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子晏眼疾手快,一把將言歡攬過來,護(hù)在懷里,帶著她一躍而起,在空中旋轉(zhuǎn)而下,輕輕落地。
甫一落下,沐子晏便即松開手,言歡卻踉蹌退了幾步,幾乎要一跤坐倒,他只得再度把她攬住。她這次倒是聽話,既未掙扎也未質(zhì)問,只是眉頭緊皺,閉著眼睛靠在他胸口,顯然是酒意上頭,有些難受。
沐子晏面有不忍,道:“杜渲?!倍配謴呐赃叺年幱袄锍鰜?,竟似是忍著笑,沐子晏瞪他一眼,“去弄點醒酒湯來。”這般時辰,倒叫他上哪弄去,杜渲有些為難,眼見沐子晏一個眼鋒過來,他只得答了個“是”。
沐子晏打發(fā)走了杜渲,只聽得懷中的言歡咕噥了一聲,他仔細(xì)去聽,卻是她在喚他,“阿晏。”他急忙回答,“我在?!彼齾s又不說話了。
他嘆氣,打橫將她抱起,送回她的客舍去。
方將她放在榻上,她忽然睜開眼睛,一骨碌坐了起來,道:“不能睡。”“為什么不能。”他奇怪。她神秘兮兮,“他還沒回來,我不能睡?!薄罢l?”他敏感地問?!安荒芨嬖V你。”她卻又收住了話頭。沐子晏,“------”
言歡忽然指著他,“你有何事請教?”她竟是還記得方才他糊弄她的話。
沐子晏張口結(jié)舌,想了半晌,“我、我想問,”他心中一動,“我想問你方才在上面做什么?”
她曲起腿,將臉埋在雙膝之間,一時默然,久久不語,久到沐子晏以為她不會再回答。突然聽她道:“我在等人?!薄暗热??所以不能睡?”他帶出方才那個問題。
“噓!”言歡抬起頭,在唇上豎起一根手指,“我告訴你,你不要跟旁人說啊?!彼嫔细∑饌€夢幻般笑意,“我在等阿晏?!?p> 言歡竟說在等他,沐子晏一怔,只聽她苦惱道:“怎么辦,我喜歡上阿晏了。”他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心中又驚又喜,顫抖著問,“你、你、你說、你說、你喜歡他?”
言歡重重點頭,“嗯,我好喜歡他,我每天都想著他?!彼纳袂橥蝗晦D(zhuǎn)為黯然,望去竟有幾分可憐,可憐得就像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小狗,“可是,他不喜歡我,他現(xiàn)在都不理我啦?!?p> 沐子晏忍不住去撫她的頭發(fā),心中一時甜一時酸一時苦,他慢慢道:“你這樣的好,他、他怎會不喜歡你,只是,只是,他怕、怕褻瀆了你?!?p> “篤篤----”,是有人在敲門,沐子晏開門一看,是杜渲。杜渲竟然真的弄了一碗醒酒湯過來。
沐子晏端了那碗醒酒湯過去榻邊,言歡戒備地看著他,“你做什么?”沐子晏,“乖,這是醒酒湯,你喝一點,就不難受了?!毖詺g搖頭,“不喝,我不難受?!痹捯魟偮洌鋈话醋∽约旱念~頭,面露痛苦之色。
沐子晏又勸,“就喝一口好不好?”言歡往床榻里一縮,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要!”沐子晏好氣又好笑,沒想到醉酒的言歡這般難弄。
他心下一橫,端起那碗醒酒湯,幾大口灌進(jìn)嘴里,一把從榻里抓過言歡,將自己的唇印上她的唇,趁機(jī)將醒酒湯渡進(jìn)她的嘴里。言歡醉得手軟腳軟,根本無力掙扎,被迫將醒酒湯喝下。半晌,醒酒湯喝完。他方才放開了她。
甫一放開,言歡坐直了身子,控訴道:“你欺負(fù)人?!敝皇悄强卦V的聲音綿軟無力,仿似在撒嬌一般,沐子晏一笑,笑容里含了寵溺,卻無抱歉,“阿歡,這世間,我想欺負(fù)的人就只有你。”
他話音未落,忽然一指點去,正正點在言歡的睡穴之上。言歡身子一軟,他伸手接住,將她緊緊抱在懷里。她鼻息沉沉,睡顏甜美。他與她額頭相抵,心中喜憂參半,一時不能自己。
放河燈那夜,他明了了自己的心意。但是,他并不敢靠近她,他的這份感情不為世俗所容,他怕傷害了她。而此刻,他方才明了她的心意。原來,他并不是一個人。只是,他仍是怕,他們的這份感情前面橫亙了太多的東西,俗人眼光,閑言碎語,他怕保護(hù)不了她,給不了她幸福。
他低喃,“阿歡,你從來不曾知道,我也喜歡你。只是,對不起,我不想你被人指指點點,我只想你這一生平安順?biāo)??!?p> 沐子晏在言歡額頭印下一吻,萬般不舍地將她緩緩放在榻上,掖好被角。最終,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嘆息一聲,邁著沉重的腳步走出門去。
這一切就權(quán)當(dāng)是一場夢吧,待明日夢醒,一切終會煙消云散。
言歡一睜開眼來,就見到榻邊有兩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她嚇了一跳,猛地坐了起來。起來之后才覺得頭痛欲裂,忍不住抱著頭呻吟了一聲。
那兩雙眼睛的主人之一顏清逸冷笑道:“現(xiàn)下知道難過了,你偷喝酒的時候怎么沒想過會是現(xiàn)在的樣子?!毖詺g的腦中已全然沒有了記憶,一面按著頭,一面遲鈍道:“我喝酒了么?”
顏清逸嗤笑,“是誰過了午時還在蒙被大睡,難不成是我?”“什么?”言歡睜大了眼,“過了午時了?”她掀了被子便要下榻,“糟了、糟了,今日是梁老夫子的課,他本就看我不順眼,這一下更是捅了馬蜂窩了?!?p> 另一雙眼睛的主人虞子衡尚算溫和,攔住她,“莫要著急,你今日運(yùn)氣好,據(jù)說梁老夫子家中有事,今日的課取消了?!薄鞍?,真的?”言歡的腦子一時沒轉(zhuǎn)過彎來。
顏清逸卻道:“告訴他干嘛,就該嚇嚇?biāo)屗低岛染?。”他捶足頓胸,“想當(dāng)年我和子衡那頓板子算是白挨了?!彼鋈恍盐蛄诉^來,湊到言歡眼前,“還沒問你,你為何自己一個人喝酒?”
言歡有些懵懂,愣愣地看著顏清逸,是啊,她為何要喝酒?她捧住臉,細(xì)細(xì)地想。昨日從家中回來,半路上一時沖動買了一壺梨花白,后來她就將梨花白藏到床榻上。后來,她怎么又會把它喝了呢?
言歡忽然想起,她出了客舍,遇見了沐子晏和秦念卿,她聽到他要陪著她去游浮碧潭,她就怒氣沖沖地回了客舍,然后就------
她臉上一時陰晴不定,原來她是因為嫉妒。
顏清逸見她面色有異,起了八卦之心,“快說說,是怎么回事?”言歡半捂了耳朵,可憐兮兮地道:“清逸兄,你聲音小些,我、我頭疼。”
見她這樣,顏清逸倒不好追問了。
言歡卻是心中沒底,她既然是因為這個喝了酒,那到底有沒有做過什么不堪之事。她問那兩個,“你們怎么知道我、我喝了酒。”虞子衡答,“今日一早去學(xué)齋未看到你,后來說梁老夫子不來上課了,咱們便回來找你。敲了半天也未見你開門,便只好自己進(jìn)來了。一進(jìn)來,你這里酒香四溢,自然是知道了。”
“那,你們來時,我有沒有做什么?”言歡小心翼翼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