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七月,暮宸突然接到菡君打過來的電話,一開始只聽到電話那頭的菡君哭訴,暮宸急忙詢問道。
“菡君,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兒了?誰欺負(fù)你了?。俊?p> “我……暮宸,我,懷孕了……”
暮宸沉默片刻還是開口問了:“是陳巖的嗎?多長時間了?”
“是,七個月了,我不想打掉孩子?!?p> “告訴爸媽了嗎?暑假這么長時間你一個人在學(xué)校嗎?”
“暮宸,你別告訴爸媽好不好,我……不想讓他們失望,我和陳巖在外面住?!陛站肭蟮馈?p> “這么大的事情,還是告訴爸媽好一點,畢竟……”
“求你了暮宸,別告訴爸媽,我不想因為自己讓爸媽被別人說閑話。”
“那你接下來準(zhǔn)備怎么辦?總不能一直不回來吧?孩子怎么辦?陳巖父母知道嗎?”
“生下來吧,陳巖不愿意告訴他的父母,我們自己想辦法養(yǎng)?!?p> “可是你倆都還在上學(xué),哪里還有精力照顧小孩?”
“所以,我才想找你幫我……”
“我怎么幫你?你現(xiàn)在在哪兒?我辭職過來照顧你吧!”
“不,暮宸,我過段時間會回來的,我回來找你?!?p> 八月底,菡君就回川舟了,她告訴父母自己要去國外留學(xué),回來準(zhǔn)備出國材料,沒有時間回家,只是托同學(xué)帶回去一些畫冊和禮物。
菡君來找暮宸之前,余升剛好去外地出差而不在家,菡君和陳巖一起過來,還帶了很多禮品,看似要為他們結(jié)婚下聘禮一般。
“菡君,我們之間不用這么客氣,我和升哥很少用這些東西的,你給爸媽帶過去吧?!?p> “不貴的,都是陳巖家公司的,順便帶一些過來給你們?!?p> “那……你們先坐,我去洗水果,菡君先坐下休息會兒,坐車很累的?!蹦哄房粗站∑鸬亩亲?,關(guān)切道。
“暮宸,不用忙了,坐下來吧,我想跟你好好說說話?!?p> “好!我聽你說?!蹦哄穼⑾春玫钠咸逊旁谧雷由?,坐在菡君跟前,笑著說道。
“暮宸,阿巖幫我們申請了英國的一所學(xué)校,所以我準(zhǔn)備生完孩子繼續(xù)過去讀書,我不想放棄自己的學(xué)業(yè)?!陛站馈?p> “嗯,能繼續(xù)讀書很好啊,只是小孩剛出生不適合來回奔波吧!而且你身體也得休養(yǎng)一段時間?!?p> “我沒關(guān)系的,只是……小孩可能不適合帶出國去,所以……”
“也是,孩子太小了,還是再長大一些,所以什么?。磕阏f,有什么難處我和你一起面對。”
“暮宸,我想求你,幫我照顧孩子,就三年,可以嗎?你現(xiàn)在工作也還穩(wěn)定,比我強很多,雖然,我做出這個決定很艱難,但是,我真沒辦法了,我只能求你幫我,你知道的,我不想讓爸媽丟臉,不想……”菡君啜泣道。
的確,菡君做出這個決定很艱難,若不是陳巖竭力勸告,說不定菡君真不想麻煩暮宸替自己撫養(yǎng)孩子。
菡君舍不得打掉孩子,可陳巖害怕父母責(zé)怪,根本不敢跟家里人坦白,只能想出這個看起來理所當(dāng)然的辦法。
陳巖告訴菡君:“寶貝兒,你去求求她,她肯定愿意的,她在你們家白吃白喝這么些年,也該為你做一些付出了??!”
菡君起初猶豫不決:“可是即便暮宸愿意,萬一爸媽知道了怎么辦?。俊?p> 陳巖卻斬釘截鐵地說:“那你就威脅她,如果她告訴你爸媽,你就說出她并不是孤兒的秘密,反正證據(jù)我已經(jīng)有了,看看到時候誰更傷心!”
“暮宸,希望你能夠答應(yīng),畢竟這么多年菡君爸媽對你很好,而且這些照片里的人他們也還沒見過吧!”陳巖順手遞給暮宸幾張照片。
暮宸看見照片時驚住了,照片上是她和辛程一起坐火車的場面,還有離開泓樺時她和母親擁抱的畫面。
這些菡君爸媽都不知情。
暮宸當(dāng)然不愿意被當(dāng)作是“騙人的孩子”,而且還是對自己有恩的兩位長輩,她還沒來得及報答長輩的培育之恩。
可是,暮宸也不想因為陳巖手中的幾張照片,加之一些爛俗故事情節(jié)歪曲事實,從而失去她與菡君家這五年多來的感情。她還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告訴他們事情的真相,如今她也只能用一個善意的謊言去圓之前那個“渴望被愛”的謊言。
“暮宸,求求你,求求你幫幫我吧,我不想拖累爸媽。”菡君哭著跪在暮宸面前。
暮宸與菡君,她們曾是陌生人,毫無關(guān)聯(lián)。
她們曾因為逃離而相遇,卻由于投緣而互相救贖。
她們曾一起坐在河灣的草坪上暢想美好未來。
她們曾一起許諾:死生不相棄,顛沛不流離。
她們一個像夏日的烈焰,溫暖卻刺痛;一個像冬日的白雪,純凈而涼寒。
她們彼此無可替代。
“我答應(yīng)你,孩子你生下來,我養(yǎng)?!蹦哄冯p手扶起跪在自己眼前一臉憔悴的菡君。
“暮宸,你放心,不會太久的,等我讀完書就回來?!陛站恋裟橆a的淚水。
送走菡君之前,暮宸專程去找了一次在古鎮(zhèn)出差的余升,余升還意外她之前跟自己說“菡君回來了,我一周都沒時間理你!你自己去出差哦!”
此時,余升坐在陽臺邊看書,暮宸就坐在他對面,她內(nèi)心復(fù)雜,欲言又止。
余升回到屋里,她便跟在他身后,一言不發(fā),累了就坐下來依偎在他肩膀上。
她多么想將此刻所有的委屈都傾吐,可是她知道,余升快晉升為雜志社副主編了,前程似錦,而她如果幫菡君帶孩子,那就不能繼續(xù)留在雜志社工作,那時余升會有很大壓力,想到這里,她忍住了。
她好像很久很久沒有這樣依偎著他,也許是趕火車太累了,暮宸靠在余升肩膀上溫暖熟睡。
他看著近期滿臉愁容的暮宸,摸摸她的頭發(fā),溫柔說道:“小暮助理也太累了吧,等以后家里條件好了,我們就買一輛車,一定不讓你再連夜趕火車了。”
暮宸的淚水不禁從眼角留下來,她半睡半醒,聽到這些話,她哭了,是悄無聲息的,內(nèi)心卻又字字珍惜,也許這是最后一次這樣依偎在余升身旁了。
那是2005年,超級女聲時代。
“我看見天空很藍,
就像你在我身邊的溫暖,
生命有太多遺憾,
人越成長越覺得孤單?!?p> 那個夏天,暮宸拉著余升用手機短信給周筆暢投票,隨聲聽里常常播放這首他們最喜歡的歌曲《筆記》。
余升,以后的故事書可以不用再買了,錄音機也關(guān)了吧,我們的故事沒有后續(xù)了。
也許,等過上幾個四季之后我們還會再見。
也許,四季凋零了我們也不會再見。
國慶前夕,出差工作順利完成,余升從古鎮(zhèn)趕回川舟,成功晉升為雜志社副主編,工作更忙,每晚加班到很晚。
暮宸臨走之前做了水餃,春卷,糖醋排骨,小冰箱里也存滿了食物,家里除了她的生活用品,其余物品安然無恙。
余升晚上下班,撥打暮宸電話,顯示對方已關(guān)機?;氐郊?,余升發(fā)現(xiàn)暮宸的衣物全無,生活用品也沒了,他以為暮宸回家住了,然而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書桌上那根楓葉手鏈和一封手寫信時,他意識到了暮宸真正離開。
他看著信的內(nèi)容,胸口悶疼。
“升哥,你好!當(dāng)你看到信的時候,我已經(jīng)離開川舟了,對不起,我不能繼續(xù)陪在你身邊了。
其實,我本就不屬于這里,陰差陽錯來到川舟,能夠遇見你,得到你的喜愛和關(guān)心我十分感激,你幫助我學(xué)習(xí),給我介紹工作,陪我感受人間美好,你就好像一束光,穿透層云密布,照進我黯淡無奇的世界,給我鼓勵和自信,我都一一記得。
現(xiàn)在,有更需要我的人等著我去照顧,我們先分開一段時間吧。請不要找我!升哥,照顧好自己,如果命運自有安排,那么期待我們下次重逢。
祝好!暮宸留。”
余升著急給沈叔叔打電話,沈叔叔在外執(zhí)勤并未接通,他又撥通柳阿姨電話,柳阿姨也不知情。
隨后,他沖到菡君家里,撥打菡君之前留下的電話號碼,打了幾十通終于有人接聽。
“你好!請問是菡君嗎?我是余升,暮宸最近有找過你嗎?”
“我是菡君,暮宸……我……”菡君遲疑停頓,又接著說“自從上次我們見過之后,暮宸再沒和我通電話?!?p> “哦……好吧,暮宸離開川舟了,也不知道她一個人會去哪兒!”余升失落說道。
“???暮宸離開川舟了?她在川舟沒什么親戚,也許會回老家吧!”
“老家?你說的是泓樺縣嗎?你有具體地址嗎?”
“對!是泓樺縣,我記得暮宸只提過她老家在泓樺縣,具體哪里我也不清楚。”
“哦!我知道了,如果你能聯(lián)系上暮宸麻煩第一時間告訴我好嗎?”余升懇求道。
“好,我再試試打她的電話,你不要太著急?!陛站鹧b安慰余升。
人一旦開始說謊,就得用無數(shù)個謊言來圓謊。
掛掉電話。余升失落回到家里,坐在空蕩蕩的客廳,環(huán)顧四周,他又想起暮宸在時電視機里總是播放著《還珠格格》《天龍八部》等經(jīng)典老劇,跟著唱主題曲的兩人歡樂無比。
憶起這里,余升的眼眶又紅了。
連續(xù)好幾天,余升都沒去上班,他好像魚缸里的小金魚,餓了幾天就沒了一絲生機,懶懶地癱在沙發(fā)上,胡子拉碴。
十月份的夜晚已經(jīng)平添寒意,一陣涼風(fēng)卷起白色窗簾在空中盤旋,圓桌上兩人的相片被窗簾刮下來掉在地上,相框一角破碎,余升急忙撿起,看著暮宸的笑臉?biāo)哺α恕?p> 也許是一瞬間,余升想通了,既然暮宸離開,那一定有重要原因,只要一有空閑時間,他就去泓樺找暮宸,說不定很快就能找到自己的心愛之人。
那天,暮宸在機場送走菡君,去超市買好了一周的嬰兒用品,帶著菡君和陳巖的孩子坐上了回泓樺的火車。
如菡君所說,暮宸的確回到了泓樺。
泓樺是暮宸熟悉的家鄉(xiāng),上一次回來還是陪弟弟辛程回家,而這一次,她背著行李,抱著孩子,穿越擁擠的人群,踏上歸來之路。
下了火車,她并沒有回老家,只是留在了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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