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突出自己的親和感，高大老者汲暗很是隨和的盤腿坐在少年身旁，降低高度之后老者之前那種先天自帶的壓迫感果然少了很多。
老者兩手使勁扳了扳雙腿，左右搖晃了一下，似乎對席地盤腿有點不是很適應(yīng)。
或許是感受到身邊稚童快要忍耐不住的眼神和處在即將爆發(fā)邊緣的急性子，汲暗很快就放棄了換個地方坐下細聊的想法。
身材高大的老者仰頭看著片片紅云，不由發(fā)出一聲嘆息，“哎，其實，我并不是什么江湖術(shù)士，之前只是戲言而已，老夫來自墨家。”
汲暗若有所示的看了周福氣一眼之后，沉聲道：“你們家鄉(xiāng)小鎮(zhèn)里的那個販貨郎，就是那個叫曹無念的家伙，他便是和我來自同一個地方，只不過和我一比，他只是個小字輩，嗯，那小子還算是比較出挑的小字輩。。”
說到這里，汲暗臉上肌肉下意識的一抖，眼中的神情有些異樣。
周福氣自是不知道這是因為老者提到曹無念的緣故。
汲暗眼中那一抹不自然的神色一閃而逝，瞥了眼聚睛會神聽下文的稚童們，突然有點小悲傷，誰能想到自己一個墨家大祝竟然淪落至此，在荒郊野嶺之地，瞻前顧后的給一群無知小兒講故事。
可是不講又不行，這群小家伙八成是吃定他不會做什么出格的事，一個個趾高氣昂的很。
高大老者把真實情況加加減減之后，很流暢的說了出來，“墨家，估計你們是知道的，和姚安恭出身的儒家并稱顯學(xué)之宗，如今是山上山下最為龐大的勢力，只是和斯斯文文的儒家子弟一比，我墨家子弟總是天然帶些武夫風(fēng)范，山上還好，在山下的口碑總是顯得有些偏頗，不過這都和你們沒關(guān)系，重要的是我接下的話?！?p> “老夫在墨家祖庭擔(dān)任大祝一職，大致相當(dāng)于你們家鄉(xiāng)----映月鄉(xiāng)里，那些年紀(jì)最大的長者，本事不大，但是輩分極高。這次我是因為好奇映月鄉(xiāng)那個神奇的拜月祈?，F(xiàn)象，順道呢，處理一點小事，所以準(zhǔn)備去你們映月鄉(xiāng)看一看，沒成想在度朔城遇到這回事兒?！?p> 老者嘆息一聲，臉上多多少少露出些羞赧之色，不好意思的說道：“因為老夫畢生信奉我墨家真諦，對于修行一事著實不太在意，所以修為境界一直不高，即便后來為了多活幾年托人強行提高了一個境界，其根基也是稀松，和那些動起手來有通天徹地之威的大修士是萬萬比不得的。”
小胖子葉小花聽到這里眼珠一轉(zhuǎn)，質(zhì)問道：“所以你空有一個大靠山和大輩份，到了真事上啥忙也幫不上，只會躲到客棧裝傻?！?p> 周圍稚童臉上的狐疑之色更濃了，一動不動的盯著高大老者，似乎要從老者下一個神態(tài)中找到些蛛絲馬跡。
沒想到汲暗突然一拍大腿，沖著小胖子吹胡子瞪眼道：“誰說的，老夫只是不擅長搏斗廝殺而已，天文地理占卜祭祀，老夫無所不精，便是偌大個墨家也找不出幾個比老夫更出色的大祝來。”
周福氣只是靜靜的聽著汲暗和稚童們之間的斗嘴，沒有插一句話。
“當(dāng)然了，有老夫在，護你幾個蒙童還是沒有問題的，再加上儒家負責(zé)看管此處山河的學(xué)宮圣賢們，可不是只會舞筆弄墨的酸秀才，不用老夫出手，他們就能在片刻之內(nèi)趕到度朔城解決儺神一事?！?p> 周福氣這個時候才插話道：“這么說，在我們進入那扇門的時候，感到度朔城客棧附近的人是幫姚先生的儒家修士，度朔城大局已定？”
老者十分肯定的點了點頭，“那是自然，而且那個老頭子我認識，煩人的很，所以我們要離得遠遠地，免得粘上他的晦氣?！?p> 少年神色一緊，張口質(zhì)問道：“老先生自行離開便是，為何拽我進來啊?！?p> 這是今天周福氣第二次當(dāng)面詢問汲暗為何主動帶他逃脫，事不過三。
汲暗看了看略顯拘謹?shù)纳倌?，淡淡地說道：“其實也沒什么，只不過曹無念給我來傳信說，替我那個短命的師弟收了一個關(guān)門弟子，別的敢保證，祭祀一途好像頗有天分，我這個當(dāng)師兄的，自然要替我那個苦命的師弟把把關(guān)。”
汲暗說到此不由的神采飛揚，連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急智，果然不愧是當(dāng)年差點當(dāng)上墨家矩子的男人。
眾蒙童雖說年紀(jì)尚小，可一個比一個早慧，一個比一個聰明，立刻聽到高大老者的話外之音，連眼下最需要弄清楚汲暗底細的事情也顧不上了，嘰嘰喳喳的議論起來。
“周福氣，你要當(dāng)那山上神仙了。”
“誰是關(guān)門弟子，周福氣是不是你。”
“天啊，周福氣你時來運轉(zhuǎn)，出了村就一飛沖天了?！?p> “曹無念是誰?！?p> “咱村的販貨郎啊?！?p> “周福氣上山下水最在行，他哪懂得了勞什子祭祀之類的事情。”
“聽先生說墨家最喜歡招收窮苦出身的子弟，雖說我們也不富裕，但很明顯周福氣更合適一點，也能吃苦，本來我以為路白瓷能試一試墨家一路來著?！?p> “我是儒生?！?p> 周福氣輕輕喝了一聲，“停。”
眾蒙童同一時間收聲，相互間依舊用眼神交流著彼此的看法。
少年也沒想到汲暗會給這么一個答復(fù)，著實出乎自己意料以外，一時間有點接不住話題。
汲暗臉上神情淡然，可是心里極為開心，越發(fā)的得意，老夫這么些年的道行還拿捏不了你們這幾個小娃娃，笑話。
高大老者越發(fā)的有恃無恐，而少年則顯得更加拘謹。
鄭微微見周福氣落了下風(fēng)，急忙開動腦筋來救場，“收徒弟就收徒弟，干嘛帶人家到這個地方來，你不是說度朔城只是有驚無險嗎?！?p> 汲暗冷哼了一聲，“我自然是不愿見那個老酸儒，反正是要考察周福氣的，索性就直接帶出來好了，在哪都一樣，倒是你，怎么跟著過來的，嗯！”
一老一小在那斗嘴的時候，林幼學(xué)則好心的提醒了少年一句，“周福氣，你還會祭祀嗎。”
事實上，讓周福氣拘謹?shù)脑蛘谟诖耍瓉碜约涸谟吃锣l(xiāng)感知到的種種不可言述之景，是和祭祀有關(guān)的啊。
自己那瞎胡鬧式的祈求神靈庇護就是祭祀了？
少年總感覺那里不大對勁。
只是關(guān)于祭祀一事，曹無念怎么知道的，是年輕小道士沈密嗎，還是圣人子弟那不可揣測的神通所察覺到的。
而高大老人汲暗的態(tài)度和他所了解狀況多少，又是少年所擔(dān)心的另一方面。
從映月鄉(xiāng)出來之后，那個夢境還有夢境帶給周福氣的種種玄妙之處，成了少年不可與人言表的秘密，畢竟那是連圣人子弟之一的沈密都無法解答的疑惑。
那眼前這個老人能給少年一個答案嗎？
自己該信任他嗎。
卜福
感覺在家里更累哎，只能晚上這一會兒碼字了。