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數(shù)月,天漢其實并未放松對池原胡人的警惕。
六個月內(nèi),池原外鐵木義率領的軍隊征伐早已匯集成團體的白屋各部族,所領各軍屢建奇功,白屋各部被打退至河源。
最后一役,鐵木義親自領軍,身后攜親信以及三萬的驍勇兵馬。
白屋部用兵善立于虛巖,兵分各處,奇軍突起,令人措手不及,緊接著合力包殺。
鐵木義按兵不動,只分出極小的數(shù)股小隊作先導,到前線探路。
這是從他吃過的極少數(shù)敗仗中總結(jié)得來的經(jīng)驗。
利用極少的軍隊吸引敵人攻擊,大部隊按兵不動且毫不放松警惕,以防敵人突襲得逞。
如果敵人沉不住氣搶先攻擊,就會暴露自己的奇襲位置;如果敵人放過小隊,通過偵察,也能撕裂敵人的偽裝。
派出的隊伍有的被攻擊,有的偵察到了敵人隱藏的位置。
鐵木義金刀一揮,大部隊分成兩股包抄了敵人的突襲位置。
一舉殲滅。
為了提防敵人還有一批軍隊,甚至這些奇襲軍隊都是掩護為了使他們的真正部隊偷襲鐵木義軍隊后方,鐵木義派遣最信任的呼延覺將軍在軍隊后方設置了網(wǎng)狀的救援隊伍。
然而敵人沒有這么心思縝密,鐵木義想的太多了。
白屋各部先是從前線的將軍開始,到后來的王公,紛紛投降。
他們同鐵木義商定,準備后日在河源交接兵權(quán)。
為表誠意,鐵木義要求兩方不得帶軍隊,要求軍隊設立在大會的三里開外。
同時鐵木義要求參會遞交兵權(quán)簽訂和約的白屋人不得攜帶兵器,雖然這對于敵人來說太過恥辱,但是為了安全,鐵木義不得不提防這些人還有沒有詭計。
“明天你跟著我,咱們可以攜帶兵器?!辫F木義拍拍年輕的呼延覺的肩膀,微笑著說。
“他們沒得商量!”呼延覺應和道。
河源兩岸的青草青翠欲滴,晴空萬里,他們騎了兩匹馬,身后一里半安置著軍隊。
“這也是為了考慮到他們暗中真的安排了陰謀,這樣我們的軍隊就能先行掩護我們撤退?!辫F木義道。
“永遠不要把敵人想的那么簡單。”他這么告訴呼延覺。
進帳前,他們檢查了入帳各方是否攜帶了武器,連守衛(wèi)都不能攜帶,而他們因為自己是這次戰(zhàn)爭的勝利方,則允許攜帶武器。
參會前,鐵木義親自給自己的彎刀擦了油,吩咐呼延覺準備兩把武器。
“為什么要準備兩把?”呼延覺問道。
“因為對方的人里有我們的間諜?!辫F木義冷笑道。
呼延覺不禁對頭領升起欽佩之心,欣然應允。
進帳前呼延覺有些緊張地問他,“哪個是我們的間諜?”
的確,呼延覺緊張地流著汗,他是個青年人,在馬上打仗還行,真到了坐下來談判簽條約的時候他就不知道該干什么了。
鐵木義告訴他,脖頸上掛著條骨項鏈,眼睛瞎了一只的最兇惡的那個就是他們的間諜。
最兇惡的,最看似沒有精明的偽裝本領的,才是越不容易被發(fā)覺的。
進了大帳,呼延覺警惕地掃視了一番眾人,正好跟那個瞎了一只眼的對了一下眼神,對方坐在角落,一言不發(fā)。
除了他倆,沒有人帶武器,甚至他們進了帳子時敵人的代表還紛紛起立,面露膽怯的表情。
呼延覺看了看鐵木義,點點頭,請首領坐下,自己則想找個近的位置坐下。
最后他覺得哪里都不穩(wěn)妥,就侍立在鐵木義身后,冷冷地掃視四周。
在座的各位看見這個神勇的青年將軍,不禁正襟危坐。
未見殺意。
鐵木義這才開始口述條約內(nèi)容。
白屋的各方代表開始在一張羊皮書上記錄,他每說一句,對方就揮汗一邊寫一句。
鐵木義絲毫不留情面。
然而他每說一條和約內(nèi)容,對方想都不想,都是笑意盈盈地點頭哈腰地同意,這倒出乎他的意料。
他決定加大籌碼,看他們到底能忍耐到什么程度。
同意,同意,同意。
鐵木義有些困惑,白屋各位都慫成了這番模樣么?開條件到這種程度,為什么眉頭都不皺一下呢。
他回頭朝呼延覺示意,呼延覺警惕地點點頭。
他們跟那個在敵方做間諜的同胞交換了一下眼神。
呼延覺一把抽出懷里的尖刀,朝瞎子那扔過去。
他是擲過去的。
刀貫穿了瞎子,他到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鐵木義驚訝地回頭,道:“這是我們的人啊,小覺,這是怎么回事?”
“就因為他是我們的人···”呼延覺冷冷道。
他抽出了刀,抵住了首領的胸膛。
鐵木義驚道:“你這是?”接著恍然大悟,看到面前的諸位紛紛露出丑惡的嘴臉。
“你要知道,我的軍隊可都在附近?!辫F木義喘著氣道。
“如果你死了,他們怎么知道是誰干的?”呼延覺微笑道,“況且,兵權(quán)早就不在你手上了?!?p> 鐵木義問道:“這又是怎么回事?”
“有人開了更高的價碼,就是白屋的諸位。我在暗中還給咱們的幾位將軍吩咐了,如果他們把你送過來,他們各自都能升上一職,豈不是美事?”
鐵木義道:“白屋的首領究竟給你開的什么價碼,讓你竟此時背叛?莫非是我虧待了你們么?我何時虧待過你們?”
“你用不著知道,區(qū)區(qū)池原豈是大可汗的目的?!焙粞佑X道。
“大可汗?”鐵木義朝著白屋的諸位怒道,“就憑你們,也敢稱可汗?”
“他們,包括我,當然稱不上,可汗他早已不在這里謀劃布局?!焙粞佑X笑道。
鐵木義道,“那他在哪?”
呼延覺道:“可汗早已在漢人的都城身居要職,不出一月,天下便會大亂,他許諾給了我一座城關?!?p> 呼延覺接著道:“他許諾給在座的各位,還有你的將軍部屬,每人一座關!”
鐵木義流著汗,看著白屋的各位,敵人的面容跟他的部族不太一樣,臉都很白皙。
他被帶出大帳,
梟首示眾。
此時子母宮鐵木南連同海河正被槍尖抵著后背,背后是暴怒的新皇海平津。
“我說在飯桌上你跟父親的對話是怎么一回事···原來你偷偷在他的菜里下毒;我說你研究起醫(yī)書藥方怎么回事,原來就是因為父親廢了你的位,哥哥,你的確歹毒!”
海平津拿出了刑部的諸位監(jiān)察衛(wèi)調(diào)查得來的一方帶了毒的殘藥,說這正是刑部的人從海河房間里搜查出來的。
而這正與先皇海過隱實所中之毒吻合。
海河冷笑道:“何時刑部開始訓練飛守衛(wèi)了?莫非獨立機構(gòu)的大理司沒人了么?”
他聲色俱厲地指責他的弟弟,“到了這時候你還看不出來么,我豈能是那種人?刑部什么時候有監(jiān)察皇室的權(quán)力了!”
海平津道:“這是先帝的命令,他命掌管刑部的朱之臻負責監(jiān)察子母宮。我也是后來,承接了帝位后才從之臻公口中得知?!?p> 海河怒道:“那個背后監(jiān)視我的人,竟然是朱之臻那廝么,叫他過來!我跟他當面對質(zhì)!”
錘廷御衛(wèi)的統(tǒng)領隔著面盔對海平津道:“海河殿下善用毒,陛下不宜令其與人交流?!?p> “不錯?!焙F浇螯c點頭,對那錘廷統(tǒng)領道,“你很好?!?p> 他們向前走著,這時鐵木南悄悄告訴海河,“你掐住我脖子,威脅他,這是唯一辦法了,我是八狄首領鐵木義的人質(zhì),他不敢怎么樣我的,只要你拿我做威脅,快些讓他允許你出了子母宮,這時候你再逃走···”
海河凝視著她,搖搖頭,“那樣我就相當于認輸了,我已經(jīng)知道一切了,我想,現(xiàn)在被關押的馬奇馬調(diào)查史也知道了···”
他溫柔地對鐵木南說:“謝謝你,但是我就算是死,也不會拿你的命當賭注的,這可是我的原則?!?p> 海河挺直脊梁,被押往了子母宮深層的囚牢。
在他說出一切前,他會永遠都被封在子母宮。
事后,在海平津的寢房內(nèi),他告訴前來授課的朱之臻。
“老師,說來既可笑,又應景?!?p> “陛下,何事應景呢?”朱之臻微笑著看著他。
“那個蠻夷的女孩子不顧一切地跟著他,也要在那大牢里呆著。”
朱之臻陰沉了臉,“陛下怎么著了她嗎?”
“海河已經(jīng)不算我哥哥了···他弒殺了我們的父親···我把她安排在了他的隔間,那里可是很冷的,活該她放著花草綠樹的冷宮不住,哼!我倒想看看,這一對究竟要堅持到什么時候?!?p> 到了晚上,海河睡不著,這里陰冷潮濕,他餓著肚子,不時還有老鼠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他敲敲隔壁的房間,里面是鐵木南。
無奈石壁太厚,他們說不了話,聽不到對方的聲音。
但是鐵木南也會使勁地敲墻,讓他聽到,以安他心。
海河沉重地嘆著氣,心想,“她何必為了我,以至于此呢?”
鐵木南在心里回答他,因為她在這里只認識海河一個,她相信海河,沒有他,那她不論在這子母宮的何處,也都是一樣的。
深夜星空,烏鴉啼鳴,囚牢底層的花草都已逝去。
鐵木南打著哆嗦,剛要睡去,卻看見黑暗中,有一雙閃爍的狼眼。
她驚悚地背靠著墻站起來。
火光一閃。
朱之臻冷漠的臉看著她。
她也沉下來,認出了這人。
“烏爺爺,你怎么會在這呢?”
朱之臻的臉,非常白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