!毖詺g這才滿意了。
蓮笙忽然望向她身后,言歡心中一緊,難道譚四的同黨又來了,此時,她左臂受傷,功夫已是打了折扣。眼下她除了自己,還得護(hù)住蓮笙。她咬牙忍了痛,一手扶了左臂,將蓮笙往里一推,轉(zhuǎn)身向外。定睛看時,來人原來沐子晏,言歡這才松懈下來。
沐子晏見她腳邊被縛住的那個瘦小男子,又見到她扶住左臂的姿勢,臉色一變,搶上前來,“你怎么了?”言歡搖搖頭,此時卻覺得左臂分外痛起來,她臉色白了一白,額上滲出了冷汗。
沐子晏輕輕將她左臂衣袖挽起,待見到那一片紅腫,不由得倒吸了口氣,“你怎地如此不小心?”他責(zé)怪地道,然而那責(zé)怪聽起來卻是輕軟無力,倒是疼惜的居多。
一旁的蓮笙低下了頭,“姐,不,哥哥是為了救我?!毖詺g聽到他開頭那個“姐”字,嚇得臉色更白,沐子晏以為她疼得厲害,全付心思更是放在她身上,對蓮笙話里的那個“姐”字便沒有在意。他聽到言歡是為了救蓮笙才受的傷,一時只是無奈,“你就是這樣一個人,總是不顧惜自己。便是、便是為了我,你也要好好保重些啊?!?p> 這段話他是自然而然說出,但一出口,便覺得有些不妥。言歡卻不覺得,她乖順道:“知道了,今后不會了?!?p> 沐子晏沒來由的臉有些發(fā)熱,他不敢再看言歡,便低下頭去看她的傷,道:“你忍著些?!闭f罷,在那紅腫之處摸了一摸,過了一刻,道:“幸好骨頭沒事?!毖詺g“嗯”了一聲,“我方才也看過了,骨頭還好,就這點(diǎn)傷,過幾日便好了?!?p> 沐子晏一時默然,這樣的言歡,不由得人不欽佩,無論何時,無論遇到什么,都是一貫的堅(jiān)強(qiáng),甚至于,堅(jiān)強(qiáng)得令人心疼。
言歡忽然想起來,問沐子晏,“你怎么過來了?”沐子晏向那個被綁著的瘦小男子示意了一下,“我便是為他來的?!?p> 原來,他讓譚四召集手下的兄弟,人雖然召來了卻少了一個,據(jù)說少的那個不在倚紅樓內(nèi)。他擔(dān)心言歡這邊會碰到未在的那個,便一路尋了過來,但還是晚了一步。
“我已知會了里正,里正會將譚四等人押下,明日送至青冥縣衙?!便遄雨痰?,“眼下咱們先回四方客棧去,先讓大夫給你看傷。至于蓮笙,我已令里正通知了吳婆婆,稍后她便去客棧與咱們匯合,接蓮笙回家?!?p> 言歡聽他安排得頭頭是道,自然也沒什么意見。
二人帶著蓮笙回了四方客棧。一路上,沐子晏都是小心翼翼扶著言歡,言歡自己卻是毫不在意,若非是那傷處時不時地疼上一下,言歡幾乎都已忘記了受傷的事。
他們一進(jìn)客棧,便見一個花白胡子的老郎中早已等在那里。言歡不知他何時找的郎中,但他一向諸事都安排妥帖,她倒是并不詫異。那郎中問明情由,將言歡的左臂仔仔細(xì)細(xì)檢查了一遍,診斷與他二人推斷大致相同,骨頭未斷,但需一段時日不能用力,要好生將養(yǎng),然后開了活血祛瘀的湯藥,便告辭離去了。
沐子晏自去安排客棧小二抓藥,言歡和蓮笙則在房內(nèi)等著吳婆婆。
吳婆婆來得很快,見到蓮笙,一把抱住好好哭了一通??尥?,拉著蓮笙便要給言歡跪下。言歡自然不肯受,急忙避過一邊,道:“婆婆快別這樣?!眳瞧牌乓娝龍?jiān)持,便不再強(qiáng)求,對著蓮笙道:“言公子對你有再造之恩,今后,若是言公子有差遣,說什么你便去做什么。”蓮笙“嗯”了一聲,重重點(diǎn)頭。
言歡將蓮笙拉過一邊,笑道:“哪里就那么重要了,你不用放在心上。”又對著吳婆婆道:“婆婆也擔(dān)驚受怕了好幾日了,現(xiàn)下蓮笙也是好端端的,婆婆回去好好歇著吧。”
吳婆婆也知道言歡受傷需得將養(yǎng),便帶了蓮笙告辭,言歡將他們送出門去,見一老一小兩個孤單羸弱,心中起了憐憫之心,最后道:“婆婆,今后若是有何為難,盡可以來找我?!?p> 吳婆婆自然千恩萬謝,一手拉著蓮笙下樓去了。蓮笙不時回頭看她,目光極依戀。言歡笑著朝他揮手,道:“有空來找言家哥哥玩兒啊?!甭牭健案绺纭倍?,蓮笙會心一笑,人漸漸去得遠(yu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