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的日子里,百草嶼變得空蕩蕩的,卿若和梅七走了,墨塵走了,宮贏也官復原職回到了自己的住處。羽靈也變得神情恍惚,整日坐在長廊下,望著木門,她就這樣一日日地盼著,念著,等著,那個人能出現(xiàn)。
一日,一群人抬著幾箱禮品早早地來到百草嶼。
小百草急忙攔住眾人,問:“你們是誰???”
南宮贏從后面走了上來,看著百草,笑笑,“百草,是我呀,你師父呢?”
百草沒好氣地看著南宮贏問:“你找我?guī)煾父墒裁??還有你帶這么多人抬的這幾大箱子是干嘛的?”
南宮贏笑著將百草抱開,示意下人將禮品抬進屋內(nèi),百草踢打著南宮贏想掙脫他,南宮贏看著百草笑道:“百草,今日我是來向你師父提親的,你師父已經(jīng)答應嫁給我了,以后,你也就是我的徒弟了,可不許再胡鬧了。”
“什么?我?guī)煾敢藿o你?我不相信,我要去找?guī)煾竼柷宄!卑俨輳哪蠈m贏懷里掙開,轉(zhuǎn)身就看見羽靈師父站在前面,百草急忙跑過去,拉著羽靈的衣袖問:“師父,他說的是真的嗎?”
羽靈看著百草,沒有說話。
百草有些不敢相信,看著羽靈,問:“師父,你真的要嫁給他嗎?那墨塵哥哥怎么辦?”
羽靈憋著眼淚拉住百草,蹲下,紅了眼,“你墨塵哥哥,我不愛他了,南宮贏,就是我以后余生要愛的人,百草,你聽話,別再胡鬧了?!?p> “你撒謊!”百草一把推開羽靈,朝外跑去。
羽靈站起身來想去追他,宮贏緊緊地將羽靈抱住,羽靈靜靜地定在原地,淚水滴落在宮贏的衣衫上,沒有人知道,那晚,在墨塵離開后,她又哭著跑了回去,墨塵已經(jīng)不見了身影,只看見地上遺留的一張密殺令,而上面清楚地寫著墨塵二字,羽靈將密殺令撿了起來藏在了百草嶼的樹下,后來,羽靈每日都會去街市上逛逛,只為再見墨塵一面,可是,他卻再也沒有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后來,宮贏連著幾日上百草嶼追求自己,羽靈為了刺激墨塵出現(xiàn),為了能再見他一面,她答應了。
熱鬧的鄴城街市上,南府張燈結彩,紅色的喜字高高地貼在柱子上,整個府里的人都洋溢著笑臉,忙里忙外,南宮贏也興奮地看著府里的一切,臉上的笑容像是許久未見的太陽,那樣溫暖。
傍晚,街市上的酒館無比熱鬧,人來人往,羽靈來到二樓,坐在廊邊,大口大口地喝著酒,腦海中的記憶如潮水般倒灌出來。羽靈看著廊下的行人,笑了,所有人都熱鬧著,歡笑著,唯獨自己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羽靈一口不接一口地喝著悶酒。
突然,一只手將羽靈手中的酒拿過,在一旁坐了下來,看著那張熟悉的笑臉,羽靈微微笑著,說:“你來了?!?p> 卿若看著羽靈,微笑中帶著一絲難過。
“你……和他……明日大婚……是嗎?”
羽靈看著卿若沉默了一會兒,有些微醉地搖了搖頭,說:“我不愛宮贏,我利用了他,我只是想找到墨塵,這幾日,我和宮贏的婚訊傳開,整個鄴城人盡皆知,我猜,你們肯定都沒離開,聽到消息后你們也肯定會回來找我,你看,我沒猜錯,你來了。”
“羽靈,你為何要拿自己的終身大事做賭注,你知不知道,其實,宮贏……很愛你,你這樣做,會傷他一輩子,你知不知道,他為了你……”
“那你呢!你找了他十五年,到最后你又為什么要當逃兵?卿若,你是神我不是,我沒有那么長的十五年去找一個人,我知道墨塵一定還沒走,我一定要找到他,無論怎樣,我都要和他在一起,就算他不愛我,我也愿意跟在他的身邊,哪怕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只有一天,一個時辰,我也愿意。”
羽靈緩緩地從腰間取下香包,放入卿若的手里。
“卿若,這個香包名叫如蘭,本來想早點送給你,可一直沒完工,就在你離開百草嶼的后一日,我終于將香包縫好,可是,你已經(jīng)走了,后來,我又縫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如蘭香包,一個給你,一個留給自己,這樣以后不管走到哪兒,只要想彼此了就拿出來看看?!?p> 羽靈抹去淚水,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閉上眼,默默道:“卿若,你后悔嗎?明日便是我和宮贏的大婚之日,可我多希望穿上紅妝站在他面前的是你不是我,倘若你后悔了,帶上這個如蘭香包來找我。卿若,這個香包里,裝著我們姐妹的情誼,以后,無論在哪里,發(fā)生了什么事,只要我還記得,你隨時都可以拿著這個香包來找我,我一定會像當初你幫助我那樣幫助你。”
羽靈轉(zhuǎn)身離去,獨剩卿若一人坐在那里攥著如蘭,淚水滴落在香包上,散發(fā)出陣陣花香,那是百草嶼的梅花香,亦是她們的回憶。
鞭炮聲響,鑼鼓震耳,那是四月最大的一場盛宴,紅妝十里,人群接踵而至。喜娘牽著新娘的手一步一步地向著新娘將要用盡一生去愛的男人走去,南宮贏微笑著,等待著那個自己曾經(jīng)想了千萬遍的女子走來,從今以后,他將與她一起齊頭并進,一起兒孫滿堂,一起攜手共老。
此時此刻,客棧里,梅七見敲了好久的房門卿若都沒動靜,于是穿門而入,她不在,梅七早就猜到屋內(nèi)沒人,從她聽見羽靈和宮贏的婚訊堅持要多留幾日后,他就猜到她不想跟自己回到冥界,就算他將她傷得遍體鱗傷,她也要待在他身旁看著他。梅七轉(zhuǎn)身一走,來到南府。
炮竹聲中,歡呼聲里,儐相高呼:“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
這時,一雙有力的大手推開了南府的大門,眾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這個男人身上,是墨塵,百草激動起來,他沒有看錯,那是他的墨塵哥哥,他始終是愛羽靈師父的,只是,他知道,此刻墨塵哥哥面前的新娘不是師父,他的師父也許正在某個角落看著這一幕。
墨塵一步一步地朝新娘走來,手里的桃花隨風飄落到地上,這個抱著桃花的男人,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來到蓋著喜帕的新娘面前。
羽靈站在人群里,閃爍的淚從眼眶里溢出,他來了,他來了。
墨塵盯著新娘,紅了眼,艱難的聲音從嘴里發(fā)出。
“羽靈,對不起,我來晚了,這束桃花,是我對你的祝福,愿你如這桃花一般,日日笑魘如花,年年丹霞似錦。”
說完,墨塵轉(zhuǎn)身離去。
人們又開始歡呼起來,儐相繼續(xù)喊道:“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人群里,羽靈早已泣不成聲,她穿過人群,奔跑著,說不出內(nèi)心是喜悅還是悲傷,她只知道,她將永生追隨著她的摯愛。
“墨塵!”
熟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墨塵慢慢轉(zhuǎn)過身,看著羽靈,兩人眼里都噙滿了淚水,墨塵低著頭,淚水劃過微微上揚的嘴角,羽靈奔過去,緊緊抱住墨塵。
“彼墨塵,你混蛋!以后,我不許你再丟下我,永遠不許!我不怕你的牽連,不怕你夢里的那個她,不怕任何一切,我只怕,你不要我,”
墨塵哽咽著,緊抱著羽靈。
低聲道:“羽靈,你可想好了,往后,我們可能就會在逃亡中渡過了?!?p> 羽靈搖搖頭,“我不怕,墨塵,答應我,讓我和你一起,同生死,共白頭好嗎?”
墨塵沉默了許久,微微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好,我答應你,我不會再將你丟下了,再也不會了,羽靈,我愛你,以后,我們一起,同生死,共白頭?!?p> “宮贏,對不起,我利用了你,在我知道皇上下了密殺令派各大高手追殺墨塵后,我才明白墨塵是為了我而離開的,于是,我為了逼墨塵出現(xiàn),所以才答應嫁給你,對不起。我知道,你喜歡我,可是,感情這件事不能勉強,我愛墨塵,很愛很愛他,哪怕在以后的逃亡中丟了性命,我也要與他一起,宮贏,我很懷念在百草嶼的那段日子,因為那段日子是我們作為朋友時最快樂的日子,白天黑夜,我們大家無話不談,宮贏,其實,在你的身邊,有一個人一直默默地愛著你。那日,你對我說,你一直在找一個能與你共度一生的女子,你說那個女子是我。可是,我很清楚,那個女子并不是我,而是卿若,她愛你,就像我愛墨塵一樣,愛著你,宮贏,回頭看看吧,愛你的人一直在你身旁,時間會慢慢告訴你,你也會愛上她。宮贏,就這樣吧,天各一方,挺好的,而你,也終會到良人?!?p> 南宮贏緊緊地捏著眼前的信,心中的壓抑、憤怒和難過從吼叫中釋放出來,宮贏雙膝跪倒在地上,淚水打濕了手里的信。
卿若慢慢走過來,跪在宮贏身旁,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淚水不停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兒,卿若抱住宮贏,而宮贏卻一把將卿若推開,看著穿著紅嫁衣的卿若,大吼著:“滾!為什么是你!為什么!”
卿若的心,緊緊地疼了一下,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樣,說不出話來。
突然,一聲巨響,“嘭!”,門被踹開,梅七大步地走了進來,停在宮贏面前,一手掐住宮贏,兩眼直直地瞪著南宮贏,卿若見宮贏喘不上氣來,急忙推開梅七,護在宮贏面前,朝著梅七大吼:“你干什么!”宮贏一邊大口喘氣一邊癲狂地笑著跑出了婚房,卿若也準備跟著跑出去卻被梅七死死地拉住。
“放開!”卿若瞪著梅七。
梅七盯著卿若不說話,紅了的眼就快流出淚來。
“你放開!”
梅七還是一眨不眨地看著卿若,嘴唇像是被凍住了一般,緩緩開口道:“卿若,我們……不是說好了,今天回冥界嗎?”
卿若別過頭去,紅燭光照亮了臉頰上的淚珠,“對不起,梅七,我食言了,我想留在他身邊,你回去吧,記得向父王說,我在凡界……過得挺好。”
屋子,寂靜了好久,隱隱約約,只聽見一陣默默的抽泣聲,梅七笑著看著卿若,無聲的淚水劃過臉龐,梅七使勁地點著頭,低聲回答說:“好。”
梅七轉(zhuǎn)身,消失在卿若的眼前。
鄴城的夜,寧靜而安詳,街上,燈火通明,人群熙攘,南宮贏獨坐在酒館里喝著悶酒,一碗又一碗,從人多喝到人少,從傍晚喝到半夜,從小二笑著迎進喝到小二數(shù)次的催趕。
墨塵踏進酒館,在南宮贏桌旁坐下,南宮贏看見墨塵,不屑一笑,一掌拍在桌上,看著墨塵醉笑著,大呼:“小二!再來兩壇酒!”
小二抱著酒,停在桌旁,有些擔憂地看了看宮贏,墨塵看了一眼小二,示意他將酒放下。兩人沉默不語,一碗接著一碗地喝著酒,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兩人終于停了下來,墨塵有些頭暈,指著宮贏。
“南宮贏,一直以來,我當你是兄弟,是朋友,可為什么,為什么你會有那么多的心計,要費盡心思地置我于死地,難道,你所做的這一切僅僅是因為你愛羽靈嗎?”
墨塵笑著搖頭,又自言自語回答道:“不,其實,你只是為了滿足你的占有欲,你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你早已將羽靈當做了一個物品,你的占有欲也早已超過了你對她的愛,宮贏,愛一個人,不需要心計。”
南宮贏笑紅了眼眶,說:“心計?呵呵,墨塵,你錯了,女人,可以沒有心計,但男人,絕對不可以沒有心計,因為啊,男人要保護女人,沒有心計的男人拿什么去爭取自己喜歡的女人,又有什么資格去保護她和愛護她,只有當自己爭取過了,就算你愛的人不愛你,那都不算遺憾。墨塵,我輸了,輸?shù)袅宋业尿湴?,輸?shù)袅宋业亩攘?,也輸?shù)袅宋业男?,她愛你,不愛我,不愛我,可是,我不甘心,不甘心,墨塵,那道密殺令我不會請皇上撤銷,我要用你和羽靈逃亡的一生來證明我是對的?!?p> 墨塵醉得靠在木椅上,笑道:“宮贏,愛一個人,沒有輸贏,也沒有先來后到,愛一個人,不是靠心計得到的,它只是一種感覺,那種感覺是一種超越了生死的情感,我相信在將來的某一日,你一定會親身體會到那種情感?!?p> “我記得,這好像是我們認識以來第一次坐在一起喝酒,墨塵,倘若,有朝一日你我二人站在彼此的對立面,成為了敵人,我們……還能像現(xiàn)在這樣坐在一起喝酒嗎?”
“哈哈哈,我們……不是一直都站在彼此的對立面嗎?因為羽靈,至少目前我們是敵人,倘若有朝一日,我們真的如此,或許,你我早已不是現(xiàn)在的自己”
“哈哈哈……”
醉倒后的兩人趴在桌上,臉上布滿了紅暈。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公雞也開始打鳴,墨塵踏出酒館,牽起羽靈的手,兩人笑容滿面,離開了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