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肆拾陸 帝星飄搖,熒惑高
紫宮,太微垣宮殿。
“占卜星象我不在行,就看你們了?!彼绝B長老道。
但見望舒長老拂塵一擺,地上的“凝天筒”中驀地飛出一根“避劫簽”,這根簽在剎那間衍變出一幅巨大的天幕,并展現(xiàn)在了宮殿的天花上,甚至覆蓋了整座宮殿,整座太微垣仿佛進入了浩瀚星海,置身于一片無邊無垠的寰宇。
頭上的那一幕幕天象顯示:一顆血紅的星宿高高懸掛在東邊,還有一顆白得發(fā)亮的星斗也在東邊,其它的星宿皆是明暗不定,時明時暗,二十八星宿像是快要熄滅了那般,難以看到它們的影子。
這些天象便是眾星圖,眾星圖由“天儀”衍變而來。
“眼前的眾星圖——涵虛,你怎么看?”望舒長老扶了扶長白之須,雙目緊緊盯著頭上的一片詭異星象,看他那繃緊的神色似有大事將至。
這時候,涵虛長老拔出腰間的青冥長劍,彈指間劍訣一發(fā),掐指結印,一團青琉璃火和兩道三昧真火便憑空生出,這三道玄光,直投向四人中間的那個香爐。
“呼!”
似是一陣清風徐徐而過,鼎上的三支香同時被三道火光點燃,白煙徐徐飄起,凝成了一幕虛幻的圖畫,這幅圖畫的景象是一塊幾丈高的隕石,隕石上篆刻著古怪的圖騰和符號。
涵虛長老看著隕石上記載的古怪篆文,默然思索,儀容舉止顯得沉靜安祥、從容淡定,半晌,才說道:“太陰和歲星運轉有數(shù),熒惑星進入‘太微垣’星域的時間一般在十月,接受自然命令,巡查各星宿,主管無道的國家,讓這些國家出現(xiàn)動亂、災害、疾疫、喪亡、饑荒和戰(zhàn)爭等災害?!?p> “嗯,不錯,熒惑星沒有一定的出入軌跡,它的亮度顏色是不斷改變的,時出時沒?!?p> 望舒長老對涵虛的答案很是滿意,本來頗為緊張的他現(xiàn)在卻臉帶欣慰之色,畢竟年輕有為的涵虛長老乃是他的關門弟子,十八歲上山,二十歲便已臻于長生無涯之境,占卜星象、南宮六十四卦象的卜算也是出神入化,并知曉天下事,知曉八陣演變出的無數(shù)方位,劍術和道術更是登峰造極,到了涵虛一百歲的時候,他已經(jīng)超越了望舒長老,準備繼承師尊的衣缽,接手望月城掌門的位置了。
秀氣高雅的涵虛長老若有所思,片刻過后,他又措辭穩(wěn)重地說道:“鎮(zhèn)星在甲寅年正月開始運行于斗宿部位,每年只運行一個星宿,如果它應該處在某一星宿,但是卻沒有位于這個位置時,那么這一星宿所代表的國家就要失去土地,目前,它跨過斗、牛之宿,本應該出現(xiàn)在北方危月燕的星域,但現(xiàn)在卻沒有出現(xiàn)……北方之國,恐將有大劫將至?!?p> 他定睛望著頭上那幅巨大的天幕,觀星一陣過后,繼續(xù)道:“太白金星和熒惑星一起出現(xiàn)在東方,帝星飄搖,熒惑不祥之星偏高偏亮,天下,戰(zhàn)亂將難以止休。目前二十八宿皆是明暗不定,事有反常,必出妖孽,恐有大變于天下。”
“天星盡搖,二十八星宿明滅不定……”仙律長老道,“莫非,太一樓營室上那塊大隕石的記載,是真的?”
“師弟指的是那塊歸墟隕石?”本來安靜得不說一句話、閉目養(yǎng)神、似乎事不關己的司鳥長老忽然開口道。
“浩瀚星海發(fā)生變化,眾星皆變,發(fā)生位移……這和之前啟用‘天儀’尋找玄鳥星宿者時所預測到的天象非常相似,難道……”
仙律長老意猶未盡,望舒長老便開口道:“太陰處在子、午、卯、酉四辰次的時候,歲星每辰次就會經(jīng)過二十八宿中的三星宿……二乘以八等于十六,三乘以四等于十二,所以十二年就會行完二十八宿。歲星一天運行十二分之一度,一年運行三十又十六分之七度,十二年行三百六十五又四分之一度,即一周天。”
望舒長老說罷,涵虛長老又道:“太陰處在丑寅、辰巳、未申、戌亥四角相連的辰次時,歲星每辰次經(jīng)過其中的二星宿,一年四季可以根據(jù)辰星的運行來定,星宿一般在二月春分時運行在奎宿、婁宿之間,五月夏至時處于東井宿、輿鬼宿之間,在八月秋分時位于角宿、亢宿之間,在十一月冬至時出現(xiàn)于斗宿、牽牛宿之間。它在辰、戌的方位出現(xiàn),在丑、未方位消失,出現(xiàn)二十天后就不見了……如果有一季它出現(xiàn)反常,那么這一季就會發(fā)生不協(xié)調的事情;如果一年四季它都是不出現(xiàn),那么意味著有大饑荒、天下皆亂……”
望月城,四萬百千丈之天臺。
這邊,靈歌在靈識傳音中聽到了望舒長老對他說:“此乃‘天星盡搖’之亂星象,暗合歸墟隕石上‘四?;瑁n星夕’的記載……”
“四?;瑁n星夕?”靈歌口中念道,他對這句話感到疑惑和好奇,如今天象盡亂,望舒攜月已然被黑暗遮去,那些祈天燈在半空被狂風吹得四處亂飛,洛今朝和何明夕根本無法吸納罡氣進行修煉,更無法靜心冥想。
“四海昏?”一旁面朝西天而坐的洛今朝無意中聽到了靈歌口中所念,驀地想起當初在云開山脈——南禺山的堂庭山道中,也聽到鹿蜀妖獸恍惚中呢喃的那首“歌謠”。
“四?;瑁n星夕。晚潮紫,清月白。明珠沒,水生骨?!?p> 這首“歌謠”正是那頭鹿蜀妖獸的叫聲,它的叫聲恍如女子輕輕吟唱一般。
“這到底是……”
風,已經(jīng)沒有剛才那般猛烈了,慢慢地,減下速來。
剛剛的狂風,那樣的風力,根本看不清任何物體,漫天都是灰塵和黑暗,只要人稍有不慎,就會被刮下山巔,被黑暗湮沒。
慢慢地,風停了下來。
天臺上仰頭望去,天空慢慢地變得清晰明亮起來,卻出現(xiàn)了一顆略大的血紅星宿,像是一顆血精寶石鑲嵌在星空之上,恍如魔鬼的眼瞳,詭譎無常,緊緊盯著蒼茫大地上的人群,在東邊閃爍不停;還有一顆白茫茫的、略大的星宿也在東面閃耀著,其它的星宿皆是晦暗不明,二十八星宿不見其閃耀的模樣。
“金星凌空,熒惑高亮,帝星飄搖,天星盡搖,望舒退避,二十八宿皆不見其蹤……”靈歌抬頭望天,喟然念道。
“斗轉星移、命運多舛……”何明夕看了看天象,也感嘆道。
“這天象莫非是大兇之兆?”洛今朝道。
“星空浩瀚渺渺,人,卻不過天地蜉蝣、滄海一粟……”何明夕道。
“看著天體運行有序,你說冥冥之中,是否有人在操控著萬事萬物的規(guī)律?”洛今朝問道。
“或許,這就是長老所言的天道吧?!焙蚊飨Φ馈?p> “道法自然,這一切不過是自然規(guī)律罷了,就算是天道,也在遵循著自然道理?!甭褰癯?。
“看來,你聽他們論道講道,倒是領悟了不少?!焙蚊飨Φ馈?p> 漸漸地,半空中的一塊塊巨大的烏云散去了,撥得云開見明月,雙月合一,再一次呈現(xiàn)在眾人眼前。
“嚶嚀……”似有精靈輕輕低吟一聲,受到驚嚇后的呻吟聲,那種聲音,就像是一個弱小無辜的小孩害怕的叫聲,很低,卻能讓人聽得見,在心里聽得見。
果然,月中精靈望舒,這道水晶澆鑄而成般的雛形,又慢慢地從雙月中鉆了出來,像是躲進月中避開那烈風,躲避天象風暴帶來的亂象,現(xiàn)在又以天藍色閃耀的姿態(tài)慢慢地呈現(xiàn)出來了。
山間的云層快速地涌動,似是一片黑色的汪洋,在恣肆翻滾。
所有的祈天燈,又恢復了平靜,從四面八方、諸峰之間,飄飛而起,直達天際。
漫天飄飛,數(shù)不清的祈天燈在詭異的天象之下,吸收著天地罡氣,如同暗黑中無數(shù)的火把,點燃了茫茫蒼穹、點燃了黑暗寰宇中的星星之火,以燎原之勢驅散所有烏云。
祈天燈已經(jīng)在吸收雙月的罡氣進燈境,接受望舒攜月、雙月合一帶來的罡氣。
天人合一的交接點,就是這漫天的祈天燈。
“相傳,伏羲神創(chuàng)立八卦,繪出這眾星圖,從那時開始,人和星宿的命運就緊緊地連在了一起?!甭褰癯贿呑匪葸h古,一邊說道,“星宿運行有常,有些星宿可以越走越近,有些星宿卻越走越遠,永遠無法接軌?!?p> “這就是星宿的命運吧……”何明夕帶著淡淡的憂傷,道:“天懸星河,星海璀璨,古時候,有位神祗想去天上河偷取息壤治理世間洪水,后被斬首,雙羽化作枯羽山,因為息壤被盜,導致天上河被捅破,引發(fā)星海翻亂,眾星運行規(guī)律被打破,星宿的命運也由此變化,但眾星圖到了今天,還是運行如常,自有其的規(guī)律,小規(guī)律雖然變了,大規(guī)律卻依舊還在,各大星宿依舊運行在自己的軌道上,天地之間雖有殘缺,雖是不全,雖有遺憾,但萬物還不是一樣,運行如常?”
“也不知南禺山的枯羽峰,是否真的是那位神祗的雙翼所化,或許,樂土還有其它的枯羽峰存在吧……再說,也不知那個傳說是否真的……是啊,所謂‘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地間的規(guī)律又何曾因人或其它種族的種種異變而產(chǎn)生變化呢?這片天地,冥冥之中自有定數(shù),雖有變幻莫測,雖有世事無常,但很多事情,或許改變得了過程,也未必改變得了結果?!甭褰癯肫鹜拢杂懈袀?,道。
“你真是這么認為?”何明夕道。
“我不這么認為,但很多事情似乎都是這樣的。在我的眼中,自然是認為,很多事情,只要努力,都能改變,人間有情,更勝天道,很多書籍雖說‘人不能勝天’,但在某些意義、某些方面上,人,是可以勝天的。”洛今朝有些激動,眼中盡是憧憬,道。
“想不到,你也有這樣的想法……”何明夕看了看今朝,眼中帶著一絲欣慰,道。
“南禺山……真是揮之不去的陰霾……”
因為何明夕剛提到了枯羽峰,所以洛今朝便聯(lián)想起南禺山的一切,心中感慨萬分。
“不知,玲兒這時候過得好不好,有鳥師在,應該沒事吧……養(yǎng)父、養(yǎng)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