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只想和潤謙哥哥在一起而已?!?p> 周舒舒捂著臉,眼淚漱漱而下。
忽而,周舒舒挪開捂著臉的手,放在眼前細細看著,呆呆道:“那天,那天他知道了,知道了我的計劃,我不能讓潤謙哥哥就這么走了,不能!所以,我要留下他,留住他!哪知他這么不乖,潤謙哥哥太不乖了,我的潤謙哥哥變壞了,他變壞了……”
周舒舒拼命搖著頭,喃喃自語中似乎回到了殺死李潤謙的那天——
“舒舒,如此大事,你怎么也不和爺爺商量一下?!?p> 周力聲音帶著些后怕,“你喜歡謙小子,爺爺也知道,你若想和他一起,爺爺自有辦法讓他和你提親,你又何必如此,用自己清白做賭注?”
周力哪怕是想想也心有余悸,平復了下來,道:“所幸你計劃成功……”
周舒舒道:“爺爺,總歸他現(xiàn)在要與我成親。”
“下次你可不許如此先斬后奏,若你真的出事……”
“爺爺,現(xiàn)在我不好好地站在你面前?!敝苁媸嫘χ?,轉(zhuǎn)身坐了下來。
“爺爺?!敝苁媸鎻男渥永锬贸鲆粋€小小的布條,“你看……”
“這是……”看著這布條的形狀,周立心中隱約有了猜測。
周舒舒打開布條,是一根發(fā)簪。
發(fā)簪小巧精致,末尾刻了一個小小的“婉”字。
周舒舒把玩著手中的發(fā)簪,道:“爺爺,潤謙哥哥太倔了,認定的事情九匹馬都拉不回來,他喜歡杜婉,哪怕杜婉不喜歡他,他也只是想陪在她身邊?!?p> “這次設計于他,除了斷掉他對杜婉的念頭,還要讓他對我產(chǎn)生愧疚,對杜婉,他不再是‘清清白白’,讀書人自有一股傲氣和君子禮儀,如此致命打擊,潤謙哥哥自在我掌握中……”
周力點頭,忽而,他想到什么,道:“可杜婉還在……”
“別擔心,爺爺?!敝苁媸嫘α藥茁暎溃骸拔乙呀?jīng)有安排了?!?p> “什么安排?”
“我寫了信,讓杜婉回來村子。”周舒舒道:“除了讓她親眼見證我和潤謙的婚禮,我還要她……”
周舒舒話還沒說完,只聽見“砰”的一聲巨響,房間的門被打開,李潤謙沖了進來。
“你們!”
幾天前,李潤謙辭了工作要去找杜婉的事不知怎地被其父知道,其父一怒之下,把李潤謙關(guān)在了柴房里,不準其出。
李潤謙家父在鎮(zhèn)上稍有名望,如何容李潤謙娶一個瘋女子?
可李潤謙怎會放棄杜婉,偷跑,示弱、麻痹……
在柴房想盡辦法的李潤謙被其父一一識破,終究未能出門一步,絕望之際,周舒舒竟還帶來有關(guān)杜婉的噩耗。
李潤謙還記得周舒舒入柴房的第一句話:“潤謙哥哥,阿婉死了!”
這些日子,李潤謙被關(guān)在柴房,什么消息也打聽不到,聽聞噩耗,如晴天霹靂般,腦袋空白,無法思考,“你騙我!阿婉怎么會死!”
周舒舒看著眼窩深陷,胡子拉渣的李潤謙,心酸心疼之余對杜婉又痛恨了幾分,周舒舒擦了擦眼淚,道:“我為何騙你?我知道潤謙哥哥擔心阿婉,前些日子派人打聽阿婉的消息,得知阿婉北上,可到了半途,遇上了山崩,阿婉她……”
周舒舒淚眼迷蒙,她從懷里拿出一根發(fā)簪,發(fā)簪上沾著些許泥土,“有人看見阿婉,尸體挖不著了,只剩這個……”
周舒舒泣不成聲,李潤謙哆哆嗦嗦地接過發(fā)簪,嘴唇顫抖,卻說不上話來。
忽而,李潤謙揚起手,簪子便要刺向自己脖子!
幸得周舒舒眼疾手快,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搶過李潤謙手中的簪子。
周舒舒又急又怒:“潤謙哥哥,你干什么?瘋了嗎!”
李潤謙卻是不理她,頹廢地坐在地上。
“潤謙哥哥,你就為了見面不到三次的女人去死,你對得起舅舅舅媽嗎?!”
周舒舒憤怒,此刻的李潤謙卻什么也聽不進去。
忽然,他眼眸撇到,周舒舒的身后,有一壇酒。
李潤謙伸手,一把拿住了酒壇,咕嚕嚕便喝。
周舒舒想搶,卻怎么也夠不著李潤謙拿酒壇的手。
李潤謙什么也不想,只想醉一場。
但愿醉醒,只是夢一場。
酒從嘴里入了愁腸,帶著辛辣和痛苦,李潤謙不知自己喝了多久,也不知何時醉了,只待他醒來時,他還是在柴房,而周舒舒衣衫凌亂,紅著眼睛。
見李潤謙醒來,周舒舒泫然欲泣,“潤謙哥哥,你怎么能如此對我……”
李潤謙看了看周舒舒,又看了看自己凌亂的衣衫,腦袋轟隆一聲巨響,踉蹌著退了幾步,不可置信:“舒舒,我,我們之間,怎么會,怎么會……”
“你喝了酒,一直叫我阿婉……”周舒舒說著,又止了口。
“舒舒,我、我……”不用周舒舒說,李潤謙已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李潤謙,你,你混蛋!”狠狠刮了自己幾巴掌,李潤謙再也說不出話來。
懊惱、悔恨、痛苦……
那天,李潤謙不知道周舒舒何時離開,他腦袋全然一片空白,愣愣地兀自坐著。
待有了意識,已是被其父帶去周舒舒家提了婚事。
李潤謙全程沉默,他能說什么,又可以說什么。
只是李潤謙料想不到,今天無意中走來,竟聽到如此消息,柴房中發(fā)生的事是有預謀的,杜婉沒死,一切都是周舒舒策劃!
李潤謙簡直怒不可歇!
周力道:“潤謙,事情并非如此……”
李潤謙搖頭打斷,只道:“我要退婚!”
“荒唐!”周力道:“提親了哪有退婚的道理,舒舒以后如何見人!”
“姑父,此次退婚,我自會一人承擔。”
李潤謙微微前身,抬腳便要走。
從頭到尾,他沒有看過周舒舒一眼。
周力想喝住李潤謙,周舒舒卻是搖頭,“你再走一步,你就別想看到杜婉。”
李潤謙腳步一頓。
周舒舒斂了眉眼的恨意,道:“爺爺,你先出去,這里交給我……”
“舒舒……”
周力不放心,可瞧著周舒舒胸有成竹的模樣,還是走了出去。
望著李潤謙紅著眼眶,一副要殺人的樣子,周舒舒倒也平靜。
李潤謙忍住怒意,“阿婉呢?”
周舒舒笑道:“潤謙哥哥怎地如此生氣,可是快要成親的人,要開心才好?!?p> “我方才說了?!崩顫欀t冷冷道:“我不會與你成親。”
“不與我成親?”周舒舒挑眉,“潤謙哥哥,當初若不是我說服舅舅你定會斷掉對杜婉的情和我成親,舅舅會放你出來?若被舅舅知道實際是你污了我身子,他該如何?這事傳出去,你不娶我,你前途又該如何?舅舅舅媽在鎮(zhèn)上如何自處?”
“一切是你設計!”李潤謙拳頭緊握,忽然想到什么,憤怒道:“那天,你帶了酒?!?p> “我是帶了酒,不過,是為了替杜婉送行。”周舒舒道:“喝酒的人是你,沒有人逼你?!?p> “你……”
“你們男人,最會耍賴,明明是自己做錯了事,卻什么也不認。”
撇了一眼李潤謙漲紅的臉,周舒舒看著手上的發(fā)簪,道:“潤謙哥哥,你說世人愿意相信一個柔弱溫柔的姑娘有如此心計,還是更愿意相信溫柔的姑娘被外來的瘋女子橫插一腳,導致那男人始亂終棄?”
李潤謙猛地抬頭,“周舒舒!”
“潤謙哥哥,世人總是只愿相信他們自己想相信的,你覺得在他們看來,哪個故事更好聽?”
周舒舒自顧自地說。
李潤謙只想逃離,眼前的周舒舒,面帶微笑,卻宛若地獄厲鬼,陰森可怕。
“阿婉在哪里?”
“死了!”周舒舒道:“我!殺!的!”
一字一頓。
“你!”李潤謙氣極,猛地沖上來,抓住周舒舒的雙臂,“周舒舒,你怎么會如此狠毒!”
“我狠毒?”李潤謙大手像鐵鉗般緊緊攥著周舒舒,周舒舒似感覺不到疼痛,她痛苦道:“你怎么說你不狠?我從小與你一起長大,你何時正眼瞧過我?憑什么你不過見面幾次的陌生人都能夠占滿你的心房,我卻連一個位置也沒有!殺人挖心不如無情來得更狠!”
“你瘋了,簡直不可理喻!”
“是,我瘋了!從你看杜婉的那一眼開始,我便瘋了!”周舒舒陰森森地笑了起來,“潤謙哥哥,你如此喜歡她,我偏要折磨她!我能一把火讓杜婉在村子里失了人心,成了罪犯,也能一句話讓杜婉心甘情愿地為了她弟弟去死!”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李潤謙難以置信地看著周舒舒,身子退后了幾步,“火是你放的!阿婉是你殺的!”
忽而像想到了什么,李潤謙霎時臉色蒼白,顫聲道:“該不會杜和,杜和也是你……”
“我巴不得親手殺了杜和,好讓杜婉好好體會弟弟被信任之人殺害的滋味。”周舒舒嘆了一聲,“可惜了,杜婉走后,我在一次無意中偷偷聽到事實:杜和與周庚玩游戲,周庚一直當鬼,心中有氣,便推了杜和下水,見出了人命,便顛倒是非,你知道,周庚有個表親是當官的,其他人如何不怕?”
“何況他本人又長得壯實,本族人和外來人,誰輕誰重,小孩不知道怎么做,大人難道還不懂嗎?鬧了人命,可是要出官司的?!?p> “這也是杜婉去衙門,連門都沒進,便被人趕了出來的原因。”
周舒舒三言兩語便道出了一切。
李潤謙只覺得胸口似被大石般壓著難受。
他好似是第一次看清村里人的面孔,那往日和善的臉龐,竟全都模糊不清,只看見一張張魔鬼似的面具,嘲笑般看著自己。
李潤謙痛苦地蹲在地上,良久,他才站起來,臉色漠然地看著周舒舒:“我自會和爹娘親口說退親之事,待尋得阿婉,我便帶她離開,這里的一切,不再與我相干?!?p> 李潤謙轉(zhuǎn)身離開,周舒舒冷聲,“你當真什么都不顧了?”
李潤謙回頭,“你若逼我,我便一死?!?p> 那雙眼眸,平靜,無波無瀾。
是一潭死水。
周舒舒心下一顫。
“李潤謙!”周舒舒忽地大叫,“你總共才見杜婉幾次,三次都不到,就為她付出生命?一個外來人,一個瘋女人,值得你如此?!”
“你莫要污了阿婉。”李潤謙眼神冰冷,看周舒舒的眼神如同陌生人。
“李潤謙!”李潤謙轉(zhuǎn)身離開,聽見周舒舒再次喊他,他卻沒有回頭。
“別想離開!”見李潤謙不再回頭,周舒舒氣紅了眼,隨手拿起桌上木質(zhì)雕像,對著李潤謙的頭狠狠砸了過去!
她恨!
她太恨了!
雕像重如磚頭,周舒舒那一下用了十足的力氣,毫無防備地李潤謙被砸得后腦全是血,身子軟軟癱了下去。
“舒舒,怎么回事?”
周力原在門口沒有離開,聽得房間動靜,忍不住擔心還是沖了進來,見李潤謙癱倒在地,臉上全是血,不由得大驚失色。
“爺爺,沒什么,潤謙哥哥只是睡了?!贝藭r的周舒舒已清醒過來,她擦干雕像上的血跡,把它放好,然后走在李潤謙旁邊蹲下,她拿出手帕,一點一點的,慢慢地擦著李潤謙臉上的血,待把血跡擦干,把李潤謙的容貌整理好,周舒舒笑了,她摸了摸李潤謙的臉,道:“潤謙哥哥,你一直都這么好看,可怎么變得那么不乖了呢,都怪杜婉,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的,好好的對她?!?p> “舒舒……”周力見周舒舒如此,又恐懼又擔心又惶惑。
“爺爺,我沒事?!敝苁媸鎿u了搖頭,“爺爺,剩下我要走的的路,你會幫我的對嗎?”
“你那么疼舒舒,爺爺一定會幫舒舒的對不對?”
看著周舒舒的眼,周力毫不猶豫地點頭。
周舒舒是他的珍寶。
他愿意付出一切。
周舒舒莞爾一笑,“爺爺,幫我找個流浪漢來。”
周力望了望周舒舒懷里的李潤謙,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潤謙哥哥,我騙了你,你不會怪我的,對不對?”周舒舒摸了摸李潤謙的臉,柔聲道:“杜婉等會就回來了,我會好好地送份大禮給她?!?p> “想必就是這份大禮,讓杜婉化了妖?!?p> 昏暗的破廟,只有銀月投下的幾縷光亮。
顧梁歌看著周舒舒又哭又笑的臉,冷冷道,“你藏了李潤謙的尸體。大喜之日將近,不見了李潤謙,村中的人肯定會找,而周力則趁機把尸體丟在河邊裝作找到的模樣,而在大家找李潤謙的空隙,你便放火燒了早已被你在屋子做了手腳而暈倒在地的杜婉?!?p> 顧梁歌頓了頓,“當然,還有那位不知姓名的流浪漢,既被你當做詆毀杜婉設計毀你清白的棋子,又被你燒死在火場,從此,一切皆在你之口,翻云覆雨,輕而易舉?!?p> “你真聰明,一切都被你猜到了?!敝苁媸嫘Φ溃骸跋扇?,你這么聰明,我都不舍得你死?!?p> “你要殺我?”顧梁歌眉眼一挑。
周舒舒笑道:“不然我為什么要和你說那么多呢?”
周舒舒豎起食指,輕聲道:“仙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哦?!?p> “周舒舒,你殺不了我。”
“仙人,你在廟里的時候,我有好好觀察,你被杜婉所傷,連說話都辛苦,現(xiàn)在手無縛雞之力的你,不過任人宰割?!敝苁媸媸种胸笆缀霈F(xiàn)。
顧梁歌眼眸冷了下來,“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p> 顧梁歌話音剛落,昏暗的破廟忽地出現(xiàn)無數(shù)火光,亮如白晝的破廟內(nèi),但見昊清宗一干弟子和村民及衙門的人拿著火把,看著破廟內(nèi)的周舒舒,神色不一。
周舒舒望著忽然出現(xiàn)的人群,再看看顧梁歌,臉色慘白。
“你什么都計劃好了?!敝苁媸骖澛?。
“舒舒!”被昊清宗弟子押著的周力想開口說些什么,忽而,一道黑色身影沖了進來:“周舒舒,還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