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李倫在坐,言歡也不好直接發(fā)問,只是疑惑地看向李晏。李晏似是一無所覺,起身親自給李倫續(xù)了茶。又過來給她端了盞溫水。
言歡坐得久了,微覺得頭暈,忍不住閉眼扶額,耳邊只聽李晏柔聲道:“你可要歇一歇?”她睜開眼,一眼便望見他滿面關(guān)切。她搖頭,目不轉(zhuǎn)睛地看他,“愿聞其詳?!?p> 李晏暗自嘆息,以她的聰慧,定是察覺了他在故意隱瞞什么,雖然他知道這件事早晚要說個明白,但是,他只希望能待她身子好些。
他終究是開了口,“其實,要查到夜探東宮之人是誰并不難,一是我代替皇兄主持了端陽宴,刺激了下蠱之人,我又在定坤殿外安排了人手,單看誰中途出殿去往東宮,一切便明了了。二是你與那夜探東宮之人打斗之時取得的那一片嵐錦的衣角,可以去查西市坊吉祥布莊的嵐錦售賣記錄,自然也能獲知來人身份?!?p> 李晏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繼續(xù)道:“兩下互對,有一個人便浮出水面,便是詹事府左中允梁子忠。左中允雖只是個正六品,但這個人一貫于宮中行走,宮中情形自是十分熟悉。因此,那夜咱們雖多方追擊,他卻仍然可逃出生天?!?p> 他看向言歡,“第三日上我便已查到了梁子忠頭上。只是,那時你正在危機(jī)關(guān)頭,生死不知,我亦無暇顧及。”
她養(yǎng)傷的這段時日,他對她如何,她亦是心中明了,聞言不由深深看他一眼,彼時,他也正癡望過來。過去一段日子,他幾度擔(dān)憂她挺不過來,她亦渾渾噩噩不知自己生死。而眼下,她已經(jīng)能好整以暇地坐在這里聽他說話。兩人總算是挺過了最艱難的那段時日,一時心中感慨萬千,到頭來都化作會心一笑。
一旁的李倫見他們時不時便要深情款款一回,深覺自己多余,不由輕咳幾聲,見李晏轉(zhuǎn)頭奇怪看他,便掩飾道:“寧之,孤也該回去了,你和玖黎慢慢聊,慢慢聊啊?!?p> 言歡聽他要走,便要起身相送。李倫卻是向她擺手,“玖黎,你傷還沒好,咱們之間也無需多禮,你好好歇著。改日孤再來看你?!彼洲D(zhuǎn)向李晏,“寧之你也不必送了,你好好陪著玖黎。有何需要,派人到東宮找孤就是了?!?p> 李晏也不跟他客氣,大方點頭,將李倫送至殿門處就折了回來。
李倫已走,二人自是沒必要再坐在前殿。李晏上前一手扶了言歡的背,另一手伸過她腿彎,已是將她橫抱了起來。
自她清醒可以活動,李晏便是這樣將她抱來抱去,全不假手旁人。此時,她雖知道他必會這樣,但仍是覺得有些羞赧,扭過頭去,將臉埋在他衣襟里,默不作聲。
他微一低頭便看見她嬌嫩小巧的耳垂,透明的白里帶了柔媚的暈紅。他知道她定是在害羞。她曾以男兒身份長到十幾歲,大方爽朗,從不像旁的女孩兒那般扭捏作態(tài)。但于“情”之一事上,她到底還是心性單純明凈,總會忍不住羞澀,每每令他心旌搖動,不能自己。
李晏將言歡抱回后殿,輕輕放回拔步床上,她亦是累了,閉著眼靠在那里良久未動。他輕聲去征詢她的意見,“可要再聽下去?”
她睜開來,嗔怪地看他一眼,“自然,我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瞞我?!崩铌炭嘈?,“早就知道瞞不過你。不過,你需得冷靜些,千萬莫要往心里去?!?p> 言歡聽他說得奇怪,心中更是詫異,卻也沒有去打斷他。
李晏接著方才在前殿的話繼續(xù),“我派杜渲去梁子忠府中拿人。誰成想杜渲到了那里一看,發(fā)現(xiàn)梁子忠已經(jīng)死了?!?p> “死了?”言歡驚訝,“怎么死的?”李晏答,“據(jù)說死狀極慘,乃是七竅流血而亡?!毖詺g聽得心中一動,這個梁子忠這般慘烈死法,莫非是遭到了雙生蠱反噬。
只聽李晏道:“自端陽宴那日后,梁子忠便告假在家。據(jù)府中仆役說,他自返家后便閉門不出。因他素日孤僻慣了,仆役們倒也不覺得什么。之后梁府一切如舊,既無外人來訪,梁子忠房內(nèi)也無異常動靜傳出,直到杜渲帶人過去,發(fā)現(xiàn)人已死去多時。后來,找了仵作驗尸,一時也未發(fā)現(xiàn)什么。我記得你曾說過雙生蠱反噬之事,所以,也只能歸作此類。”
言歡卻是有所保留,“雙生蠱在下蠱之時需以下蠱人的精血合之,等同于將下蠱人與被下蠱人聯(lián)系在一起。所以對下蠱人心神大有耗損,心智稍弱會遭到反噬,反噬的表現(xiàn)則是咳血、瘋癲,重者一命嗚呼。梁子忠的死法的確有些像雙生蠱反噬,只是又似乎有些區(qū)別。至于如何判斷------”
她想了又想,也覺得而有些棘手,這只被盜出的雙生蠱已產(chǎn)生了異變,所以是否反噬也與平常的不同?若是在她受傷之前,這個問題她原本可以催動靈鐲使出化影術(shù),通過信使詢問一下大巫師。但她傷重未愈,莫說是武功,就是催動靈力也是不能,此時,她就是狀若廢人一般。
那只靈鐲被好好的擺在她枕畔,此時,言歡將它拿了起來,眉目間有氣惱與無奈。李晏立時就明白了,安慰道:“你身子還虛,這個倒先不忙?!彼c了點頭,心知便是氣惱也是無用,便又將靈鐲放了回去。
李晏接著方才的道:“其實,在命杜渲去梁府之前,我著人詳細(xì)的查了這個梁子忠。他是夜陵人氏,永熙十五年以科考入仕,為人一貫孤僻,除了自己的差事,與皇族、世家并無其他任何往來。我還查到,大約半年多以前,他曾以老家有事為由,告假多日。我調(diào)了各洲府過關(guān)記錄,發(fā)現(xiàn)他并未回夜陵老家,而是出了境,去了瀾滄國?!?p> 言歡悚然抬頭,“莫非梁子忠就是盜蠱之人?”李晏點頭,“應(yīng)當(dāng)就是他。還有,我查到他曾于端陽宴那日,指使一名內(nèi)監(jiān)于御花園之內(nèi)給皇兄奉了一盞茶,而那名內(nèi)監(jiān)我業(yè)已找到了?!?p> 言歡捋著思緒,“梁子忠偷偷去瀾滄,暗地里引誘巫師神殿侍女白瑛,盜取了雙生蠱,留下了秦氏的雙魚令牌,將禍水引到秦江池身上。借你我頻繁接觸的機(jī)會,又于坊間傳咱們過從甚密之事,進(jìn)而將此事轉(zhuǎn)移到你身上。端陽宴那日,梁子忠準(zhǔn)備了加了過多糖霜的蓮花酥,太子殿下毫無防備地吃下,故而在去往定坤殿的途中口渴難忍,但此時梁子忠已提前支開了太子殿下身畔的內(nèi)監(jiān),所以,最終,梁子忠通過一名內(nèi)監(jiān),將那盞下了雙生蠱并合了他精血的茶送至太子殿下面前,由不疑有他的太子殿下喝下?!?p> 李晏“嗯”了一聲,“整個過程也就是這樣了。”
言歡道:“那么,他為何要做出妄圖控制太子這等大事,他究竟是受何人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