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夜涼,星光慘淡。
周煜霖拖著疲倦的雙腿,回到房里,一聲不吭的躺到了床上。
江弘文走過來:“如何?”
“還沒有醒過來。這一腳對她來說,確實太重了?!?p> “你也是無心的。要不……我往城里走一遭,請幾個大夫過來瞧一瞧?!?p> 周煜霖?fù)u頭,神色有些疲憊,道:“無用。杜嬤嬤說,能讓她醒過來的,唯有那個叫福伯的人?!?p> “福伯是什么人?”
“我哪知道,那幾個丫鬟不肯說?!?p> “莫非是她的授業(yè)恩師?”江弘文歪在榻上,眼中閃過疑惑,慢慢拿起手中的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jìn)去。
“弘文?!?p> “嗯?”
“你說,她是怎樣的一個人?”
“說不好!”江弘文搖搖頭:“不過那雙如海一樣的眸子,讓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p> 周煜霖重重嘆了口氣,道:“我只是想戲弄戲弄她,逼她現(xiàn)出原形。誰知……她寧可做這樣的事,也不愿意把真面目露出來,其實我知道……她是被我逼急了?!?p> 大戶人家的閨中女子,言容德工從小就被耳提命面,一言一行都極有規(guī)矩,像這樣不管不顧的扒一個男人的褲子,簡直是……
江弘文放下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一個十三歲的閨中女子,從出娘胎便開始裝瘋賣傻,她到底……是為了什么?”
周煜霖眸色微微一暗。
這句話似把兩個人都問住了,屋里一片寂靜,無人開口。
忽然,阿尹青著臉闖進(jìn)來,急急道:“爺,剛剛得到消息,太子府里……出事了?!?p> “什么?”
兄弟倆異口同聲,一個從床上翻下來,一個從榻上跳起來。
兩人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里看到了深意。
周煜霖深深吸了一口氣,忽然輕輕笑出了聲。
“這頭爺剛剛差點丟了性命,那頭太子又出事,看來……有人存心想讓本王日子不好過啊!”
江弘文垂目深思,嘆道:“回京吧,你出來的夠久了,京里的鬼魅魍魎怕要不消停了?!?p> “不行,她還未醒呢,我須得等她醒來再說。”
江弘文只淡淡的看著他,既不問,也不勸,一幅“你是王爺你說了算”的表情。
周煜霖被他看得無所遁行,微微皺眉,扇子啪一聲打開,搖了搖。
不過是個裝瘋賣傻的大夫,這點子微末的人,如何能跟京中的大事相比。罷了罷了,山水有重逢,那寶慶堂既然自己拿了兩成利,就好好替她看著,再暗下幫襯些,算彌補(bǔ)自己的無心之錯吧,以后總有機(jī)會見的。
周煜霖想明白了,立刻道:“來人,把本王遇刺一事傳出去,備好糧草,埋飽肚皮,一個時辰后,本王回京?!?p> 秋雨散去,天高云淡。
慕晚珂醒來,已是兩天后。她緩緩睜開眼睛,入眼的是福伯一張又驚又喜的臉。她抬了抬手,似有千金重,“你不是入京了嗎……怎么回來了?”
話一出口,慕晚珂自己驚了一跳,聲音嘶啞,如蚊叫。
腦海中閃過幾個片段,她心中一嘆,看來這一腳,必是傷得極重。
福伯將手指扶在她的脈上,凝神診了診,方道:“這條命,算是救回來了。若不然,老奴……”
福伯紅了眼眶,哽咽難語。那一腳震得小姐五臟六腑俱損,再加上浸了冷水,寒氣入身,兇險之極啊。
好在那煜王渡了幾口真氣給她,若不然……饒是這樣,他趕來時,僅吊著一口氣。
慕晚珂苦笑:“福伯,多虧了你?!?p> 福伯背過身,擦了把眼淚,道:“這次多虧了立昂,顧家最擅長醫(yī)治的便是內(nèi)傷。”
慕晚珂一驚,說道:“他……不是要入京斂尸……”
福伯點點頭道:“他說死者已逝,自當(dāng)活人重要。當(dāng)初老奴還有些想不通小姐為何要救顧家,如今看來……積福得福,積怨得怨,還是小姐的福報厚啊?!?p> 慕晚珂別過頭,道:“他現(xiàn)在人在何處?”
“回小姐,他在后院替小姐制藥?!?p> “回頭,定要好好謝謝他?!蹦酵礴嫘闹懈屑ぃ骸皩α?,你們進(jìn)莊子,可被煜王的人發(fā)現(xiàn)?”
福伯忙道:“小姐出事,煜王當(dāng)夜便回了京里。”
這么快就溜了。
慕晚珂心中涌上憤怒。這廝定是怕她死了,不好向慕家交代,才偷偷溜了。
“這次的事,依老奴說,是小姐魯莽了。小姐千金之體,萬一有個好歹,讓我們這些人如何活下去。在性命關(guān)頭,一切都是虛的,小姐行醫(yī)之人,莫非連這點都悟不透。”
福伯話說得委婉,慕晚珂卻聽得分明。“再者說,小姐既然已把寶慶堂的兩成利給了他,便是讓他發(fā)現(xiàn)了小姐裝瘋賣傻,又能如何?”
慕晚珂微微一笑,笑得有些個詭異。
“小姐,虧你還笑得出來。嬤嬤和瑪瑙幾個,都恨不得哭死才好?!?p> 福伯長長嘆一口氣,自己又何嘗不是背著人偷偷哭過好幾回。
慕晚珂輕輕哼了一聲,目光朝門口瞧了瞧,示意他把門關(guān)上,自己有話要說。
福伯會意,掩了房門,把身子湊過來。
慕晚珂雙唇輕動,慢慢低語。福伯聽到一半,冷汗滴嗒滴嗒直往下流,臉色漸漸慘白。
聽到最后,他一屁股跌坐在床前,半天起不來?!靶〗恪〗恪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