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歷戊年,陛下駕崩,傳位八歲嫡長子,新君即位,太后攝政,此后,長達(dá)十年的妖后專政,暴君荒淫無度就此開始。
“公子,小姐,給點(diǎn)錢吧,你行行好,我孫兒的腿被游行的車隊(duì)壓傷了,你行行好,給點(diǎn)錢給我孫兒看病吧?!?p> 墻角,乞丐婆婆抱著幼小的孫兒跪在地上,乞求著過路的公子小姐們。
聽見哭訴的聲音,一位一身墨色衣衫的公子走了過來。
蹲下,輕輕地翻看著小孩兒那條被壓傷的腿。
他低聲罵道:“這狗皇帝,這幫沒人性的畜生?!?p> 他看了看乞丐婆婆,從懷里掏出幾輛銀子塞到乞丐婆婆手中,道:“婆婆,您孫兒的腿已經(jīng)被壓斷了,無法醫(yī)治,這些銀子你拿好,去村外討點(diǎn)生活吧?!闭f著,他又從懷里拿出一瓶藥膏,“這瓶藥膏您拿回去給孫兒敷上,可以止痛活血?!?p> 乞丐婆婆感覺自己像是遇見了活菩薩,急忙給公子磕頭,“公子,謝謝您,您真是個活菩薩,活菩薩唷?!?p> 公子扶起婆婆,“好了,婆婆,您快帶著孫兒出城吧,這城里盡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虎豹,以后,您可千萬別進(jìn)城了?!?p> 乞丐婆婆千恩萬謝,不知該說什么,只是一個勁兒的流眼淚。
乞丐婆婆抱著孫兒站起來,“請問公子姓甚名誰,家住何處,以后,我得讓我這個孫兒來向他的恩人報(bào)恩,是你救了他的命啊?!?p> 公子苦笑著,“恩人算不上,只是給了幾兩銀子罷了,無需掛懷,我家是醫(yī)藥世家,姓常。”
“可是先帝御醫(yī)的那個常家?”
他沉默不語。
乞丐婆婆滿腔怨恨道:“那個殺千刀的小皇帝,性情殘暴就算了,他居然連先帝御醫(yī)都不放過,因?yàn)橐稽c(diǎn)小錯,還連帶著誅了你九族?!逼蜇て牌盼樟宋账氖郑昂煤⒆?,這么多年,在京城里誰人不知你們常家以醫(yī)藥救世濟(jì)貧,如今……唉,不提了,好孩子,你快逃吧,離開這京城,天地廣闊,總有你生存之地?!?p> 他點(diǎn)點(diǎn)頭,“婆婆,你快走吧,我也自有我的去處?!?p> “好好好,孩子,你多保重?!?p> 乞丐婆婆抱著孫兒朝城門走去。
沒錯,他就是醫(yī)藥世家的后代,常櫞,他深知,他們家世代從醫(yī),可不是因?yàn)橐稽c(diǎn)小錯就被株連九族的,僅僅是因?yàn)檠蠹蓱勏鹊塾搬t(yī)官,所以找了個由頭將他們家株連九族,整個常家所剩之人,僅是他自己常櫞。
“抓住他!抓住逃犯常櫞!快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常櫞輕功很好,眨眼間就飛上了屋頂,朝城外奔去,人,越來越多,追殺常櫞的人肯不罷休,什么禁軍,侍衛(wèi),還有大內(nèi)殺手個個追著常櫞出了城門。
京城外的樹林里,打斗聲越來越激烈,常櫞孤身與幾百人廝殺,幸而,雖常櫞出生醫(yī)藥世家,但卻對醫(yī)藥提不起興趣,所學(xué)的醫(yī)藥也僅有皮毛,故而,他從小跟隨師父習(xí)武,武功雖談不上登峰造極,但對付大內(nèi)那些殺手還是綽綽有余,縱然孤身一人,他也有把握一戰(zhàn)。然而,大內(nèi)那些殺手哪是他殺得完的,一批接著一批,眼看著追殺自己的人越來越多,常櫞的精力也即將耗盡,還好,他知曉,樹林外三里有一湖,可通向南邊的鄉(xiāng)里,常櫞在半空中騰起,飛快地朝那湖的位置趕去。
“嘭……”
常櫞投入湖中。
“快!放箭!放箭!太后說了,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一支支利箭射入湖中,血在水里流淌著,常櫞捂住小腹,順著水流的方向朝南邊游去。
清晨,太陽升起,鳥兒驚醒鳴叫,林中煙霧繚繞,湖面上的霧氣也相互環(huán)繞,這景,宛如一個仙境,那么寧靜,像是一切都還在睡夢中,不曾驚醒。
寬闊無邊的蘆湖上,一艘小船靜靜地湖上漂泊著。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所謂伊人……”
小婉坐在船頭,想著后著后一句。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誰?”小婉急忙站起來,四處張望。
只見一個全身濕透的男人正躺在船尾的甲板上,他腹部的衣服被血浸透。
小婉跑過去,蹲下,急忙用手絹替眼前這個陌生男人擦著血。
常櫞一把拉住小婉的手,有氣無力道:“姑娘,快,將我胸前的百草膏拿出來。”
小婉驚慌得不知該說什么,只得伸出手去替他找藥。
小婉只覺得臉發(fā)燙,簡直燙到了耳根子,伸手進(jìn)男人的胸衣,這是第一次,恐怕,這也是全天下女子,即便是成了親的也不敢如此吧。
小婉將藥膏拿了出來,遞給常櫞。
常櫞撇嘴一笑,“難道?姑娘是要我傷成這個樣子的人自己上藥嗎?姑娘,可否,為在下上藥?!?p> 手伸入男人的胸衣在村里看來,這已是禁忌,常寧村不同于其他村落,常寧村規(guī)矩森嚴(yán),凡是未出嫁的女子,皆不可與男人有親密接觸,更何況是這種呢。
小婉站起來,背對著常櫞,默默道:“我,我還未出嫁,公子,你還是自己上藥吧?!?p> 常櫞有些摸不著頭,笑了笑,
“罷了,既然姑娘未出閣,定是不便為我這樣一個大男人上藥?!?p> 說著,常櫞撐著坐起身來,一只手慢慢地解開衣服,血,越流越多,傷口更加深了。
“啊……”
常櫞不敢輕易挪動,一動血又會流出來。
聽見常櫞疼痛的悶哼聲,小婉再也忍不住了,轉(zhuǎn)過身來,拿過常櫞手中的藥膏,蹲跪著為常櫞上藥,常櫞微笑地看著小婉,覺得眼前這位姑娘實(shí)在可愛極了,然而,小婉的臉紅得像個蘋果似的,專注地為常櫞上藥。
“敢問,姑娘的芳名?”常櫞看著小婉。
小婉不敢看常櫞的眼睛,回答道:“我叫小婉?!?p> “小婉,溫柔淑婉,是個好名字。我叫常櫞,平常的常,尺櫞的櫞?!?p> 小婉點(diǎn)點(diǎn)頭。
藥膏上好了,常櫞點(diǎn)頭道謝。
常櫞準(zhǔn)備站起來,突然間,他覺得有些頭暈,于是用力甩了甩頭,許是在湖里游得太久,筋疲力盡過了頭,常櫞暈倒了。
不知過了多少日,常櫞從一頓爭吵聲中醒來。
“小婉啊,你是我們這個村子最好的姑娘,你說你怎么能帶一個陌生男人回來呢,你要我怎么向你病逝的父母親交代?!?p> “是啊,小婉,咱們常寧村規(guī)矩森嚴(yán),不說未出嫁的女子不能與男子親密接觸,你帶個陌生男人回來,這算怎么回事???小婉,這要是傳了出去,會對你的名聲有影響的?!?p> 小婉看著兩位長老,道:“常言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難道,為了那點(diǎn)名聲就要我見死不救嗎?兩位長老,這又是何道理?”
兩位長老沉默了一會兒,“小婉,要不,你把人交給我們,你不好將他趕出村外,我們替你做了這個惡人?!?p> 小婉看著長老,不肯答應(yīng),搖搖頭。
長老見小婉說什么也不肯將那陌生男子趕出去,也不便相勸,甩袖離去。
小婉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轉(zhuǎn)身走近屋內(nèi),倒了杯水來到床前。
“你為什么不聽他們的話?”
小婉被嚇了一跳,只見常櫞已經(jīng)睜開了眼,慢慢地,常櫞坐起來。
小婉緊緊端著手里的杯子,默默道:“良心告訴我,不能這樣做,不管你是男人還是女人,我都不能棄你于不顧。”
常櫞被小婉這句話震驚到了。
“可是,我這樣毀了你的名聲,你……”
“名聲與性命相比,常公子覺得哪樣更為重要?”
常櫞笑了笑,沒想到,天底下還有這般憨傻得可愛的女孩。
后來,村里來了位陌生男人的消息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小婉受盡了村里人的白眼,個個都認(rèn)為她不守規(guī)矩,即使這樣,小婉還是沒說過趕常櫞走的一句話,漸漸地,常櫞被眼前這個善良的女孩兒感動著。
一日,小婉又上了漁船,準(zhǔn)備出湖打漁,常櫞趁小婉不注意,也跟著偷偷上了船。
漁船駛出蘆葦,小婉坐在船頭,又念起了那首詩。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p>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常櫞從船后走來,就像他們初見那般,只不過這一次,他的傷完全好了。
“你怎么……”
常櫞笑笑,“我怎么會跟來?”
小婉沒說話,臉紅彤彤的。
常櫞走上來,“謝謝你,小婉,若不是那日你的漁船在湖上,我恐怕已經(jīng)去黃泉了,小婉,著半個月來,我一直在你家里養(yǎng)傷,給你招了許多麻煩,真的挺對不起?!?p> 小婉笑了,搖搖頭,“沒,沒事的。身正不怕影子斜?!?p> “可是,那以后你嫁不到人,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小婉的臉又紅了,回答道:“嫁不嫁人的,一切自有定數(shù),難道,女子這一生非要嫁人才能活不成?”
常櫞看著小婉,故意打趣道:“這可不行,你那么好,怎么能不嫁人呢?聽你們村里人說,女子嫁人前不得與陌生男子接觸,那日,你為我上藥,這已然算是違反你們村里的規(guī)矩了?!?p> 小婉看著常櫞,滿臉通紅,不知該說些什么來緩解尷尬。
常櫞拉過小婉的手,“所以……讓我與你在一起,廝守一處好嗎?小婉?!?p> 小婉被常櫞的話驚住了,一雙明亮的眼睛盯著常櫞,心,不停的跳動。小婉心里很清楚,這么多日相處下來,他是個極好的人,她,也自然是愿意。
過了許久,小婉才緩緩點(diǎn)頭。
常櫞高興得將小婉抱起來,在船上轉(zhuǎn)著圈,兩人都露出了花兒一般的笑臉,在夕陽的照射下顯得那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