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尋的帷帽被撞的掉了一半下來,掛在后腦勺上,她趕緊伸手拉起帷帽。
“袁統(tǒng)領(lǐng)——這邊——我們給你留了下酒菜,就等你過來喝酒呢!”
“是啊,袁統(tǒng)領(lǐng)——我們都在等你呢——”那群官兵一起喊道。袁杰只是看了那些人一眼的功夫,再回頭,剛剛那個戴著帷帽的女子已經(jīng)不見了,剛剛匆匆一眼,好像瞥到了那女子臉上有一條丑陋的疤痕,怪不得要戴著帽子見不得人,可是總覺得有些眼熟。袁杰剛走到桌邊坐下,其中一個人就給他倒了一碗酒,并且說道,“袁統(tǒng)領(lǐng),還是跟著您好,有酒喝,這太子對我們也太嚴(yán)厲了——”
這話袁杰聽著很受用,嗤笑著說道,“我那個表弟好好的皇宮不待,非要跑到西陘關(guān)那鬼地方待著,結(jié)果還真碰上打仗了,要不是我爹非逼著我?guī)诉^去保護(hù)他的安全,老子也不用受這份罪——”
“袁統(tǒng)領(lǐng),你說這次咱們跟著太子立了戰(zhàn)功,皇上會不會好好封賞我們???”
“太子上陣殺敵的時候,你們誰跟在后面了?”袁杰盯的那些人不好意思的裝作低頭喝酒,“這太子要是出事,你們的腦袋就都不保,如今太子能順利回京,你們就燒高香吧,至于犒賞那就得看運(yùn)氣了。對了,一會吃完你們幾個趕緊把該采辦的東西都置辦好,明日一早就回營——”
“袁統(tǒng)領(lǐng),這天都快黑了,外面的鋪?zhàn)庸烙嫸缄P(guān)門了,上哪買東西去啊。還是明早再買吧,太子雖然讓我們幾個采辦軍需補(bǔ)給,但是也不能不讓我們休息啊,再說——”那人看了看周圍,然后湊到袁杰的耳邊小聲的說道,“再說太子也不知道我們的路程,晚上您還不得找找樂子啊——”說完就嘿嘿的笑了起來。
袁杰抽了下那人的腦袋,“你當(dāng)太子是你啊,這么好糊弄,今晚誰都不許給我出去惹事,明早天一亮就趕緊置辦好東西回大部隊,聽見沒有?”
“是是是——”那群人一連串的應(yīng)著。
太子原本只是帶了幾個親信去的西陘關(guān),后來西陘關(guān)險些失守,京城又調(diào)派了一支兩萬人的軍隊過去。如今雖然打了勝仗,這兩萬人折損的也只有半數(shù)了,班師回朝,路過此地,二十里開外,找了一處偏僻的地界就地扎營休息,為了就是不打擾這里的百姓。離京城還有幾日的腳程,可是他們的后勤已經(jīng)快跟不上了,所以才讓袁杰帶著一批人馬騎馬到這小鎮(zhèn)上置辦些干糧吃食以供軍需。袁杰雖然覺得這個表弟為人太過迂腐,但是這次他親自掛帥上場殺敵,還是讓袁杰有些刮目相看的,袁杰雖然平時作風(fēng)不正,但是辦正事的時候還是毫不含糊的。他喝了一口杯中的酒,軍中禁酒,所以他好久沒碰過酒了,這猛然一碗酒下去,感覺整個胃都舒坦了,突然他腦子里靈光一閃,想起了剛剛那張臉,似乎越來越清晰,和記憶中的另外一張臉重合了,他猛然站起身扔下酒碗追了出去,留下一眾面面相覷的人都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了。
煙尋離開那個客棧走了一截之后發(fā)現(xiàn)無人跟過來,稍稍放下心來,她牽著馬在街上走了半天也沒發(fā)現(xiàn)有其他客棧,正在繼續(xù)尋找,突然聽到后面有人喊,“喂——你站住——”煙尋并沒有停下腳步,她心里一驚,聽出這是袁杰的聲音。
袁杰找了好半天才找到這個戴著帷帽的身影,見她沒有停下,直接試探的喊了句,“林雨沫——”
煙尋直接翻身上馬在街道上狂奔了起來,還好天已經(jīng)擦黑了,街上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袁杰是徒步出來的,見自己喊了林雨沫的名字后,煙尋直接就上馬逃跑,更加肯定心里的猜疑,雖然他也不明白為什么死去的人還會復(fù)活,他直接使用輕功追了上去,眼看著兩人的距離越拉越遠(yuǎn),袁杰直接祭出腰間的佩刀朝著馬腿飛了過去。煙尋的馬腿直接被當(dāng)場削斷倒了下去,煙尋飛身而起,單腳在馬背上輕點(diǎn)一下朝前飛去,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后的持續(xù)追逐,袁杰一直在后面緊追著不放。突然煙尋一個轉(zhuǎn)彎跑進(jìn)了一條很窄很長的巷子,眼看著袁杰就快要追過來了,緊急時刻,她身側(cè)的一扇小門被打開了,迅速伸出了一只手把她拉了進(jìn)去。袁杰朝著身影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也轉(zhuǎn)進(jìn)了這條巷子,可是卻空無一人,沒想到她的速度這么快,他只能繼續(xù)往前追。
背靠著門板的煙尋看著捂住自己嘴巴的人眼里都是震驚,他們離的很近,她甚至在他的瞳孔之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雙眼睛猶如一汪深潭,由黑漸漸轉(zhuǎn)紅,眼里似乎是有什么東西即將溢出來一樣。直到聽見外面的袁杰已經(jīng)走遠(yuǎn),煙尋抬起自己的手想去撥開捂在自己嘴上的那只手,她的手才剛碰到云羅的手,一顆滾燙的淚珠就滴落在她的手背上,煙尋看著自己手背上灼熱的濕潤,有些不敢置信,接著又是一顆低落了下來,煙尋嚇得趕緊放下了自己的手,背到身后在自己的裙子上擦拭。云羅卻也松開了自己的手,卻并沒有放下來,而是貼著煙尋臉上的傷疤來回輕輕摩挲,他的手指甚至有些微微顫抖,煙尋覺得頗是不自在,她很想打掉他的手,可是一抬眼看到云羅滿臉的淚水,眼睛卻還是眨也不眨的盯著自己,她突然就僵在那里,不知道該做些什么,她覺得自己此刻的樣子一定傻透了,直到云羅一把抱住了她,感受到他身體的顫動,感受到他在無聲的哭泣,不知道為什么,她的心突然就落了地,一片寧靜,她沒有回抱他,也沒有推開他。
云羅緊緊的抱住懷里的人兒,當(dāng)日派出去的人傳回來的消息說她掉下萬丈深淵,尸骨無存,他始終接受不了這個事實(shí),他不相信她就這么死了,他不顧云貴妃的反對,親自出來尋找,直到前些日子有探子稟報在卓云山莊附近看到一個疑似煙尋的女子,他便加派人手過去尋找,自己也一路找了過來,功夫不負(fù)有心人,此刻他覺得自己是幸運(yùn)的,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以平靜的口氣說道,“你還活著,真好——”
煙尋剛想說什么,就見到里面的屋子燈被點(diǎn)亮了,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傳了出來,“當(dāng)家的你快出去看看,家里是不是進(jìn)賊了?我聽見外面好像有動靜?”
很快屋子里就走出了一個中年男子,推開門,揉著惺忪的睡眼在院子里四處看了看,抱怨道,“你這婆娘就胡謅,哪有什么人啊,連個鬼影都沒有,咱家這么窮,誰會來偷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