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清醒
馮思佳的魂靈從深淵中醒來，她想四處看看，卻發(fā)現(xiàn)自己這次竟然真的無法動彈，甚至自己連自己的腳都看不到，真正的無法移動。
是的，這次她輪回成了一棵樹。
這棵樹就矗立在院子中央，從原來的一男一女兩個主人，到他們有了第一個孩子，一個漂亮的女孩，再到他們的第二個孩子出生。依舊是一個女孩，看著兩個孩子慢慢成長，直到那個小一點的女孩到了2歲依舊沒能站起身子走一步路。那天，夫妻兩個帶著兩個女兒出門，回來的時候，卻只有兩個女孩，大點的抱著小點的，眼神堅毅。
她頓時被那個女孩吸引住了，雖然自己無法動彈，整日里也只能看到這一小塊空間。但是只是女孩抱著妹妹回來的那天，她的靈魂就被女孩吸引了。能一直矗立在這里，看著女孩，也是很好的。
春夏秋冬，日子一天天過去，馮思佳也從樹苗變成了大樹，兩個女孩也都慢慢長大了，在她們成長過程中，那個小的一直也沒有站起來，不過大的買了個輪椅，每天推著小的出來曬太陽，夏天就在樹下乘涼，后來有一個男孩一個女孩經(jīng)常過來找兩個人玩，不知道為什么，那個女孩看著男孩總是會臉紅。而自己則對兩個更小一點的女孩有種很奇怪的共鳴感，好像她們疼，自己也會疼。
但是，說到底，自己也不過是一棵樹罷了，為什么樹還會有思想？為什么會那么在意樹下玩耍的人類，為什么會看著那兩個女孩在一起玩就好像看到兩個自己在一起？作為一棵樹馮思佳對自己會有這些思考能力感到很奇怪。
慢慢的12年過去了，那個吸引自己的女孩轉(zhuǎn)眼間已經(jīng)成為了鎮(zhèn)上有名的歌姬，在天香樓里唱歌，想法給自己的妹妹籌錢治病，而那個每次看著她就像看著另一個自己的女孩也長大了，雖然凡人的手段并不能治好她的病癥，但是她的眼中卻滿是希望和快樂，也是啊，有那樣一個愿意為了她離開父母，獨自撫養(yǎng)她長大的姐姐，又有什么需要難過的事情的呢？
作為一棵樹，她不能給兩姐妹什么東西，只是依稀記得，12年前那個清晨，夫妻兩個帶著兩個孩子出門了。那天父母并沒有回來，只有姐姐帶著妹妹回來，在過后的某天，姐姐就在這棵樹下對妹妹說，“即便是鎮(zhèn)子上的李大夫也不能治療你的病癥，即便你永遠(yuǎn)不能站起來，即便父母都放棄你了，我也是你的姐姐，永遠(yuǎn)不會離開你的?！?p> 后來她知道，那天里兩個女孩的父母帶著家里的細(xì)軟和兩個孩子去了鎮(zhèn)上凡人里治療水平最好的李大夫那里查看為啥小女兒兩歲了還不能站立的原因，結(jié)果李大夫告訴他們這是先天性麻痹癥，若是鎮(zhèn)上修真家族的仙師出手或許能治療，但是李大夫本人是無法根治的。鎮(zhèn)上的仙師并不在意凡人得什么病，夫妻兩個自然沒能讓仙師出手治小女兒的病癥。他們一合計，打算只帶著大女兒回去，小女兒就扔下自生自滅。不曾想大女兒緊緊抱著妹妹的身子死活不愿意拋棄妹妹，夫妻兩個臉上過不去，正好家里的金銀細(xì)軟本身就帶在身上，干脆把小院子交給兩個孩子，兩口子自己去了山上建了個木屋住，此后就再沒見過二人。
聽說那個大點的女孩要結(jié)婚了，結(jié)婚對象是一個仙師，可以治療小女孩的腿，雖然兩個女孩都不喜歡那個要結(jié)婚的男子，不過為了妹妹的腿，那個大點的女孩還是決定了要跟自己青梅竹馬的男子分離。人類的感情好復(fù)雜。
兩姐妹離開了這個院子，此后再也沒有人進來這個院子，馮思佳靜靜的立在原處，漸漸的喪失了耐心，作為一棵樹，每日里盯著腳下的空地，真的很想離開這里了。畢竟那兩姐妹也不在了，不是嗎？
不對，自己只是一棵樹啊！為什么樹也有這么多的思想？為什么看著開客棧的男子的妹妹和這個院子里坐輪椅的妹妹在一起玩竟然會有看著自己跟自己玩的感覺？我究竟是什么？
樹站在院子里，自從那兩個女孩離開，便再沒回來過。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又有人來到這個院子，他們說著院子沒了主人之類的話，在這里住了下來，來的不是那兩個女孩中的任何一個。
他們在樹下乘涼的時候，說了那兩個女孩已經(jīng)過世的消息。人類果然脆弱，不似樹木，雖然不能動彈，但是會一直矗立在這里。不用吃東西，只要扎根地下，就能長長久久。馮思佳心想。
不知不覺中，這棵樹已經(jīng)超越了院墻的范圍，而新進入小院生活的夫妻也生了一個淘氣的男孩，馮思佳站在院墻里看著這家人入住，生子，然后小孩子慢慢長大，開始到處亂竄，在小院里爬樹，當(dāng)男孩的腳掌踹到樹干上時，馮思佳感覺到了一絲痛意。原來樹也會痛？
又是一天，小男孩爬樹的時候，不小心從上面掉了下去，馮思佳有心無力，隨著男孩摔斷了腿，他的父母哭著出來，抱著男孩的身子罵樹。
講道理，又不是她讓男孩爬樹的，為什么自己要挨罵？第2天，兩口子拿了把斧頭上來，對著樹根一下一下的砍著，疼痛遍布全身，她漸漸失去了對四周的感受。
馮思佳睜開了眼睛，身體有些僵硬的她揉了揉肩膀，”可以動了？好像很久沒動過了。”馮思佳輕聲自語。
“你怎么了？從剛剛開始一直在揉肩膀?！鄙砼杂袀€女聲輕輕響起。
“啊，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自己好久沒有活動了，就稍稍活動一下。打擾到你了嗎？”馮思佳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說。
對面的女人長著一張師姐的臉。自此，對馮思佳非常重要的人都在這幾次輪回中以不同身份出現(xiàn)了。
“那個，我只是想提醒你，師傅正在你頭頂......”身邊的女孩低下頭小聲提醒。
“你說什么，大點聲?！瘪T思佳沒有聽清女孩的話，她探了身子過去，在女孩耳邊說著話。
“砰！”“李墨，你又走神了！這樣子的話你可學(xué)不好我們李家的醫(yī)術(shù)！以后成為我?guī)讉€徒弟中醫(yī)術(shù)最差的，可丟你父親我的臉！”腦袋頂突然被狠狠的錘了一拳。
馮思佳捂住頭痛的腦袋，看了看眼前的男人，是鎮(zhèn)子上的凡人里醫(yī)術(shù)最好的李大夫，她是李大夫單穿的孩子，可是對醫(yī)術(shù)學(xué)習(xí)總是不能專注學(xué)好，為了自家醫(yī)術(shù)不被斷了，李大夫又收了幾個學(xué)徒繼承他的醫(yī)術(shù)，其中只有一個女孩，正是長著師姐面孔的跟這一世的李墨關(guān)系最好的方琦。
“哎呦，不是有其他的師兄弟們嗎？有他們繼承您老的醫(yī)術(shù)，繼續(xù)這個醫(yī)館嘛！做什么打我的頭，本來就不聰明，再打傻了！”馮思佳捂著頭抱怨著。
此世的馮思佳已經(jīng)12歲了，早已經(jīng)過了爬樹打鬧的年紀(jì)，正是她沒有什么醫(yī)術(shù)天賦，也不好學(xué)，李大夫擔(dān)心自己過世后醫(yī)館會被女兒敗了，干脆招收了幾個學(xué)徒跟女兒一起學(xué)醫(yī)術(shù)，到時候?qū)ε畠阂灿姓諔?yīng)，他也有心將李墨許配給其中學(xué)的最好的徒弟。
“李大夫，你看看我的二女兒怎么回事？現(xiàn)在都兩歲了，還不能站力。”外面一對夫妻抱著一個幼兒進來問醫(yī)。在他們的身后還跟著一個6歲左右的小女孩。
“嗯？我正在教徒弟們辯草藥，正好，我來看看，你們也學(xué)著點。”李大夫捋了下自己的幾根山羊胡子朝著馮思佳等人說著話。
而馮思佳的眼神則是盯著那個被抱在懷里的小女孩看著。
“你竟然這樣專注看一個小孩，平時跟你說話都總是走神的。她有什么特別之處嗎？”醫(yī)館里真正唯一的女學(xué)徒湊到馮思佳面前笑道。
“只是好像在看著自己被醫(yī)治?！瘪T思佳回過神，笑著對師姐說。
“這是麻痹癥狀。你女兒的小腿神經(jīng)天生就是斷了的，我只能通過按摩治療，很可能需要治療個數(shù)年，需要大量藥劑，價格自然也不菲的，而且我也不敢肯定數(shù)年后能讓她站起來。要不你們找下仙師吧，看看他們肯不肯出手幫忙，把斷掉的神經(jīng)接上?！崩畲蠓驌u了搖頭，對那兩人說道。
“您是咱們鎮(zhèn)子上最好的大夫了，您也不能根治嗎？”
“我在鎮(zhèn)子上口碑雖好，但也不過是肉眼凡胎，這種經(jīng)脈天生有問題的，我自然無法醫(yī)治。我也說了，你們可以去鎮(zhèn)子上那幾個修仙家族看看有沒有仙師愿意幫忙的?！崩畲蠓驍偭藬偸终f。
“可是我們這些普通人，怎么能勞煩到仙師大駕呢？我們傾盡所有也無法請他們出手的吧？”
“這個我就管不到了?！?p> 夫妻兩個帶著兩個孩子臉色失望的離開了。
從此她便沒有再見過那對夫妻。有鎮(zhèn)上的人說兩個人離開了鎮(zhèn)子去了后山居住，而原本的兩個女兒則被兩個夫妻放在了家中。
5年后，17歲的馮思佳被這一世的父親李大夫做主許給他的大徒弟，不曾想大徒弟喜歡的是師姐，當(dāng)場拒絕了這門婚事。
雖說馮思佳對這位師兄并不很感冒，但是被當(dāng)眾拒絕婚事還是很打臉。
一時有些掛不住面子的馮思佳拉住師姐的袖子將師姐拉進醫(yī)館自己的小房間反鎖上了門。她將師姐抵在墻上質(zhì)問師姐何時跟大師兄有了親近的關(guān)系，卻不告訴她這個從小一起的朋友。外面大師兄拍著門扉，讓馮思佳不要太過沖動，開門大家一起把事情說清楚。
師姐被頂在墻上，她望著馮思佳的眸子，嘴角微微一笑，順手勾住了馮思佳的脖子，然后馮思佳就感覺到了唇上的細(xì)碎的觸感。
這一世的馮思佳凌亂了，強大的刺激使得她閉上了眼睛...
“今天是你哥哥我娶妻的大喜日子，你不幫忙招呼客人也就罷了，還閉著眼睛不理人，讓你賓客們怎么想？”身旁傳來馮家大哥的聲音。
馮思佳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只見眼前一男子皺著眉頭穿著吉服端著一杯酒水有些不滿地盯著她，四邊是鎮(zhèn)上的親友，上方則是父母親，他們看著這邊笑的很開心。
“唉，小楓只是有點累了，稍稍休息一下，你這個做哥哥的怎么就會奚落妹妹，別忘了阿戈跟小楓關(guān)系最為要好，你能娶到阿戈多虧了咱們家小楓。小楓，別理你大哥，他喝多了，二姐帶你去后面找新娘子玩?！币粋€與馮憶杉一樣的臉的女子插進了的談話兩人，并護著馮思佳。
“唉，算了，要是累了就回屋子休息吧，我在前面招待賓客就可以了。小杉，你帶著她走吧?！边@邊大哥搖著頭服了軟。
“小楓，我們走?！瘪T思佳只覺得手一緊，卻是二姐已經(jīng)拉住了她的手，往后院走。
這一世她叫黃霄楓，此時拉著她的手的是二姐黃霄杉，今天是大哥黃霄鳴的婚禮，結(jié)婚對象是自己的好友李子戈。
她反手握住二姐的手，跟著她來到家中給大哥做的新房中，李子戈正穿著吉服坐在床上等著。這個李子戈的臉正是程戈的臉。
“阿戈，想不到你竟然成為我的嫂子了。當(dāng)我嫂子的感覺怎樣？”馮思佳撓了撓后腦勺說。不知道為什么，看到程戈的臉?biāo)谷痪陀辛酥昂孟癖凰H過的感覺。明明記憶中沒有被親過的。
“哼，你還說我呢，你不是也跟王家那個少爺不是也有婚約了嗎？”
“?。炕榧s？我也要結(jié)婚了？”馮思佳瞪大了眼睛。
“是啊，小楓，你不會忘了吧？前幾日鎮(zhèn)上王家的少爺來咱家提親了，父母也同意了，婚期就在下個月。唉，沒想到你竟然比二姐我更早結(jié)婚?！倍阈χ闹T思佳的肩膀說。
一個月后，馮思佳嫁給了王家少爺，而這王家少爺?shù)哪槄s是蘇家少爺?shù)哪槨?p> 這一世她有父母兄妹，也有愛自己的丈夫，還有要好的朋友，也沒有馬賊攪亂他們的人生。
15年后，這一世的父親在床上閉上了眼，離開了這個世間。
馮思佳和大哥，二姐，嫂子和丈夫跪在老人的床前哭的很傷心。
在老人床邊，馮思佳似是看到了老人的魂離開了身體，她感覺有種迷霧被驅(qū)散開來。所有的回憶涌上的心頭，她記起了所有的輪回，也記起了自己的原名，馮思佳。
此后過了3年，她的母親也跟著父親離開了人世，沒了父母后，大哥也名正言順的占了父母留下的老院子。
生老病死，世間常態(tài)。
在父親死后，到母親死亡這三年間，她靜靜的悟著輪回之道。
馮思佳也漸漸讓自己不再去回想曾經(jīng)，慢慢的讓自己全身心的沉浸在這輪回內(nèi)，她和王家少爺數(shù)著彼此的白發(fā)，慢慢的老去。
直至他們的女兒，嫁了人，直至歲月的無情，在流逝了數(shù)十年后，王家少爺?shù)纳眢w慢慢蒼老，皺紋的越來越多，終在某一天的午夜，拉著馮思佳的手，看著窗外的星空，低聲喃喃……
“我做了個夢，夢到我成為了一個仙師，前去除妖，還愛上了你的二姐。媳婦，你不會吃醋吧...”王家少爺說完猛的嗑了幾大口血出來，癱在床上，不動了。
王家少爺死后的第20年，馮思佳賣掉了王家的四合院，因為這個院子里已經(jīng)沒有任何人是她記憶中的身影，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已經(jīng)成為了這個小鎮(zhèn)里，年紀(jì)最大的老人，她見證了看到了太多的生老病死，于是，她變賣了家產(chǎn)，在這小鎮(zhèn)里開了一家名叫幸福的客棧。她那個有著跟大哥小時候一樣的面龐的重孫子，經(jīng)常來到客棧她的膝下承歡。
客棧里，人來人往，馮思佳每日里撥弄著算盤，看著人生，等待著九世完結(jié)，她蘇醒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