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語溫一早便與司徒涉作別,司徒涉提出來要與他共吃一頓飯,他也回絕了,不知道何緣故,他覺得這是一定要回絕的。
莫曉曉正端坐在屋里,一本正經(jīng)的描摹一副勉強能叫作畫的東西,莫堯在一邊也是專心致志的望著,還一股氣的夸她畫的好。
“你們在畫什么?”
何語溫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把莫曉曉與莫堯著實嚇了一跳。
“我們在畫梅呢!”
莫堯沖他微笑,一臉的單純天真,莫曉曉低著頭不看他,用視而不見來掩飾自己的小尷尬。
她哪里會什么畫梅,分明是在“印梅”將墨汁用毛筆細細的染蘸到一朵朵開得嬌艷的梅花上,然后用兩張白紙一夾擠,最后在裝模作樣的描摹一番就像是在作畫了!
莫曉曉弄得滿手都是黑黑的墨汁,莫堯圓圓的臉上都沾染了不少,何語溫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我們明天打道回府了,一早就回去了,今天臘月二十一了,你們準備一下。”
莫曉曉怔了怔,又繼續(xù)做自己的事情,漫不經(jīng)心的吶吶道:“哦!可是那是你的家又不是我的家,我的家還沒有找到呢!”
何語溫眉間有一抹幽怨,又有些自責的意味:“那是我的失責,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暫住而后等天氣暖和點了再另作打算也不晚?!?p> 莫曉曉沉默一番,又繼續(xù)道:“什么意思?我?跟你?回家嗎?你爹會生氣的,上次我就已經(jīng)跟你們家添了不少麻煩了……”
“我的意思是,你若想便也可以是你的家?!?p> “我的家?”
莫曉曉的錯愕的看著他!
何語溫又連連解釋,語無倫次口齒不清:“我的意思,就是,就是暫時的歸宿你別想太多了。”
“哦!”
何語溫正欲離開,等等她手里的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什么如此熟悉的樣子?。?!
莫曉曉手里揮毫的那支毛筆不正是他放在自己房里的那支珍貴的狼毫嗎!
“莫曉曉,你手里的東西哪里來的?”
他突然眉頭緊鎖,口氣生硬。
莫曉曉停住了自己手里的動作,怔了怔,又心虛的扭過頭輕聲細語的問莫堯:“我的小祖宗,我不是叫你隨便找一個筆嘛,你這哪里拿的!”
莫堯努努嘴,睜著大眼睛:“我在何先生房里取的啊,你又沒說不可以……”
完了完了,這下完了!
何語溫又提高了分貝:“我問你話呢,你們嘮嘮叨叨的說什么?”
那支筆是托師傅做的,用的都是根根精挑細選的上等狼毛精心做的,花了很大的功夫,平日他自己用的都小心翼翼生怕壞了……
莫曉曉尷尬的沖他笑了笑,一副討好的樣子:“呵呵,我,我這就給你洗干凈,保證跟新的一樣,絕對一樣?!?p> 一邊說著,便把那支狼毫直接放進旁邊的一盆水里跟洗衣服似的揉搓起來……
何語溫的臉色難看的已經(jīng)不能僅僅用難看來形容了,簡直是奇丑無比?。?!
嬌貴的狼毫怎么可能經(jīng)得起她這般蹂躪,洗毛筆的洗法也不用這般粗暴粗糙吧!
“你干什么,那是!!”
何語溫說話的速度已經(jīng)比不上她搓洗的速度了,已經(jīng)洗了,大概洗了也不能用了吧?。?!
莫曉曉的臉色通紅:“?。吭趺戳?!”
“你這個愚蠢的女人!”
何語溫氣的眉毛都快擰成了一股麻花兒了,怒不可遏,僵持好半天才生氣的說出來這樣一句話,而后揚長而去,看樣子這筆很貴吧?
何語溫一想到莫曉曉就渾身來氣,她似乎總是能變著法兒的來讓他發(fā)怒,就好像天生就有一種惹是生非的性質(zhì),可是又不能拿她如何,她還是個小死心眼兒,這才是最要命的地方。
何語溫突然看著自己夾在眾多書籍里的那本粉色的書籍來,它那么安靜的在那里,不爭不搶不鬧不喧,靜若處子,那么美好。
如果,如果她愿意跟自己回來結局又會不會不一樣呢,或者說自己留在那里那個繁華的國家,可是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讓他對現(xiàn)實舉了白旗。
如果如果可以什么多不顧,義無反顧的堅持自己的愛與深情,會不會不那么一樣?或許他們早就兒女成群琴瑟和鳴了吧…!
只是世界上沒有兩全法!超脫的思想被無情的現(xiàn)實綁架,一旦反抗,且被撕票,一切都化為烏有萬劫不復。
如果,如果再來一次,他還會如此選擇嗎?
他心里這個時候還是很愛那個姑娘的吧,確實莫曉曉與那個如珠寶一樣閃閃發(fā)光的姑娘比起來不值一提或者說根本不能相提并論,她們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
第二日,雖然說青蒼的空中沒有大雪飛揚,不過依舊是煙雨蒙蒙,陰雨綿綿,放眼望去四野都是被冰凍住的蒼茫,天也是灰蒙蒙的死氣沉沉,霧氣騰騰看不清遠方的山黛與樓亭。
何語溫依舊如來時一樣,一身正氣,行如風,站時如鐘,天生的傲氣呈現(xiàn)在他散發(fā)出來的氣質(zhì)里,一張能與冰霜媲美的臉,他沒有戴眼鏡,也許是因為霧氣比較濃,反而容易模糊。
莫曉曉穿的是一件厚厚的襖子,一手拉著一樣裹得像個蠶蛹寶寶一樣的莫堯,緊緊跟在何語溫的背后,他走路的速度極快,莫曉曉每隔一會便落下了一大截,不得不又小跑上去。
他就像一陣風,不作任何的停留,習慣了被人追逐那么不可一世,遙不可及又若即若離。
路過江城時候,莫曉曉看見那熱鬧非凡的城即便是冰天雪地依然是喧囂的,街頭張燈結彩,掛上了紅彤彤的燈籠,家家戶戶的門口都掛了紅色鮮艷的對聯(lián),花花綠綠的行人,嘴里說話呼著白氣,臉上卻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街頭小販也一如往常的吆喝連連沒有因為寒冷而懶惰下來。
原來這就是城里的過年啊……
莫曉曉清晰的記得在她老家的時候,過年和平常沒有什么不同,他們和村民都買不起燈籠和對聯(lián),破爛陳舊的街市上買賣年貨的人都很少,因為大多數(shù)人家都是自己做的,到了臘月二十九叔父才去街上買幾丈的紅紙來,拿去鎮(zhèn)上的先生提筆寫個幾幅,不貴,五分錢就搞定了。
到了鬧市,莫堯路過大橋的時候停了下來,駐足了好一會,他眼里望向那片依舊滾滾長淌的江水,和那架橫恒在兩頭的大橋底下的橋洞,那里曾經(jīng)是他的家。
“姐姐,我想吃冰糖葫蘆!”
莫堯眼巴巴的看著莫曉曉,舔著干澀的發(fā)裂的嘴巴。
何語溫終于停留了一會,給莫曉曉與莫堯一人買了一串冰糖葫蘆,沒有表情的像照顧兩個孩子。
莫堯望著那個寒氣逼人的橋洞時候,他心里開始懷戀,開始回憶和想念。
那八個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日子,那些和傻婆婆相依為命的日子,歷歷在目,記憶猶新,她們老弱病殘經(jīng)常被其他人欺負,因為傻婆婆傻所以她們也很快樂,可是傻婆婆也不傻,因為她總是記得在過年的時候給他買一串冰糖葫蘆把過年當成他的生日。
買了冰糖葫蘆,三人又繼續(xù)往前走。
走過了江城的繁榮熱鬧,又走到了一片靜悄悄的小路,稀薄的坐落幾戶人家,偶爾有幾縷炊煙從黑色的房頂上支出來的煙囪里飄飄悠悠的竄出來,小巷里濕漉漉的,雨水沒有干,門口的老樹落光了葉子看上去也沒有那么優(yōu)美。
唯一讓小巷子生機勃勃有生氣的是,一個個掛在門口隨風飄搖的紅色燈籠,燈籠沒有燃燈,紅色讓門庭都喜慶起來。走過一個拐角,與幾個花一樣的少女穿紅戴綠的擦肩而過。
有一個明媚的女孩著了一身的紅衣,襯得她明艷動人,潔白的臉上有一顆黑色的美人痣,這匆匆的一瞥又將何語溫帶入了回憶。
又是一個冬天了,那個一樣熱情似火的女孩是否一樣穿著紅得跟火一樣的大衣,背著偌大的畫板在絢麗的街頭為來往的路人作畫么?
每個人都有內(nèi)心深處都有一個深沉又柔軟的故事,它會在某一個似曾相識的時候鉆出來,讓你不能自已。
回憶是幻化美好的手,它與歲月里的時間是好友,許許多多在當時我們看來一切平常的的事情,在經(jīng)歷時間的沉淀以后繪畫成一幅幅美好又值得回味的東西,那些不愉快那些痛苦和哀愁都被它磨掉了尖銳的棱角,讓我們有一個愿意回憶的過去。
后知后覺就是回憶的源頭……
回味往昔時候的片片面面林林總總,會不會也想到往后的某一天里也同樣的懷念想念過去的今日時光呢?
人總是喜歡體諒過去的悲歡,憂郁未知的明天,而錯過了同樣精彩的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