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屋外鳥聲清脆悅耳,陽光照射進(jìn)來,南宮贏從夢中驚醒過來,他從臥房里朝廳房奔去,廳房內(nèi)空蕩蕩的,沒有一個(gè)人,回想起昨天的事情,南宮贏顫顫巍巍地倒退了幾步,蒼白的手無力地扶住木椅。這時(shí),一個(gè)熟悉的聲音傳近屋內(nèi)。
“來人啊,快來人啊,有沒有人出來幫幫忙啊……”
羽靈與背上的男子一同摔倒在地上,南宮贏跑了出來,看見摔倒在地上的羽靈,南宮贏急忙跑上前去將羽靈扶起來,而此時(shí)羽靈卻噗嗤一笑,指著沒穿鞋的南宮贏說:“你這是?”
南宮贏這才意識到自己全身上下只簡單地批了一件白色長衫,傻傻一笑,南宮贏緊緊抱住羽靈,開心道:“謝天謝地,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面對突如其來的擁抱,羽靈輕輕將南宮贏推開。
“羽靈!”
找了彼一晚上,剛回來的卿若急忙跑上前去對羽靈一陣熊抱,接著,幾人將地上的男子抬進(jìn)屋內(nèi)。
“羽靈,對不起,我應(yīng)該告訴你玉的真相,你知道嗎?那天你真的嚇?biāo)牢伊耍疫€以為……以為你……”
“以為我跳崖了?”羽靈兩眼盯著藥罐笑道,“卿若,那天我聽了梅七說那枚玉的事,于是想著去懸崖邊把玉扔下去看看是不是真的,結(jié)果玉還沒扔,自己卻一腳滑了下去,醒來后發(fā)現(xiàn)自己沒死,而且身旁還多了一個(gè)男人,只是……那枚玉不見了,所以,我將他帶了回來,等他醒了說不定我能問出些什么呢?”
卿若拉著羽靈的手,委屈得像個(gè)犯了錯(cuò)的小孩,“那你不怪我嗎?其實(shí)……那枚玉是”
“好啦?!庇痨`打斷卿若的話,笑道:“我已經(jīng)知道真相了,放心吧,我不會怪你的?!庇痨`慢慢將藥罐里的湯藥倒入碗中,細(xì)心地將湯藥吹冷。
卿若一臉八卦地看著羽靈,又轉(zhuǎn)頭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男子,“哎,你啊,命可真好,能讓我們家羽靈這么細(xì)心熬藥給你喝的,你可是第一個(gè)?!?p> “你打住吧,要不?我也給你扎幾針,熬點(diǎn)藥?”
卿若一聽扎針,急忙道:“算了算了,羽靈,我還有點(diǎn)事,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顧他。”卿若一溜煙兒似的就不見了人影。
羽靈端著湯藥久久地端詳著男子的臉,心中的那種熟悉感油然而生,一滴滾燙的淚掉進(jìn)碗里,“我……我到底怎么了?我的心為什么會那么難受?”羽靈抹掉臉上的淚。
過了好幾日,男子還未清醒過來,羽靈爬在床沿睡了過去,南宮贏走了進(jìn)來,將身上的披風(fēng)脫下蓋在了羽靈身上,他輕輕地蹲下,靜靜地看著她,瞬間,他的心像千年的冰山遇見了暖陽一般,融化了。
羽靈微微睜開眼,只見南宮贏那雙又黑又大的眼正看著自己,見羽靈被自己驚醒,南宮贏急忙站起身來,此時(shí),兩人的臉都有些微微發(fā)紅,羽靈將身上的披風(fēng)拿下來,站起身來,將披風(fēng)遞給南宮贏,“謝謝你?!?p> 南宮贏接過披風(fēng),吞吞吐吐道:“不,不用謝,是我把你弄醒了,不好意思。那個(gè),那個(gè)羽靈,我想跟你說件事兒?!?p> 羽靈轉(zhuǎn)頭看了看床上的男子,見他并未清醒,于是推著南宮贏來到了外面的長廊上。
“怎么了,南公子?”
南宮贏微微一笑,“南公子?羽靈,你能像我叫你羽靈一樣叫我宮贏嗎?”
羽靈有些尷尬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宮,宮贏?!?p> “羽靈,我你能不能答應(yīng)我一個(gè)請求。”
羽靈看著南宮贏,點(diǎn)點(diǎn)頭,“你說吧,什么事需要我?guī)兔??!?p> “你……我……”
“怎么了?干嘛吞吞吐吐的。”
“羽靈,你能讓我在這兒住一段時(shí)間嗎?實(shí)不相瞞,前段時(shí)間,因官差上的事,我被皇上撤了職,如今鄴城里到處都是評價(jià)我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現(xiàn)在我已將我家中的親人全都送回老家,而我必須留下來獨(dú)自面對遺留下來的攤子,可讓我為難的是鄴城里竟沒有一家店鋪肯租給我房屋住,所以,你能不能讓我在這兒住一段時(shí)間,等鄴城的風(fēng)聲過了我就回去處理我的事?!?p> “沒關(guān)系,宮贏,現(xiàn)在的百草嶼對于我來說不僅僅是坐落于山中的一間草屋,更是有你們這些好朋友在我身邊,百草嶼才像是一個(gè)家,你就安心地在這兒住下吧,唯一委屈你的可能就是你得和梅七擠一屋了?!?p> 羽靈突然想起卿若,“對了,這幾日你看見卿若了嗎?梅七我也沒看到,你知道他們?nèi)ツ膬毫藛???p> 南宮贏這才想起來那日卿若說要為自己打抱不平,怪不得這幾日都不見卿若和梅七。見南宮贏不說話,羽靈猜道:“他們,該不會去為你討公道去了吧?”
南宮贏看著羽靈點(diǎn)點(diǎn)頭,羽靈拍了拍南宮贏,笑道:“沒事兒,這兩人兒,天不黑準(zhǔn)不回來?!?p> “彼!啊……”
忽然,一聲喊叫傳入兩人的耳朵,羽靈急忙轉(zhuǎn)身跑進(jìn)屋內(nèi),南宮贏緊隨其后,只見床上的男子坐了起來,和羽靈四目相對。
我清楚地聽著他們內(nèi)心的對話,緊張得抓緊了腳趾,他們,這是要相認(rèn)了嗎?
“這種眼神,似乎在哪兒見過,她的臉,她的眼,為什么我竟如此熟悉,她是誰?”
“為什么看見他我會如此難過?心口還會隱隱做痛,他的眼睛,明明那么好看,可為什么我卻總能看到一絲憂傷和悲涼?!?p> 半月過去了,一個(gè)夜晚,天空飄起了牛毛般的小雨,鄴城的冬天快要來了。
竹院里,一個(gè)英姿颯爽的男子揮舞著劍,自從上次男子被羽靈救回來后,就沒開口說過一句話,每每等到天黑,男子就會獨(dú)自一人來到竹院里練劍,寒光劍影里,不知究竟藏了多少心酸往事。雨越下越大,羽靈撐起傘停在男子身旁,男子抬頭看著眼前的女子,腦海中那個(gè)熟悉的幻像似乎又與這女子相重合。
“你好,我是岸羽靈。”
男子回過神來,站起身來欲離開,羽靈一把拉住男子,繞到男子跟前,看著那深邃得讓人看不懂的眼睛,“公子來我這百草嶼已有多日,整日閉門不出,只有到三餐之時(shí)才見得你的人影,每每我和卿若他們談天說地時(shí),卻不曾聽見公子說過一句話,后來,在我尾隨了你幾天后才得知公子你每日傍晚必來此處練劍。今日,我特地來找公子,不為別的,只因?yàn)槲疑頌榘俨輲Z的主人,有必要知道你的身份,總不能稀里糊涂就讓一個(gè)連我都不認(rèn)識的陌生人住進(jìn)來吧?就算前幾日你有苦衷不愿透露,但此時(shí)此地就我們兩人,你可以說說你的來歷了吧?!?p> 墨塵沉默了許久,默默開口道:“承蒙姑娘這幾日的關(guān)照,在下彼墨塵,若是姑娘不方便,我明日便離開?!?p> 墨塵將羽靈的手拿開,轉(zhuǎn)身向自己的屋內(nèi)走去。只剩羽靈獨(dú)自一人撐著傘站在原地。
“彼墨塵,我叫彼墨塵,是誰給我的名字?為什么我一點(diǎn)都想不起來,我什么都想不起來,我沒有過往,沒有記憶,腦海里就只剩一張模糊的面孔,可是,我忘記了她的名字,忘記了她的容貌,也忘記了她的聲音,她是誰?為什么一看見這個(gè)羽靈,我的心就會不自覺地顫抖?”
第二日清晨,墨塵早早地收拾好東西準(zhǔn)備離開百草嶼,剛踏出房門,羽靈就擺出一個(gè)大字形將墨塵攔住,卿若,南宮贏,梅七三人也朝羽靈走來,擋住了墨塵的出路。幾人來到廳房,羽靈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卿若,卿若收到羽靈給出的信號,站起身來,掏出一張字條。
“咳咳,這位一聲不響就想走的公子,今日,就讓本姑娘來給你算一算。第一,我們羽靈姑娘將你救回百草嶼,為你熬藥,為你施針,其中的辛苦不說,這診金您就該出吧?第二,這幾日,你在百草嶼的吃穿用住,哪一分不是我們羽靈外出給人瞧病一點(diǎn)一滴所賺的,這吃穿用住的錢,您也該出吧?最最重要的就是這第三點(diǎn)了,我們羽靈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能跟自己的救命恩人連聲招呼也不打就離開呢?”
說完,卿若坐下,幾人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墨塵。
“我……我”
卿若驚訝得站起來,大呼:“原來你會說話?。∥覀冞€以為你是……”
“卿若!”羽靈打斷卿若的話,將一旁的卿若拉坐下,看著坐在對面的墨塵,羽靈紅了臉,正準(zhǔn)備開口時(shí),墨塵卻搶先一步。
“我沒錢?!?p> 羽靈忽地站起身來,走到墨塵跟前,臉上的笑容掩蓋不住內(nèi)心的欣喜,“什么?你沒錢?”羽靈轉(zhuǎn)過身來,低頭偷笑了一會兒,然后慢慢抬頭道:“既然你沒錢,那就先留下來做我的苦役如何?管吃管住,等你還完了你欠下的錢,再做打算?”
見墨塵沉默著不再說話,羽靈開心道:“你不說話,那就當(dāng)你答應(yīng)咯?!?p> 墨塵抬頭凝視著羽靈,那種久久地凝視,是羽靈從未見過的,心底卻掠過一絲溫暖。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南宮贏的心中泛起了些許醋意和不快。
從那以后,墨塵在百草嶼長住了下來,漸漸地,他開始與百草嶼的每一個(gè)人熟絡(luò)起來,唯獨(dú)見到羽靈時(shí),心中的那種心絞之疼越來越強(qiáng)烈,越來越強(qiáng)烈,可即使心疼,因?yàn)橛痨`的故意靠近,墨塵也逐漸習(xí)慣了這種快樂與疼痛交雜的感受。
鄴城的冬天來得很早,百草山上,銀裝素裹,這是鄴城的第一場雪,屋外大雪紛飛,寒梅獨(dú)立。墨塵靜靜地站在雪地里,久久地凝視著遠(yuǎn)方連綿不斷的山巒,墨塵緩緩伸出手,想去接雪花由于掌心的溫度,雪花瞬間融化成一滴水。見墨塵獨(dú)自一人站在屋外,羽靈走過來停在墨塵身旁,看著滿天的雪花,微笑道:“一個(gè)人看雪,不無聊啊?”
墨塵抿嘴一笑,接著嘆了口氣,說:“看山看雪,確實(shí)挺無聊的?!?p> 羽靈轉(zhuǎn)過頭,一動(dòng)不動(dòng)地盯著墨塵的眼睛,微微道:“你的眼睛真好看,可是,明明那么好看的一雙眼,為什么讓人感覺到一絲悲傷呢?墨塵,說出來吧,或許那樣會好受一些,你究竟有什么難事?還有那日懸崖底下你為什么會在我身旁?是你救了我嗎?”
“羽靈,我沒有難事,那日懸崖底我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所以,別再問我了?!?p> “那你的過去呢?”
墨塵笑了,看著羽靈,搖搖頭,道:“過往?我沒有過往,也或許,我早已忘卻了我的過去,如今的我,干凈得像張白紙,沒有一點(diǎn)痕跡,唯一留下的,就是那張模糊的面孔,可我不知道她是誰,不知道她家住何處,更不知道有關(guān)她的一切,只要每次想到那張模糊的面孔,我的心就會變得特別特別疼,那種疼鉆心刻骨,永生難忘?!?p> 聽完墨塵的話,羽靈心里有些澀澀地問:“那你會去找她嗎?”
“會,我一定要找到她,因?yàn)?,她是我唯一的過往?!?p> 羽靈的心口有些隱隱作痛,那句話像把刀,狠狠地刻在了羽靈的心頭。
“可是,若你找不到她呢?”
墨塵靜靜地看著遠(yuǎn)處,淡然一笑,默默道:“天涯海角,窮盡一生,若是找不到,也是我的宿命?!?p> 羽靈紅著眼看著墨塵,難過地說:“墨塵,雖然,我不知你心中的她是誰,可是,你知道嗎?我喜歡你,特別喜歡你,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對你就有種說不出的熟悉,直到后來我越來越想了解你,靠近你,這應(yīng)該就是人們所說的一見鐘情吧。不過沒關(guān)系,墨塵,我可以等,一直等,等到你找到她為止,所以,在這之前,讓我陪在你身邊,好嗎?”
墨塵轉(zhuǎn)過頭來看著羽靈,搖搖頭,“羽靈,對不起,別這樣,我……我無法給你未來?!?p> 羽靈笑了笑,眼睛被淚水浸得有些明亮,“我的未來,不用你負(fù)責(zé)?!睖I珠終于不爭氣地滾落到雪地里。
看著眼前這兩人,我真替他們急得慌,雖然墨塵嘴硬,但是從他來百草嶼這么久對羽靈所做的一點(diǎn)一滴,就算是傻子怕是也明白那是愛吧。
羽靈為病人診治時(shí),他便蹲在一旁為她端茶送水,做飯時(shí),羽靈不小心劃到手,他便細(xì)心為她上藥,就連大家坐在一起談天說地時(shí),他也會偷偷瞟羽靈,還想方設(shè)法知道羽靈所有喜歡的和不喜歡的。
看到羽靈流淚,我似乎感受到墨塵的心像是緊緊地被人揪了一下。
墨塵站在原地,看著羽靈轉(zhuǎn)身離開,瞬間,滾燙的淚珠從眼眶中滾落出來,墨塵有些站不穩(wěn)?!盀槭裁??我怎么會流淚?明明是自己拒絕了她,可為什么自己的心會那么難受?”墨塵自問。
雪還在下,莫大的竹院中,只剩下墨塵獨(dú)自站在雪中,長廊里,南宮贏靜靜地站著,握緊拳頭的手一拳打在柱子上,憤然離去。然而,站在窗邊的卿若將所有的一切全都看在眼里。
“難道?這一世你還忘不了她嗎?”
卿若心中泛起一絲酸澀,可那張臉卻依舊微笑著,像是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一樣。
而站在角落的梅七卻一直看著卿若,看著她埋頭將難過吞下然后再抬頭微笑,她依舊笑得那般沒心沒肺。
雪,一直在下,像鵝毛紛飛,百草嶼的一切都顯得是那么的寧靜祥和,然而,在每個(gè)人的心里,卻都隱藏著自己的洶涌與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