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蕭炎來說,他從來不會去做沒有意義的事情。他不是一個風花雪月的男人,不會用自己有限的生命,去陪你看一場翻飛的花雨;不會用自己有限的生命,去陪你感受江水的奔騰;更不會用自己有限的生命,陪你在暗香浮動的月影之下小酌。他每做一件事,都必須達成至少兩個目的。
例如此時,他提及暮雀門,想到了蒙繞香卡。原因不外乎兩個,首先蕭炎對于天下之毒一竅不通,所以他需要一個可以信任又對天下毒物了如指掌的人,顯然蒙繞香卡是最好的選擇;其次,他心中是有疑問的,自古“人心如面”,她是那樣一個巧笑顰兮、柔情似水的女人,作為一個母親面對親生兒子居然能狠下心腸拒不相認,他詫異更不解。一飯千金豈可忘?蒙繞香卡救其性命又鐘情與他,此恩此情卻無從報答,是蕭炎此生的牽掛。
蕭慕鋮見自己的父親神游許久,于是試探性的問:“爹您為何在此時提起暮雀門?”
他這一問將蕭炎從深思中喚醒,蕭炎細細的端詳面前的兒子,他不得不承認,蕭慕鋮的那雙眼睛和他母親長得一模一樣。蕭炎反問道:“你們相惜相處也有兩個月之久了,難道對于你自己的干娘,有什么拿手的絕技不了解嗎?”
蕭慕鋮雙眉一挑,道:“干娘除了輕功了得之外,蠱毒也是一絕??!哎?爹,難道你認為見真門被人下了蠱毒?”
蕭炎道:“你干娘是苗醫(yī),她對于天下毒物了如指掌,并非僅限于蠱毒。所以,還是要老煩她一趟的。這件事情,就交給你辦吧!”
“爹,注意是你出的,人卻讓我去請,這是什么道理?”
蕭炎橫了他一眼,道:“你自己的干娘,好說話。我和她,哪有你和她的交情深?。 ?p> 蕭慕鋮聽了蕭炎的辯解后覺得好像有這么幾分道理,傻傻的點頭答應(yīng)了。
“那你就寫了信,趕緊命人送過去吧!”蕭炎吩咐道。
“哦……”蕭慕鋮答應(yīng)著,并沒有走。他總覺得,這件事情有點說不上來的奇怪。
見蕭慕鋮只是答應(yīng)著卻沒有走,蕭炎問道:“怎么?還有其他事情嗎?”
“沒有了!”
“那還不快去!明日我們就要起程了!”蕭炎大聲呵斥道。
蕭慕鋮偷偷看了自己爹一眼,然后默默走出日色居。眼看著回到蕭颯院,他才意識道被自己的爹耍了。蒙繞香卡,自己的干娘是苗醫(yī)這件事情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爹卻知道!要說他們之間沒有交情,打死蕭慕鋮都不信!可是現(xiàn)在沖回去逼問,他還真沒有這個膽子。所以,也就只能認了!
他寫好了信之后,將它交給了莊憨,對他說:“莊叔叔,這件事情您要親自去辦。暮雀門大弟子妙顏,您是認識的。所以請您一定親自將這封信交給她!”
莊憨道:“放心吧!這件事情我一定親自去辦,現(xiàn)在就下山!”說著轉(zhuǎn)頭就走,消失在梧桐苑的茫茫夜色之中。他前腳剛走,木南蕁后腳就來了。
蕭慕鋮見到木南蕁之后,十分詫異道:“這么晚了!你怎么來我這了?!”
木南蕁故作輕松的說道:“東西我已經(jīng)收拾好了!明日,我和你們一起去?!彼贿呎f,一邊用余光觀察蕭慕鋮的反應(yīng)。她其實知道,這個建議一定會遭到很多人的反對。但是,自己來之前就下定決心,不管如何,她一定要一起去。誰說什么,都沒用。
蕭慕鋮笑道:“師妹,別耍小孩子脾氣了!大過年的,在家好好呆著。那見真門到底什么情況,咱們誰也不知道。假如,萬一,十分兇險呢?聽師哥的話……這行走江湖,可不是每次都想暮雀門之行那樣好命??!在說了,你……”
蕭慕鋮還沒有說完,木南蕁便抬起手,將他后面想說的話制止住了,道:“停!師哥,你什么都別說了,我東西已經(jīng)收拾好了!你不帶我去,我自己也能偷著跟去,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還不行嗎?可問題是,你……我答應(yīng)了,那爹和娘,能答應(yīng)嗎?”蕭慕鋮反問道。
木南蕁滿不在乎的撇了他一眼,道:“那就不是我考慮的事情了,總是我要去!你若不像我出危險,就趕緊想好說辭,明天一早將他們二人說服了!時間不早了,師哥早休息吧!”說著,木南蕁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撣了撣衣服上的褶皺后,在蕭慕鋮不可思議的目光中,大搖大擺的回去了。
“今兒,我今兒沒看黃歷吧!”蕭慕鋮自言自語道。讓自己爹算計了之后,還讓自己的師妹逼迫著。他反復(fù)的拍著自己的胸脯,用以平復(fù)心情。這一夜,他都沒有睡好!心中反反復(fù)復(fù)的重復(fù)著那些說辭,他心想:自己必須要有理有節(jié)的去說服爹,才有可能成功??!或者是,威逼利誘相結(jié)合!恩……對!就這么辦了!
蕭慕鋮躺在床上,心中有了主意后才沉沉的睡去。
第二日,天光大亮后,當蕭炎、周鬧、蕭慕鋮和周湄即將動身之時,在梧桐苑的大門口卻遠遠的看見木南蕁也背著自己的包袱向他們走來。
蕭炎皺眉看向蕭慕鋮問道:“鋮兒,這是怎么回事兒?難道,蕁兒也要去不成?”
蕭慕鋮尷尬的咳嗽了幾聲后:“爹,是昨天我去叫是師妹的,我是這樣想的……”
他還沒有說完,蕭炎就怒斥道:“簡直是胡鬧!你以為哪次都會像你們之前那樣,有驚無險嗎?行走江湖,就是將腦袋掛在褲腰帶上!一個女孩兒家家的,不在家好好呆著,你……你讓她跟著咱們干什么?你知道此行,有多兇險嗎?”
“爹,你冷靜一點!首先,蕁兒最近的功夫大有進步,尤其是輕功。她已經(jīng)不是幾個月前的那個木南蕁了,保護自己不受傷還是沒有問題的;再有,咱就說我娘,她的功夫還不如蕁兒了不是照樣也去了;最后,您說如果見真門那邊真的是有什么,到最后難以挽救,我娘傷心欲絕的時候蕁兒也好在一旁照顧,勸慰??!”
他說著又朝蕭炎一旁的周湄使了一個眼神,請求她幫自己說兩句好話。
周湄看著這父子倆,又看了一眼已經(jīng)準備好的木南蕁,想了想開口道:“炎哥,我看蕁兒的架勢,此行是必去無疑。如果你不讓她光明正大的跟著,就單單靠高俊自己難以看住她。與其讓蕁兒自己在暗中偷偷地跟著,還不如光明正大的與我們同行,如果遇到危險,鋮兒和周鬧兩個人是足以護她周全的。”
蕭炎皺著眉頭仔細的思慮一番,哼了一聲后翻身上馬道:“那就一起吧!路上也好有個照應(yīng)!”
蕭慕鋮興高采烈的答應(yīng)著,并且朝遠處的木南蕁招手,示意她一起走。他心里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地了。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心想道:真是……幸不辱使命??!
五個人策馬而行,一刻都不敢耽誤的從雁門山飛奔而下朝見真門而去。當他們趕路至一大半的時候,蒙繞香卡也在暮雀門收到了蕭慕鋮的信。
她反反復(fù)復(fù)的看著這封信,卻始終不肯決定。不敢?不,不是不敢,蒙繞香卡最難的日子已經(jīng)過來了,如今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懼怕的了;不想?不,不是不想,她與蕭炎已經(jīng)分離十七年了,她從未妄想過他們在此生還能相見。只是……有許多事情,她要如何面對?她早衰的面容,他身邊的夫人。她知道,不管如何糾結(jié),此行是一定要去的。而如今這般糾結(jié),只不過是給自己反復(fù)的去做心理建設(shè),將她可以坦然的面對那一切。
莊憨是個急性子,當他看到蒙繞香卡端著蕭慕鋮給她的信,反復(fù)看了許多次,卻始終沒有說話的時候,突然上前一步想要說話,卻被妙顏攔住了。莊憨不解的瞪著妙顏,道:“這時不我待??!在猶豫下去,說不好就得出人命??!”妙顏小聲的安慰道:“你放心吧,雖然我不知道這信中寫的是什么,但是我相信師父不會耽誤事情的。你稍安勿躁,此時你若是魯莽的沖撞了師父,豈不是弄巧成拙了嗎?”
“哦……”莊憨恍然大悟的點頭道:“是,是,還是妙顏姑娘想的周全,那就勞煩姑娘了!”
妙顏輕輕點頭,走到蒙繞香卡的身邊問道:“師父,梧桐苑遇到困難了嗎?”蒙繞香卡先是點了點頭,而后又搖了搖頭道:“這信雖然是鋮兒送來的,但是出事情的卻不是暮雀門,而是見真門!”
“見真門!”妙顏倒吸一口冷氣,道:“師父,可是那個傳說隱藏早梵凈山之中,卻始終無人找到的那個神話般的見真門?”
蒙繞香卡點點頭,道:“沒錯,見真門……”妙顏正在全神貫注的準備聽師父說下文,可等了許久,卻也不見師父往下說,這見真門到底怎么了,居然需要勞動師父。
“師父?那,我們?nèi)?,還是不去!”
“妙顏,傳我令下去,今日你還有靈鳳、云舞、昔心一起隨我下山。門中事務(wù)交由玉音暫代,歡然和凝素從旁協(xié)助。我們,即刻下山趕往見真門?!?p> 妙顏按照蒙繞香卡的命令暮雀門內(nèi)的事情都安頓好后,便隨蒙繞香卡下山去了。這是蒙繞香卡十五年來,第一次下山。卻不曾想,這一趟讓她有命去,卻無命回!
暮雀門的輕功一絕,所以腳程也會比一般人快一些。夢讓香卡帶著四名弟子幾乎是與蕭炎他們同時到達的梵凈山腳下,當蕭炎與蒙繞香卡相見的時候,他們二人都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